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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音笛·你我 ︱ 东宋

张文玦 黑江湖 2022-11-02
 

东宋世界(Sunasty)第3期征文第16篇征文

你我

◎张文玦  著



东宋的第36个故事,是这样诞生的……


东宋世界(Sunasty,宋纳思地)系由《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社前任社长·主编,武侠作家李逾求创立。东宋世界自2009年3月14日正式开启,一直至今日,仍在不断生长完善之中,先后诞生《化龙》、《燃烧吧,火鸟》、《赤酒引》等长篇作品。


继“凤羽”、“沙海”之后,“定音笛”是黑江湖举办的第三期东宋征文。本次推出的《你我》,在形式上做出了革新,在故事性中努力加入文学性的探索,令人在其中隐隐发现温瑞安的影子,这种探索是对自己的发掘,是难能可贵的。文中对城市的设定等亦多有着力,值得称道。


自“沙海”征文开办以来,黑江湖增设了一种新玩法:锦囊。即征文参赛者在提交征文并经确认完稿(如需修改在修改达成时视为完稿)后,即可获得锦囊,进入下一期征文当中,待当期征文完成时继续获得下一个锦囊。每期征文视为一次跑圈,待年度征文结束后,最先提交完成征文的(每期征文均参加),即为跑圈总冠军,获得奖励。特别提醒,征文除小说外,对世界设定和征文评论也适合。均有获取锦囊和跑圈资格。有不明之处,请扫描文后二维码,于群中垂询。


目前,张文玦凭本文获得第28枚锦囊。


剑主与剑侍



你为剑

一、剑侍之序

 

“按开云馆训制,本次剑侍之争,柳云开获得剑位,日后继承先祖之开云剑,成为下一任剑主;风姒获得侍位,成为剑侍,辅佐保护剑主。”

 

这一段话在风姒耳边回响了七年,震耳发聩。在这个贫困的家庭里,得到开云馆青睐的风姒被寄予厚望,大姐和二哥读完小学就出外做工,三姐勉强读了私学,所有的节余都供应到了她身上。风姒一直很努力地背负起这份与她身形并不相称的厚望,她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为这个家庭,也为自己换来改变。终于,风姒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开云馆。

 

张榜时高高在上的名字,让她开心了很久。

 

剑馆是泰安城独有的文剑一体的学校,是被朝廷资助的官学。这些官学中最优秀的是五甲剑馆,而五甲剑馆中名声最响亮的当数开云馆,设立五甲剑馆数百年以来,开云馆从未跌出五甲。

 

七年前,风姒凭借优异的成绩,获得“问鼎剑侍”的资格。三百人文选,六十四人武决,最终,她和柳云开问鼎,进行剑主与剑侍的争夺。在剑侍之争的擂台上,他们第一次认识彼此,云开成了剑,风姒成了侍。

 

当老馆主宣读胜负书时,风姒脸颊上流淌着开心的泪水。这样就足够了,云开是开云馆创派祖师柳云开的嫡系血脉,同样是剑馆翘楚,所有人都要仰视,他本就该成为剑主。这份“判书”是对她所有努力的肯定,正式为她的人生打开了一道新的大门,在这个世家为尊的时代,只有跻身世家名门之间才能更好地生活。

 

然而七年来的所见所闻,皆非她所想所向,名门世家的利益挣扎不是她一个乡野丫头能参与其中的。有时风姒感觉很疲惫,还是该像父母说的那样,早早嫁人罢了。

 

一念及此,风姒不自觉地看向腰间的红丝带。其鲜红如火练,顺滑光亮,阳光照耀下透着橘色,摸上去仍能感受到一些热度。丝带并未进行任何编制,只是在中间稍加箍束几段,盘系在腰间尚余很长一截垂摆下来。这条与风姒此时一身素锦劲衣并不相衬的红丝带,是难非临行前留给她的,看到红丝带,她就会想起难非,这样会安心一些。

 

