查看原文
其他

定音笛·浮生 ︱ 东宋

2017-07-09 小莫 黑江湖
 

东宋世界(Sunasty)第3期征文第1篇征文

浮生

◎小莫  著



东宋的第21个故事,是这样诞生的……


东宋世界(Sunasty,宋纳思地)系由《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社前任社长·主编,武侠作家李逾求创立。东宋世界自2009年3月14日正式开启,一直至今日,仍在不断生长完善之中,先后诞生《化龙》、《燃烧吧,火鸟》、《赤酒引》等长篇作品。


继“凤羽”、“沙海”之后,“定音笛”是黑江湖举办的第三期东宋征文。本次推出的,是第二次参与征文的小莫《浮生》。上次征文,小莫即以其平实的文风和文字中流露出的善意和爱意打动许多读者,这次更进一步。在很短的时间内,文字的感觉淬炼出来了,人物的塑造,氛围的掌控,对世界观的把握和呈现,都有了可喜的进步。不由令人对作者有了更大的期待。一位能进步的作者的空间是没有止境的。


自“沙海”征文开办以来,黑江湖增设了一种新玩法:锦囊。即征文参赛者在提交征文并经确认完稿(如需修改在修改达成时视为完稿)后,即可获得锦囊,进入下一期征文当中,待当期征文完成时继续获得下一个锦囊。每期征文视为一次跑圈,待年度征文结束后,最先提交完成征文的(每期征文均参加),即为跑圈总冠军,获得奖励。特别提醒,征文除小说外,对世界设定和征文评论也适合。均有获取锦囊和跑圈资格。有不明之处,请扫描文后二维码,于群中垂询。


目前,通过第二期征文已发出11个锦囊,小莫凭《浮生》获得第12个锦囊。锦囊即日发出。


扶余城的落花




一滴一滴,这地牢的水总是滴不尽,似乎已成为这里最为平常的伴奏。夜已经很深了,人都睡熟了,甚至能听到隔着几间房里的叶老头咂巴嘴的声音,想是梦里喝到了好酒。酒,已经好久体验没有烈酒入喉,恣情纵性的畅快感啦。金天摇了摇一头乱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咽了口唾沫。想要在稻草上翻转一下,找到适合入睡的姿势,可断腿处仍隐隐作痛,他烦躁地用手摸了摸,心里又骂了声娘。

 

在这地牢里的第九十九天。

 

金天不敢忘,他一天一天地刻在墙壁上,那一道道浅浅的痕迹,就是过去的每一个日子,重复的日子。

 

他想念在扶余城的时光,想念古板的夫子,想念大陆和中行,想念爹娘,想念扶余城时的秀秀,他们初见时,她的水般眉眼,他们在扶余城短暂的相守,他们分开时她喃喃的那句“不要怪我”,在他脑海里一遍一遍重放,在例行拷打的时候,在长夜漫漫连睡眠都成问题的时候。这是他的极乐丸。他闭着眼睛,再一次陷入回味。

 

金天来自扶余城,其间多铸剑坊,铸出的剑在东宋大地颇有名气。金家也有一间不大的祖传铺子,虽不如其他大的铸剑坊般生意兴隆,却也有小笔稳定的单子,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铸剑是曾祖传下来的手艺,听闻曾为剑城的一位大人物铸了一把剑,铁匠金便有了点名气。到了祖父这一辈,给城里的达官贵人公子哥们铸过佩剑,后来列国征战,祖父应征为本国军队打过兵器,九死一生逃了回来,自此便不愿再铸剑打铁,另寻了一处宅子,将这间铺子交给当时只有十来岁的金天父亲打点。到他父亲这一代,铸剑的手艺便失传了,只打些菜刀农具秤砣之类,虽是小本生意,因是家家户户都用得到的,日子也算滋润。

 

金天很小就被送进城里的启蒙学堂,名唤明义堂,学堂里一般都是世家,或者乡绅家的小公子,学堂里的规矩颇严,有夫子专门教授经学,还开有时艺课,甚至春耕时分还会到官田里去学着播种。

 

闲时,金天也会照着书里的兵器图,跟着爹爹学打些玩意儿,虽是歪歪扭扭,慢慢也有模有样。十三岁那年,他意外在家里发现一张图,三棱形,身长约三寸,前端为尖头,看起来颇有趣,之后便趁着爹爹出行时,在家守着炉子不眠不休,打出了第一批成品。他挑了几个塞进书袋,第二天学堂散学时,约上经常一起玩的于大陆,陆中行,溜到野地里去试试准头。

 

他们找准了一个木桩,于大陆的家里是开武行的,有些拳脚功夫,便第一个来试。他将飞镖在手里掂了一掂,心下略有计较,定神间,手上使出使剑时的八分力气,飞镖一下略过木桩,飞了出去,另外两人惋惜地叹了口气。

 

于大陆松了松肩膀,又取了一把,在眼前比划了一阵,心想,不如试试六分力气,便正了正身,再次飞出,这次是扎在了木桩上端,已是好过前一次了。

 

陆中行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大陆,依我看,这小物件需要巧力,你看准一个点,手快些,力道再小一些。”大陆依言,正身,凝神间,快手飞出,这次便稳稳地扎在木桩正对大陆肩膀处。“好”,却是旁边一个青衣络腮胡大汉脱口叫好,于大陆心下也颇得意,顾盼间便有神采,金天却是一个哆嗦,心道坏了,转身想偷偷溜走。

 

那大汉几步走到木桩处,端详了一会儿,抬头见鬼鬼祟祟想溜走的金天,轻轻跃到他的身后,一把将他揽入怀中,亲热道:“小兄弟莫急着走。”说着,又招手将陆中行,于大陆叫至跟前,这两位哥们儿见他拦着金天,疑疑惑惑地走到跟前。这大汉便问道,“小兄弟们,不知这飞镖是从哪里来的?”陆中行眼睛一转,立马叫道:“捡来的,捡来的,哥几个路上看到这个物件,不知是什么,所以来试试。”一面又向他们使着眼色,其他两个小孩见这情状,连忙跟着叫道:“这是我们捡来的,大侠饶命啊。”

 

这大汉心下了然,嘴上却说,“原来是捡来的啊。这个物件,名叫飞镖,蜀地一名僧人得此技,可知是在哪里得来?”说着,一面摇了摇头,一脸遗憾,一面松开揽着金天的那只手。金天原本是怕自己偷偷打此物件露了行迹,免不了又要挨爹爹一顿打,现在听得如此说,心下一高兴,便道:“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物件,我听说打造此物件的是一个翩翩少年。”

 

大汉大笑道:“小小年纪,好大口气。这巧劲儿,没个几年铁匠手艺是打不出来的。”金天不服气道:“这是我自己随便打出来玩的,你要便拿去,白送你了。”

 

那大汉听罢,朝他上下细细一打量,拱手道:“未闻小兄弟大名。”金天故作老成地一拱手,回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金天便是在下。”大汉呵呵大笑罢,认真做了个揖,“若小兄弟真有如此技艺,在下愿出价,请小兄弟再为打造一百把飞镖,若能十日后交与我,便出纹银三十两。”

 

一旁的于大陆,陆中行直听得目瞪口呆,须知这三十两银子,便是本城城守陆大人,即陆中行的老爹三个月的俸禄,这位陆大人可是这城里管军备的第一把交椅,金天也是听得呆了,三十两,爹爹得打多少把菜刀才能挣回来。他脱口而出:“好。十日后,咱们还是在这里见。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说罢,便同于陆二人一溜烟地走了。大汉看着他们的背影,略略一顿,便施展轻功尾随而去。

 

金天回到家,细细想了一下,便寻他娘打听老爹何时回来,待知道还要小半个月,心下一喜,便立即去收拾准备,一下学堂便守着炉子,因他不时会自己锻造些玩意,他娘也不去管他,伙计也不理会,加之打造飞镖,费的是心思,原料倒也看不出减少,因此并没引起注意。

 

第九日上,这一百把飞镖便锻造好了,趁着月黑风高夜,金天偷偷地提前运到约定的地点,寻了一处木桩,埋好,做好标记,便回家去了。

 

第十日,金天约着于大陆和陆中行二人来到约定地点,趁着大汉还没到,三人便去将飞镖挖了出来,点了点,大汉出现,双方做了交接,大汉爽快地将银子点好,交给了金天。金天倒不成想这买卖做得这般痛快,收好银子,便多问了一句:“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大汉答:“叫我老秦得了,我走镖经过此地,过两日还要出城,这些飞镖够我一路上用了。”

 

三人见这大汉为人粗豪爽快,心下喜欢。于大陆便缠着老秦教他些飞镖手法。老秦倒也不藏私,教了些身法窍门,主要是巧劲儿,若配合力量,则威力更盛。一直磨蹭到天擦黑,三人仍意犹未尽,老秦见状,便对他们说道:“我这两日就住在悦来客栈,小兄弟们想要找我,来寻我便是了。”三人方恋恋不舍各自回去了。

 

第二日,陆中行没来学堂,金天下学后,约了于大陆去客栈寻老秦,须知这小城不大,客栈在当街位置,不难找。

 

二人寻到客栈门口,却见客栈大堂里一片狼藉,似刚经过打斗,便找隔壁卖炊饼的大爷打听,大爷摇头道:“下午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公差,说是近来有盗匪流窜,来查查,不知怎地跟一个大汉动了手,这大汉身手倒好,打斗了一阵,负伤逃走了,公差嚷嚷着带了一包东西走了,只说通缉,可惜王老板家折了这些家当。”

 

金天急忙问道:“老丈可知那包东西是什么吗?”老大爷瞅了瞅他,“没敢问,看起来挺沉的。”于大陆拉了拉金天,道了声谢便走了。

 

金天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便想着明日去学堂问陆中行,十有八九跟他有关。于大陆瞧他脸色不对,小声道:“你可别犯浑,陆中行虽是你我同窗,他父亲却是城守大人,这事儿,他要是不愿意说,左右我们平头百姓也不便问,搁心里吧。”金天默默地不说话。

 

金天刚跨进家门,却见出去大半个月地老爹坐在桌前,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桌上搁着他昨天藏在衣橱底下的银子,他暗叫不好,刚想转身,他爹咳了一声,他硬着头皮转身,叫了声“爹”,“扑通”一声跪下,倒把他爹吓了一跳。不等他爹开口,他便一五一十地将如何偷偷锻造飞镖,如何遇见老秦的事儿说了一遍,没提下午客栈发生的事。