其实,风姒早有退意。开云馆的剑待制,来自定音笛,可是自恃自负地云开不适合当剑主,一味好强的风姒也不适合做剑侍,剑与侍的绑缚对彼此都是煎熬和折难,早已器不成器,笛不成笛。按照开云馆的训制,下一任剑侍未决出之前,除非同任剑主退位,或者像老剑主那样,因为意外逝世而中止剑主传承,否则剑侍不能主动卸任。虽然云开酒色财气俱全,他的身体还是年轻健康的,而且云开如此痴迷权位,绝不会主动卸任。之前两人意见相左时,云开几次提出更换剑侍,又都被议阁否决,似乎风姒没有任何主动卸任的可能了。

 

难道要兵行险招?或者让难非帮忙?风姒又看了一眼腰间的红丝带。难非说,红丝带的丝来自一只特殊的奇禽异兽,它从火汤中诞生,浑身如热炉中的红灼炎铁,其毛发由火光凝练成,它一诞生就向天外的太阳冲去。其诞生前大地震颤,山必裂,出火汤,呼呼喝喝,似为之喊,不让窃听;其诞生时火烟弥漫,遮蔽数里,似为之径,亦不让窥见;其诞生后乘风蹈火而绝云之上,直冲大日去,不再返。至今无人猜测出它为什么一定要冲向太阳,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只好叫它赴火。

 

风姒总会不自觉的把云开跟难非比较,同样是世家弟子,两人可谓一个泥里,一个天上。难非言行有礼,谦和有度,让人觉得舒服自然到会忘记他是青海剑城行走,一点也不像云开这样的世家子弟自视甚高。在洗尘酒宴上,风姒第一次见到难非时,很难相信青海剑城的行走是这样一个人——与自己年纪相仿,相貌平平,高原人特有的肤色,穿着正黑对襟的长衫礼装,看上去像旧朝文人。唯一与之身份相配的,只有眉眼间掩藏不去的凛冽剑意。本以为会是英俊高傲十倍于云开的贵公子,为了不跌开云馆的颜面,风姒特意花费小半年的薪俸去左家的绸缎庄定做了一身高规格的礼装。

 

宽大的房间里,人物三三两两的聚集,第一次参加酒宴的风姒,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容身处,正是难非主动跟她搭话,并且有意带动她在人群间走动,引导她熟悉酒宴的一切次序行止。后来风姒问过难非,为什么会跟她搭话,难非说:“这个……那晚你穿的礼装是全场最贵的,可是你颔首低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世家子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就去搭讪几句,没想到找到了一个可人。”难非轻轻微笑,风姒心下大窘。

 

看着云开现在半熏未醉的流痞样子,又不免想到自己和他的过往,从对他的注视,到懵懂爱慕,又走向抵触、隔阂,及至今天这般决裂。

 

以前的云开如一杯新酒,急冲涩口,辛辣热烈,喜欢沾惹是非,年纪不大就已经是上过公开屏的头面人物。云开成为剑主以后,更显飞扬,本就英俊的他,又是开云馆创派祖师的血脉传人,特别受女孩子欢迎。但是云开对所有人都讲,他只爱风姒,爱她的素净和柔弱。男女剑侍的结合,也算开云馆的传统,为人所乐见。当时,风姒对风言风语并无所谓,他对云开只是有些爱慕,而已。风姒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乡野丫头出身,没有跟名门世家弟子出双入对的资格。

 

云开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自私自利、狭隘卑鄙的呢?自己拒绝他求爱的时候?还是正式接掌开云馆以后?或者是自己接受难非的时候?至少,云开勾搭到苏红之后,他就变本加厉了。对人颐指气使,丝毫没有作为馆主的自觉;日夜出入红馆青楼,甚至偷偷带苏红和陌生女人回来开云馆;挥霍无度,不仅云家的积累几乎空掉,还在馆里欠了许多债。馆里从学生到老师再到主事,甚至议阁的七位长老都早已对云开不满,一个大好青年,竟然在取得权力后堕落至斯,真是悔不该当初。