 

他爹半天没出声,他便大着胆子,膝行到他爹跟前,说:“孩儿不孝,爹不愿孩儿只为打铁谋生,才将孩儿送进学堂,可是孩儿功课上没耽误,闲时也可以帮着爹爹打些巧物件,倒没成想有了这么条路,只当也能帮衬着家里。”这番乖巧懂事,倒让他爹的火完全没了着落。他娘正巧端着茶水进屋,朝着金天努努嘴,金老爹挥挥手,金天连忙起来,一溜烟地出去了。

 

又过了几日,陆中行没事人似的出现在学堂里,没说这几日有什么事,金天几次想要上去问个清楚,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生平第一次,他的心里有了秘密。

 

转眼又是半年,这日,金天回到家,却见家里多了两个人,却是隔壁首饰铺子的张大婶和一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疏眉淡眼,小小巧巧,见着他,抿嘴一笑。

 

张大婶笑道:“哟,小金天回来啦,来,见见我的外孙女儿秀秀,刚从苏州过来的。”秀秀浅浅一笑,福了一礼,金天急急作了一揖,大家都笑了。他娘笑道:“我们金天年长,以后秀秀就叫他哥哥吧,我没女儿,看着秀秀就喜欢,赶明儿认了我做干娘吧。”

 

秀秀浅浅一笑,道了一声:“干娘,天哥。”把个金天娘乐得,忙不迭地将手上的银镯取下,硬是塞到秀秀手里。金天在一旁,脸红红的,少年挺拔的身形,站在江南女儿秀秀的身边,像是松柏配着芝兰,说不出的和谐。张大婶看在眼里,心上一喜。

 

因着秀秀,未出过扶余的金天,对灵秀的江南有了憧憬,尤其是秀秀哼着小调的时候,软软糯糯的音调,叫人通体舒泰。

 

到了扶余城里落英缤纷的时候,金天有心要带着秀秀去赏花台去游玩。扶余落花,是北地一大盛景。扶余城里的人,宁可食无水,不可目无花。这花,绽放时,是泼天的烂漫,飘落时,是壮丽的花雨,扶余城里的人,骨子里也是这般的烈性。这年漫天花雨中,金天牵了秀秀小小的手,亲了她秀气的鼻尖,私下许了终生。

 

这天,金天与于大陆拉扯打闹间,一方白色帕子从怀里掉落,两人未在意,倒是一旁的陆中行捡起,只见那帕子边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花,还有一个“秀”字,还有些淡淡的香气,一见便是女儿家的手艺。只不知,这沙海之城还有这么细腻精致的女儿。

 

陆中行正出神间,金天扭头看到了,一见帕子,便夺了过来,塞进怀里,陆中行淡淡一笑,没说话,金天总觉得这笑有些异样。

 

这天,金天进门时,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异样,金老爹和金大娘都坐在桌前,他爹还在不住地叹气,见了他,他娘起身去关了门,他爹低声喝道:“跪下。”金天犹犹豫豫地看了金大娘一眼,金大娘并不理他,他瞅着他爹,慢慢地跪了下去,仍是一头雾水。

 

金老爹拿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平平无奇,金天一见,顿时变了脸色,默默地垂下了头。他爹严厉地看着他,“你小子出息了,上了学堂,念了几个字,连家规都忘了?”

 

金天嘟囔着:“我就试试,也没想着……”突然后脑勺一痛,已是吃了金老爹一巴掌,“你爷爷明确定下家规,不得为人铸剑,不得习武,不得参与械斗……”金天赶紧说:“爹,孩儿没有坏了家规,孩儿是去看望祖父时,跟祖父谈起曾祖风采,祖父一开心,想着孩儿快到成年礼了,问要什么礼物,孩儿求来了三个愿望。”

 

他爹奇道:“哦,是哪三个愿望?”

 

金天摸摸后脑勺,看着他爹说,“第一个,孩儿听说,曾祖曾经给剑城的一位大人物铸了一把剑,风采盖过当时其他大的铸剑坊,咱们铁匠金的名头便是那时候得来的,孩儿就想看看那把剑,实物是看不到了,祖父说他手上倒是有那把剑的图册,孩子便想讨来,祖父想了想,让孩儿不得给别人看到,孩儿答应了。”说着,他撇了撇嘴,金老爹一个激灵,这小子,是在威胁我吗?

 

金天继续说到,“第二个,孩儿虽然未曾习武,可是仰慕那些仗剑江湖,为民除害的剑士的风采,便想为自己也铸一把佩剑,这一点,祖父也同意,祖父说,只要心里存着这份意念,便也可以算作剑士。”

 

“这第三个,孩儿是为爹爹求的。”金老爹奇道,“哦,是什么?”金天仰头道:“爹爹为了祖父,自甘放弃铸剑术,守着这铁匠铺子,只打些农具秤砣菜刀小件,祖父却一直不愿意与我们同住,孩儿求祖父,今后每个月能让爹爹和娘在祖父那里照顾上一阵。”

 

金老爹心里一颤,这是他平生最在意的事,爹自从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便不愿再与人往来,连亲生儿子都撵了去,这么多年,大约心里也是平复了,自己能承欢膝下,也是圆了夙愿,想不到金天这傻小子都知道。

 

金老爹闷头想了一阵,沉声道:“你起来吧。这册子好生收着,莫让外人看了去,连我都是第一次看到,铸剑的事,也别让外人知道了去,爹娘一辈子小心,安安稳稳过日子,你也大了,等过了成年礼,就按你说的,出去看看吧。”金老爹起身,金大娘扶着,走进里屋去了,金天方缓缓起身,揉了揉膝盖。

 

他拿着册子,慢慢翻着,这重影剑,着实难铸,虽说看起来平淡无奇,刀刃薄如纸片,却可削铁断金,这对材质、工艺、火候的掌握要求极高,更奇在,这剑把处却是上下两层,按动剑格处一条细细的龙纹,便可从主剑上分离出一把子剑,主剑略宽,稍长,两剑合作一处时,子剑密密贴着,剑脊也是比寻常佩剑薄。金天日夜思索,已然如着魔般。

 

祖父将册子给金天时,还给他讲了一段故事,关于曾祖。

 

曾祖年轻时,尚义任侠,喜好游历,三十岁那年游历沙海时结识了一位年轻公子,不过十七八岁,剑术造诣已是惊人,两人一见如故,后一同经历了沙匪,尘暴,遂成莫逆。曾祖从沙海回来后即着手铸剑,日日夜夜,如疯魔了一般,费了约一年时间,终于铸成这把重影剑。

 

这把剑铸好时,曾祖十分快慰,曾说了一句:“只盼日后你见着这剑,便如我时时在你身旁,也不枉费我作为你的定音笛。”祖父当时年幼,并不懂这话的含义,后来,有人来取走了这把剑,并给曾祖盘下了一间不小的店面作为回礼,便是金家的这间铺子的前身。

 

这段佳话曾经在扶余城颇为有名,后来听说那位公子是青海剑城的人,扶余城里各大铸剑坊更是眼热,不过曾祖并不在意,自此以后也很少给别人铸剑。这段往事便渐渐尘封了。

 

金天听完这段故事,为之神往,只盼自己也能如曾祖一般游历,去见识天地广阔。

 

 

转眼间,金天十六岁了,男儿的十六岁,该成家立业了。暗处去见秀秀时,金天便对她说,等他成年礼一过,便将秀秀娶进门,之后他会带着她游历江湖,先去关中,去看看风雅开封,再去河间,最后去苏州,秀秀的家乡。秀秀脸红红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日,金老爹在城里有名的迎凤楼定了两桌酒菜,请了相熟的塾师,左邻右舍,还有金天的学堂好友一并庆祝。秀秀被安排坐在金天的身边,身着浅绯色衣裳,头发拧成随云髻,插了一支步摇,眉是描过的,脸颊处扫了胭脂,唇上也淡淡抿了些,低头浅笑间,微微露出玉般的脖颈。

 

金天敬酒时,她歪着头看着他,眼睛里柔情似水。报了捕快预备役的于大陆一直嚷嚷着金天私藏娇娃,兄弟们今儿才见到,把秀秀闹了个大红脸,金天只是嘿嘿直笑。杯中的美酒,眼前的美人,金天有些醉了。

 

秀秀觉得有些闷,心头突突地,便与张大婶耳语一番,轻轻走出厢房,循着月光,走到栏杆处,探头吹冷风,心里方觉好受了些。一个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难受?”她转头,却见一个锦衣公子靠着柱子看着她,剑眉英挺,月光下更见眼神清亮,手里拿着把折扇正扇着,扇面依稀是幅仕女图,她细声答:“不妨事,谢陆公子关心了。”

 

那陆中行摇着折扇的手略一停顿,踱了几步,走到秀秀身旁,“姑娘是苏州人?”秀秀点一点头,“吴语软糯,配着你的玲珑,想来味道是极好的。”秀秀似受了惊,身子动了动,白兔似的水雾般眼睛看向陆中行,陆中行略眯了眼,收起折扇,在手里掂了掂,似笑非笑地看了秀秀一眼,转身进厢房去了。秀秀觉得,他刚刚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

 

不久,秀秀也轻轻地回座,剩下的时间里,秀秀分明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自己,幽幽的,如影随形。

 

金天是被抬回家的,他喝了太多的酒,心满意足的,踌躇满志的。一贯老实讷言的金老爹和金大娘也是难得的醉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老爹家的门砰砰砰地想起,金老爹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却见一脸焦急的张大婶,“秀秀昨晚没回家,可是歇在你家了?”金老爹一个激灵,连忙冲进金天房内,却见这小子睡得四仰八叉,被褥凌乱,床上却没有旁人,心下暗念一声“惭愧”,回转过来,对张大婶摇了摇头,金大娘收闻讯急忙穿好衣裳走出来,“秀秀丢了?这街里街坊的,都是熟路,怎么……”却将后半句咽下去。

 

那边正不可开交时,秀秀睁开眼睛,觉得身子发沉,印入眼帘的却是浅碧轻罗帐,不是惯常的白色粗帐,想坐起身,却发现动弹不得,低头看,身上盖了一件男人的披风,她挣扎着,披风掉落,露出被细细的绳索捆得结结实实的身体,帐子轻轻撩起,身着白色晨衣的陆公子眯着眼看着她,眉一挑,“醒了?”