 

无论云开的私生活如何,他在馆中公务上并未有什么大错,议阁无法对他进行罢黜,都说是因为有风姒这个好剑侍在。也正因此,云开几番提出更换剑侍的要求,都被议阁否决了。

 

二、五甲剑会

 

“啪”一声惊堂木的爆响,把风姒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堂下各剑派的人也齐齐止声肃静,拜仇馆立马从菜市场变成了小学堂。

 

风姒面上羞愧,竟然在剑甲会上走神,还好剑侍在外时要用面罩遮挡住脸部,不然让人发现了,又要麻烦一番。

 

五甲剑馆的剑甲会,一直是泰安城剑派、剑馆的头等大事,每次召开都要邀请上泰安城所有的剑派,有时城主也会来旁听。上一次召开剑甲会,已是三年前进行换甲时——红莲馆替换为飞鸿馆。

 

发色斑驳的正一馆馆主苏显阳坐在首座,面上略带满意之色,他满意于自己能“手握大权,一木定音”。看上去五十余岁的他,早已过了古稀之年,只因当年放弃入道,延缓了些衰老。

 

苏显阳淡然笑道:“今日邀请各派前来,只为一事——将五甲剑馆升为六甲剑馆。”在场人齐齐一滞,而后整个拜仇馆煮锅一般沸起,这老狐狸竟然真的提出来了。升甲是几百年来从未有之事,即使早有风声,等到真的说出来,还是让人震惊。多出一个甲位,就是多出一个机会,泰安城的大剑门小剑派,有哪个不渴望成为剑馆,获得朝廷资助?在这个名门世家为尊的时代,依附于朝廷这个“最大的名门”才是发展己身的长远之策。

 

“啪”、“啪”、“啪”,苏显阳连拍惊堂木,止住议论继续说道:“数百年前为了平息剑派间的斗争,创立五甲剑馆,维稳各方;虽然数百年来五甲屡屡更迭,但五甲剑馆从未衰落过,一直引领着泰安剑派前进,也为东宋培养出了无数剑道高手,因此有了今日‘东剑岳’的美称;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五甲剑馆出了大问题,泰安剑派该何去何从?”

 

“三年前,红莲馆馆主强抢良家的恶行,想必大家都还记得,他甚至敢动我苏显阳的女儿!他何以如此胆大妄为?”苏显阳越说越是色厉,站在他身后的苏红听到此话,眼睛倏的红了,泪水瞬时冲出,娇躯不住的颤动。对女人来说,那是最为悲惨的经历。

 

苏显阳收拾情绪,安慰几句苏红,继续道:“我东宋治国,历来讲究制衡,五乃奇数,不合制衡之道;最近五甲剑馆频频失事,就是因为没有像名门世家那样相互制衡,个个都肆意妄为,所以老朽斗胆提议,将五甲剑馆升为六甲剑馆,只有六家剑馆间两两互相制约,才能保证剑馆的长治久安,也才能让东剑岳继续名扬于世。”

 

这番话说完,会堂上吵得更厉害了。苏显阳却不再说话,任由堂下吵,环列上座的其他四位馆主也各怀心思不做声。

 

余飞摸了一把新长的青薄胡茬,默思不语。飞鸿馆能立足五甲,全靠苏显阳谋划,这件事如果成了,他这个女婿会是最大的得利者。只是绝不能第一个开口,以免落人口舌。余飞环顾哄哄嚷嚷的会堂,不断猜测谁会第一个发声,当看到比以往更显神气的呼延一方跟苏显阳递了一个眼神时,余飞有所悟。看到苏显阳背后静静站立的苏红,余飞心说这个女人在外人前总是这么端庄,和在家时完全两样。或是感受到余飞的注视,苏红顺着余飞的目光瞧了过来,余飞眼皮夹笑地摸了一把胡茬,苏红面上添几分薄红,别回眼去。余飞的胡茬就是为苏红留的,因为她说好玩、刺激,余飞明白,只有讨好女儿,才能在她父亲那里讨到好处。

 

苏红淡然不声色,静静的为父亲递上一杯茶。

 

酒意尚浓的云开时刻关注着苏红,自然看到了余飞向苏红调情,即使知道他们才是夫妻,仍然不由的妒火中烧,心中耻笑余飞:“啧啧,红红发起狠来,连我都吃不消,你那面黄肌瘦的样,肯定满足不了她,嘿嘿,估计全泰安城只有你不知道红红真正爱的是我吧?等到苏前辈大事得成,我早晚要你好看!”

 

一身道袍,外披袈裟,光滑的脑袋上点了九个戒疤的泰山馆馆主诸先生,一直闭目凝神。他认为现在乱哄哄的时候,正是凝练禅心的好时机。诸先生已年逾九旬,与城主相交近百年,往昔极受尽尊敬,只是近年来他痴迷佛道禅理,把自己搞得僧不僧道不道,行为日益颠倒,直让人感慨越老越糊涂。

 

奇阳馆馆主董大看着余飞、柳云开、诸先生,不由心中得意,毫不掩饰着蔑视,他也从来不掩饰这种蔑视,因为他就是要装成这个样子。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至关重要的一步,只要升甲成功,把开云馆拿下,就能着手建立“隐形的泰安剑盟”,你们几个货色,只怕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泰安剑盟盟主的位子一定是我的!

 

董大是苏显阳的关门弟子,这件事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

 

风姒也在暗自思忖,议阁猜的不错,苏显阳这个老狐狸果然又要搞鬼。前几年换甲,就针对过开云馆,结果只把红莲馆搞臭,弄上来飞鸿馆。这回添甲,如果是针对开云馆,那老剑主的意外病逝,极有可能跟苏显阳有关。看其他几位馆主都不做表示,想来是提前透过气,云开这家伙竟然只顾着看那个女人,哎……如果是难非,这时的他会怎么做?

 

苏显阳端起茶杯,不自觉地瞥向风姒。苏显阳在意的不是风姒其人,而是扎在她腰间的红丝带,那代表着一个人——难非。别人都以为那只是“公子和民女”的定情信物,但是在苏显阳这个有心人看来,难非是在震慑他,或许自己的作为已经被察觉了。红丝带是难家家传之物,只有家主有资格佩带,难非以行走的身份就能佩带,意义可见一斑。难非更以行走的身份把红丝带送给一个女人,很容易让人忽略红丝带的潜在意义,但是苏显阳明白,红丝带绝不会轻易送人,“见丝带如见其人”——风姒已经是难非亲临。

 

如果风姒公然站出来反对的话,结果将难以预料。若不是云开做事不力,风姒这个不大不小的绊脚石早就被拿掉了,开云馆的剑待制,果然麻烦,反反复复针对开云馆几次都无功而返,今天可不要再出乱子。仿佛感受到了苏显阳的目光,风姒把头转向了苏显阳,苏显阳迅速收回目光,佯装继续饮茶。

 

最先开口的却是一直闭目的诸先生:“老朽反对,你是不是又从哪里变出个女婿来,以后剑甲会岂不成了你苏家的家事了?要选也该是大家伙一起票选。”他虽然有些糊涂,但总算记得泰山馆与正一馆的仇怨,正一馆要做的事,泰山馆要先说个不字。

 

苏显阳微微一笑,暗道果然是老糊涂了,前言不搭后语。泰安馆历来与正一馆唱反调,没想到这次却是帮了自己。本来苏显阳还在思考怎么说服更多人支持升甲,然后再讨论是哪一家,让诸先生这么一问,他可以趁机越题,直接讨论升哪一家了。

 

苏显阳笑道:“世家名门都信奉‘最可靠的朋友永远比不上最稳固的敌人’,我们六甲剑馆何不效仿之?我正一馆与泰山馆素来不和,奇阳馆和飞鸿馆本出一门,飞鸿馆却自立独出,也算敌对,剩下的自然是为开云馆找一个对手。”