 

秀秀结舌道:“你做了什么?”陆中行一笑,道:“你想我做什么?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混蛋!”她气急。

 

他慢条斯理地踱到桌边,端起刚刚泡好的白茶,浅浅喝了一口。“你是怕,没了清白之身,金天就不要你了?你小瞧了这傻子。”她怒目而视,没有回答。

 

“不如,咱们聊聊,你跟那个老秦,是什么关系?”瞥眼处,她惊愕的表情转瞬而逝去,继而一脸漠然,“谁是老秦?”

 

“你这样子,骗骗金天那个傻子还可以,在本公子这儿,就别装了。你左肩上的飞鹰纹身我可认得,那是唐堡的标志。”她的眼一紧。

 

他自顾自地说下去,“江南女儿的柔弱,骨子里的烈性,是装不出来的。你的眼睛,杀气还是太重。”她一个鲤鱼打挺,飞身下床,直直撞向陆中行,势如闪电,陆中行轻轻巧巧地一个跃身,她撞在了桌角,闷哼了一声,“这么蠢,怎么做杀手?”他还在笑,“不过这缚龙绳,大材小用了。”

 

“你到底是谁?要做什么?我们没想招惹你,做什么非要扯进来?”

 

“要我说,你们不该招惹金天那个傻子,既招惹了他,少不得我得替他摆平了。可怜他,还在做着怀抱美人的春秋大梦,却不知,这小美人他可吃不得。”

 

“你们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要做什么?不着急,慢慢想。要是不习惯这儿,我送你到老秦那儿,你们叙叙,且慢慢地想。”

 

她猛一抬头,“原来他是被你给抓去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陆中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第一次抓老秦,让他给逃了,不过他贼心不死,过了个把月,又来找金天,他刚探出头,就被守备营的人给绑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盗贼,倒是有点骨气,要不是把他衣服扒了,还真没看出来他是唐堡的人,”陆中行顿了顿,“没几个月,你就出现在张大婶家,我们的人去打听了一下,这张大婶的女儿的确是嫁去了苏州,生了一儿一女,不过就在打听的前几天,这家人突然就不知所踪了,听邻居说是出游去了,倒也立得住。”

 

说着,他看向秀秀,“真正开始引起我兴趣的,便是有一阵子,金天这小子突然对剑感兴趣了,找大陆给他演示,还拖着我们陪他去大的铸剑铺子里去看剑,甚至还瞒着我们,自己偷偷地躲到人家坊里看怎么铸剑,若不是我暗地里斡旋,这小子早被人打出去了。”


秀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废话,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陆中行笑了笑,话锋一转,“我看到你给金天的那个帕子了,傻小子天天揣在怀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秀秀扭过了头。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金天许诺过你,成年礼之后会娶你进门,带你周游各城吧?若是没有这一出,也是挺好的。”

 

“你连这都知道,金天真是可怜,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朋友,一言一行都在你眼皮子底下。”秀秀嘲讽道。

 

“我和他的关系,不用你来评判。你只要知道,惹了他,便是惹了我。金天自小便是安稳的性子,你们偏要将他拖进你们这趟浑水。唐堡和剑城的恩怨,何必拉上一个普通人?”秀秀咬唇不语。“你们想骗他娶你,堂而皇之地借出游的名头一走了之,途中再杀了他,剑在你们手里,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你们的打算。这剑,当真如此重要,能让你狠心伤害一个捧出真心待你的人?”

 

秀秀突然大笑起来,“你不过只是猜测,说出去,谁会信你?”

 

突然门外有丫环的声音,“少爷,金公子求见。”秀秀眼睛亮了起来,陆中行淡淡地说,“知道了。”他随手从棋盘上粘了一枚棋子,弹中秀秀的昏睡穴,披了外袍,开门走了出去,转头对丫环说,“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进去。”丫环低声答了是。

 

却见金天仍穿着昨日的袍子,浮肿着一张宿醉后的脸,眼神呆滞。见到陆中行云淡风轻地出来,连忙扑上去,“可曾见到秀秀?”陆中行皱了皱眉,“怎地这样就来了,外人瞧见又要嚼舌根了,为了一个小丫头担心成这样。”

 

金天登时涨红了脸,又发作不得,陆中行拍了拍他肩膀,“我也派人去找了,有信儿了立即通知你。”

 

金天听罢,垂下了头,寻了张椅子坐下,使劲拍着脑袋,“都怪我,昨晚灌了那么多黄汤,连秀秀走丢了都不知道。可迎凤楼离我家就几条巷子的路,怎么就丢了呢?她一个柔弱的姑娘家……”她可不柔弱,陆中行腹诽道。

 

“我让伴茶先送你回去。”金天点了点头,伴茶闻讯领着他出去了。

 

陆中行回到自己屋前,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丫环不在门前,门扇间又有了一条缝,他左右瞧了瞧,从花盆里捡了块石子,将门弹开,没有动静,他抢进门去,地上只有一根松开的绳子,他一跺脚,金天这小子,长进了,于大陆这厮,估计也逃不了干系。这缚龙绳,易捆难解,只怪自己一时兴起,早先跟他切磋过缚龙绳的十二种玩法。

 

却见伴茶走来,对陆中行打了个千儿,“少爷,金公子让小人送到门外,就说自己回去,不让小人继续送了。”陆中行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下去吧。”

 

金天赶回张大婶家,只见秀秀窝在床上,被子蒙着头,侧身缩成小小的一团,更显得可怜。他心一酸,慢慢走过去,涩声道:“秀儿,你没事吧?”秀秀没出声,半晌,哑着嗓子问,“天哥,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金天只道是她怕他介怀,忙说道:“那不是你的错,我,我,一定要娶你的,我还要带你出游呢。”

 

“傻子,你不会功夫,如何保护我?”

 

“我,我可以雇个镖师,护送我们。大陆就不错,要不,我们也带着他。”

 

“你的那把剑,铸好了吗?”

 

“好了,还好祖父留下了曾祖的铸造方法,半年前我说要作为我的成年礼物,祖父真的就给我了。”

 

“那是你祖父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知道重影剑的人也少了,你父亲只是普通铁匠,一辈子谨慎小心,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找上你们,而你,也只是孩子心性罢了,既进了学堂,将来跟铁匠金也就没什么关系了。”秀秀闷声道。

 

金天心下诧异一闪而过,今日的秀秀,话多了些,刺了些。他走到床边,伸手想揽,被子突然掀开,一把匕首冷冷地对着他,闪着幽蓝的光,秀秀一身黑衣,眼神冷冷的,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温柔如水。

 

秀秀沉声道:“把剑给我吧,之后我们两不相欠。”金天的脑袋有点懵。

 

有短刀破窗而入,擦过秀秀持刀的手,稳稳钉入墙壁。秀秀闷声一哼,金天傻傻地盯着她,陌生人一般。

 

陆中行飞身入屋,秀秀灿然一笑,“又是你,跟得倒是挺紧。”在陆中行抢至金天身边之前,极速扣上金天的喉咙,轻轻地对金天说,“走吧,咱们去取剑,现在出城,还来得及。”金天一言不发,如傀儡般随秀秀的身形而动。秀秀恨恨盯着陆中行,“不想他没命,就备好马车和通关文牒。”

 

 

马车一路向西北疾驰而去,繁华渐渐退去,两边绿色也渐渐退去,秀秀赶着马,车里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金天,两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有水源处,秀秀饮了马,啃了些干粮,看看一脸茫然的金天,将干粮送到他嘴前,他木然地张开嘴,机械地嚼着,水递到跟前,便咕噜咕噜喝下去。

 

他看着秀秀的侧脸,分外陌生。他张了张嘴,“我们去哪?”

 

“你不是要带我去苏州吗吗?”秀秀调侃道。

 

“秀秀,你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她笑了,话锋一转,“金天,到现在,你觉得陆中行如何?”

 

金天呆了呆,“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只是,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懂他,跟大陆,我们可以无话不说,可是,中行却让我有些畏惧。”

 

秀秀笑了笑,原来,陆中行这个傻子,为金天做了这么多,却一丝都没透露过。

 

她起身去车厢内取出剑,这把她和秦三叔费劲心机得到的仿品,希望能为堡主拿下攻破剑城助一把力。秦三叔,承你多次救命的恩情,待我将此剑交给堡主后,再回来救你。倘若逃不出,我在这世上也没有多少牵绊,那便陪你一同赴死吧。

 

她突然发力,敲晕金天,然后削开他身上的绳索,金天只听到她喃喃地说:“不要怪我。”然后,利落地晕了过去。

 

 

待金天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好端端地躺在自家的床上,于大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你没死过去。”

 

“金大娘,金天醒啦。”

 

金大娘肿着一双桃子眼,冲了进来,一把将金天搂在怀里,“儿啊,你可醒过来了,”然后一巴掌轻轻落在他头上,“可担心死娘了。”

 

“秀秀。”他虚弱地问了一声。

 

“那小蹄子把你扔在林子里,自己跑啦,要不是小陆的人赶到,你怕是就喂狼啦,那可是沙海边界。你死里逃生,还在想着她。”

 

金天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抓着被子的手紧紧握着,指节渐渐发白。

 

陆中行踱了进来,摇了摇扇子,于大陆会意,将金大娘带了出去,并将门关好。

 

“可有什么要问我的?”

 

金天闭上了眼,不说话。

 

“秀秀不是秀秀,也不是张大婶的外孙女儿。张大婶是唐堡在扶余城隐藏多年的细作,这次也是折了进去,他们这次为了重造那把宝剑,倒是下了血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曾祖留下的那个铸剑法子,怕就是他们的目标。”

 

金天睁开了眼。

 

“其中涉及到了唐堡和剑城,不是你我能参与的。从此,就将秀秀这人忘了吧。”

 

说罢,他打开门,“老秦,大名秦彪,一手飞镖绝技难遇敌手,江湖人称快手秦三,因他在唐堡暗卫排行老三,而秀秀,是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婴孩,抚养成人,收为义女。”然后,便踱了出去。

 

金天捧着头,想到初见时,老秦爽朗的笑,秀秀羞涩的笑,这两个人,并不像坏人,自己不过是升斗小民,也许他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到现在为止,除出那把重影剑,他们并没有伤害过他和他身边的人……他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整整十天,每天只是吃饭,睡觉,或者,闷头坐着,到了第十一天,他把自己收拾干净,出门了。

 

他去了陆中行家,开头第一句就是,“老秦是不是还在你这里?”陆中行定睛瞧了他一眼,“我已经将他从守备营的牢里转走了。”

 

金天抓着他,“带我去。”陆中行叹了一口气,让他换了衣裳,自己也换了装束,然后从后院弯进一条密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来到一间地牢,这是一间特殊的牢笼,四围皆是铁壁,门以精钢炼成板,一旦降下,无人可以逃出。饶是这样,老秦还是被五花大绑地挂着,又多了一重保障。

 

“放他走吧,我押送他回沙海。”陆中行斜了他一眼,这个武功白痴,偏还这般逞强。

 

“他们还不知道这重影剑的诀窍,要不是你拦了一下,我是打算告诉秀秀的。我想明白了,你也是一心为我,以前是我鲁莽了。只是秀秀对我来说,终究不同,我带老秦去,换回秀秀,若是能得手,也将老秦再带回来,他也没伤害过我。”陆中行居然俊脸一红,不过也没犹豫,毫不掩饰地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金天视若无睹。

 

“罢了,欠你的,我陪你去吧。”他懒懒地笑了,“从小就觉得你笨得无可救药。”

 

他们三人,带着陆府少量的精锐家丁,押着被缚龙绳捆成粽子的老秦,出发了,对外宣称是游历,于大陆不怕死地说是帮金天去寻亲,头上吃了老大一记爆栗子。

 

刚进沙海地界,他们便遇到流沙,天旋地转间跌进了一片黑暗,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一处暗处,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到了饭点,有黑 59 52320 59 31369 0 0 2582 0 0:00:20 0:00:12 0:00:08 6147人端来食物和水,便又离开。两天后,方有人过来,沉默间,他的眼睛被蒙上黑巾,带了出去。押送路上,他听到轻轻的叹息声,“何苦呢?”幽幽的像是秀秀的声音,他不敢接话。

 

七转八绕,忽然停了下来,他觉得手脚松了,黑巾也被取下,眼前却是一个老者笑吟吟地看着他,“小可姓王,是这里的管家,客人可以叫我王叔。”金天讷讷地叫了声,“王叔。”边活动下肩膀,边暗暗打量了下四围,一间普通的房间,就像城里的客栈一样普通。

 

王叔笑眯眯地看着他,“敢问老丈,此处是何处?我是同朋友一道来的,路上遇到了流沙,失去了踪迹,不知老丈可知道他们的去处”。王叔顿了顿,“此处是沙海中的客栈,不瞒您说,不相干的人,小可从不感兴趣,这沙海里,每日被吞掉的旅人无数,小可也救不过来。”

 

金天心下警钟顿响,不相干,自己与眼前此人莫非有什么相干?王叔似明白他心中所想,道:“待客人休息片刻,我家主人叫我送客人出沙海,以后别再回来了。”金天大奇,“不知贵府主人是?晚生此前未曾踏入过沙海,不知何处识得贵府主人。”

 

王叔一笑,一拱手,“客人不必多问了,先在这休息一下,稍晚我备好马车,便送客人出沙海。”言罢,便转身退出。

 

金天走到窗前,想推窗,不料却是钉死的,再去推门,纹丝不动。心下不禁大为着急,觉得口渴,便坐下倒了茶水来喝,灌了一大口,觉得身子开始轻飘飘的,不久便伏在桌上昏了过去。

 

他是被打斗声惊醒的,待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最后一个黑衣人喷血倒下的场景,一个白衣公子正云淡风轻地擦拭自己手中的剑,像是在做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看到金天抬起头,白衣公子若无其事地道,“醒了?王叔派来护送你的这些护卫倒是精锐,要不是碰上我,说不定你真出得了沙海。文秀这死丫头,倒是护你护得不错。”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过你竟然不会武功,这倒省事多了。”金天刚想问他是谁,听了这话暗叫不好,又被利落地敲晕了,晕之前还恨恨地想,以后一定要找于大陆那小子好好学些功夫。

 

醒来便是在地牢里了。自成年礼后,每一天他都是活在不可思议无可名状的情况下,眼下这情形,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是得罪了哪方神圣。与秀秀有关吗?照陆中行说的,她只是一个杀手,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便消失了。可他金天,是要娶她做媳妇的,他们还要周游列国,哪怕只是在扶余城里过一辈子,也是好的。跟曾祖的铸剑有关吗?祖父早已不再铸剑,父亲不会铸剑,我也只是弄些小玩意儿。他被自己绕晕了。

 

过了一些时候,隔壁牢间里又关进了一些人,这里的守卫也不严厉,像是算准了他们逃不出去,任凭这些被囚禁之人彼此相问。没几天,大家便混得熟了,叶老头是沙海里成名的镖师,许大牛是个逃兵,白秀才长于游历,已走了半个东宋,他们这些人,除了不时被拖出去“伺候”一番,折个腿什么的,其余时间便是说着牢外的景象,对自己因何被抓进来,却都是摸不着头脑。

 

第九十九天上,牢里新进了一个年轻人,头发凌乱,身上的白衣破破烂烂,遍布剑痕血迹,是昏迷中被扔进他对面那间牢房里的。隔壁白秀才努了努嘴,又是一个倒霉蛋。

 

后半夜的时候,年轻人醒了过来,牢里其他人都睡了,金天听到动静,低声问他可还撑得住,年轻人咧嘴一笑,“还死不了。”歪歪头,便又睡过去了。金天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寻找睡意,数着水滴声音,渐渐也睡了。

 

后来,慢慢闲聊时,方知道那个受伤极重的年轻人姓顾,是与师门出来游历的,不知怎地便被一群人围攻,作了这阶下囚。大家听了都感叹,这里的主人忒没章法了,完全摸不清他的路数。

 

第一百七十八天,金天的腿伤没那么厉害了,沉沉睡去,在睡梦中,被人大力摇醒。叶老头捂着他的嘴,示意他赶紧起来。他揉了揉睡眼,发现自己牢门大开,守卫软软地倒在门口,许大牛,白秀才,还有那个姓顾的年轻人已不知所踪,叶老头示意他跟上,他们走到最里面一间牢房,靠墙处有一条小水沟,叶老头左三右四踏了几步,突然有几块石头突起,水流向两边分开,慢慢一条窄道出现在他们面前,仅容一人攀下去,叶老头让他先下,然后跟下来,又拍动开关,石头复位。

 

通道里很暗,前方有一二三四,四个人影,其中一个还伏在另一个人的背上。他们摸索着向前,没有人说话,只听到水滴的声音,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没路了。

 

伏在背上的那人摸索着在壁上左右拍了几掌,而后示意大家退后,大石壁慢慢动了,他们眼前看到几条小船,棕黄色,他们分成两队,三人一组,上舟,将船底的牛皮撑起,覆盖住船上的人,牛皮上有几个空洞,附上薄薄的透明的材质,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一声“坐稳了”,小舟驱动。

 

金天永不能忘记自己的所见,流沙似水一般从周围流过,小舟势如破竹,一路穿梭,不知过了多久,金天看得眼睛都木了,黄色突然退去,小舟停了下来,稳稳立住,他们纷纷下来,待适应了周围环境,金天看到了白秀才,许大牛,那个姓顾的年轻人,背上背了一个老者,头发花白,满脸褶子,只有一双眼睛,精气逼人。

 

老人缓缓道:“诸位,待会儿出了此地,我们要分道扬镳了,只盼各位忘了这里的一切,若不是留儿坚持,老夫是不会带你们出来的。若他日,听到江湖上有闲言碎语……”

 

叶老头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多谢老丈和公子,出了这沙海,我叶冲便隐姓埋名,不再做这劳什子镖师啦。”

 

白秀才拱手道自己要回江南寻他的小美人儿,许大牛嚷嚷着要去蜀地,老者冷冷一笑,看向金天,金天急忙道:“小人在扶余城有间打铁铺子,出去便回家去侍奉爹娘,先生若得空,便去小人家中住上一段时日。”

 

老者不再说话,示意年轻人转身,他细细凝视片刻,手上急急拍出十余下,石壁开了,沙风呼啸扑面,他们重归人世,出来后,石壁自动复位,这一片却都是嶙峋石壁,漫漫黄沙,很快便失去出口踪迹。各自摆摆手,江湖再见。金天看着顾留背着断腿老者,转眼便消失了踪迹。

 

叶老头念着金天不会武功,又不认识沙海的路,便好心护送着金天回到扶余城,之后摆摆手便离开了。


那日,这城里,恰又是落花时节,硕大的花瓣缓缓飘落,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金天嗅了嗅,活着真好,漫漫地向家里走去。



-END-



 

Sunasty

世  界



小莫看东宋:

加入东宋大家庭不久

开始深入了解东宋

越来越觉得出这个世界的美妙

喜欢参与新世界的创造的过程,大家一起想象

一起以文字和初心交流

东宋一直在变,它是与时俱进的

是可以承载或盛大,或平凡的梦想的

这里的国民友好、有趣,交流中不断碰撞出火花

希望与更多有趣的人一起织梦~


小莫写东宋

这次写了一个普通人在东宋的日常~金天是平凡的,有疼爱他的爹娘,有肝胆相照的兄弟,有心爱的姑娘,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无意中被卷入一场纷争,略略揭开他的曾祖的奇遇,接下来,这把他仿制的剑会引起怎样的风波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另外,前期《乌有镇》中的顾留也留了一点悬念。


接下来,跟着他们在东宋慢慢游历吧~


-宋纳思地-

世界·小说

东宋第三期征文“定音笛”今日开启!

沙海·乌有镇 ︱ 东宋

东宋:神州与八十一城

金花:『东宋』世界武道修行体系


致谢

  1. 文章作者小莫

  2. 图片作者昔酒,图片来自网络,仅为示意,版权属于原作者。

  3. 题图“叁”字来自书家唐寅

醒目

      要成为东宋国民,永远不晚,对东宋小说创作、世界观设定、美术呈现有兴趣的,欢迎加入东宋一撇群中,经征文、美术、设定等试炼后,即修成金花,受邀参与东宋正式群中。请扫描如下二维码。


【ID:heijianghu121】

原创频道 说书频道 古风频道


四大世界观

东宋|科幻水浒|西游世界|火与刀


原创作者

方白羽|夏洛|晴川|记无忌|时未寒

冰临神下|北陈|张敛秋|武箭|盛颜

杨叛|佟婕|沧海君|阿菩|赵晨光|展飞

耿雪|寂月皎皎|骑桶人|雪舟子|宋阳

喵古拉|赤酒|乔小公子|闻笛|李逾求

江湖这个梦想,就是要大家一起做才有意思



商务合作 | 投稿:123953896@qq.com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