 

开云馆的对手当然是一方馆。呼延家和开云馆柳家的恩怨,在泰安城中人尽皆知,两家一直明争暗斗不休,就在前几年,云开和呼延一方还为了苏红当街大打出手,被官府关了几个月,缘由不过是呼延一方看了苏红一眼。

 

苏显阳继续道:“开云馆的对手,只有呼延一方的一方馆了。”

 

这时,一位立眉俊目的伟岸青年站了起来,骄傲地抱拳施礼道:“多谢苏先生抬爱,呼延一方感激不尽。”苏显阳颔首示意之。

 

很少有人像呼延一方这样跟祖先同名,“我与祖先同名姓”是东宋神州最强的定音笛,同时也是桎梏。所以,为了避免桎梏,常常会与先祖的名字谐音,或者反着来。

 

残醉的云开面色不善地冷笑道:“某些人真是……啧啧,不过是提个名而已,谢得跟已经胜出了一样;我柳家地敌人又不止你一个,来来来,有多少想升甲的,都站出来,我柳云开全包了。”

 

风姒心道不好,这家伙又要闹事,在拜仇馆寻衅打架,可不是关几个月那么简单,这个烂人,现在什么都不好,偏偏就武功好。

 

“当”。风姒狠狠地用手中剑砸在地上,虽不比惊堂木响亮,仍然引得全馆人的目光。然而众人先看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腰间垂下的红丝带,谁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也都知道那个故事:难非临走前,把最重要的红丝带留给了风姒,并承诺说他会来取。

 

是啊,他会来娶。

 

没人认为这是难非的玩笑话,那条红丝带是难非的父亲去世前留给难非的唯一物品,也是难非“红公子”之称的由来,怎会轻易送人呢?高高在上的青海剑城行走,确实喜欢这个普通的女人。红丝带在她身上,就表示她会成为难家夫人,天下剑者,谁是青海剑城敌?

 

风姒最害怕被全场人注视,那一道道目光狠狠地刮过她每一寸肌肤,又像是能穿透她,审视着她的全部,赤裸裸无处躲藏。

 

她心脏狂跳,面色泛红,慢慢的低下头,然后看到了腰间的红丝带,难非的脸庞闪现,脑海里出现一句话:“没有谁该瞧得起谁或瞧不起谁,这就是一场交易,当你拥有足够的筹码时,你想要的东西自然而然会来,不想要的东西也自然而然消失。”是啊,自己是开云馆的半个主人,更有难非的红丝带压身,几乎等于是难非,谁又敢真的瞧不起自己呢?只是自己心理作祟罢了。

 

勇气从来不是别人给的,它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如果你不去找它,它永远不会出来。

 

风姒重新昂起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自信,因为腰间的红丝带为她注入了梦寐以求的力量——勇气。柱在手中的剑愈发坚定,仿似具有了改变命运的能力,只要她敲下,就会有什么事情被改变。

 

呼延一方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逼视着云开,讥讽道:“怎么,你怕了?还在让一个女人给你拿主意?”

 

云开腾地站起,刚要说话,“当”一声响,风姒再次镇剑。云开霍然转身,吼道:“你他妈给老子滚!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他妈劳什子的剑侍,我才是开云馆馆主,我应该代表开云馆说话!”

 

风姒一怔,她从来没有见过云开如此歇斯底里,云开狰狞的面容,仿佛吃人的野兽。但她并不惧怕这只野兽,因为她内心充满了勇气,她用这份勇气回应它,她更想要驯服它。她柱剑而立的姿态愈发挺拔,仿似一位进行审判的天神,哪怕云开看不到面罩后风姒的目光,也感到心里发毛,悻悻地转过身去,对着呼延一方喝道:“呼延一方,别逞口舌之利,是男人就比一场……”

 

“当”,风姒毫不犹豫的再次镇剑,云开已经出离了愤怒,反手就要掌掴风姒。

 

苏显阳看苗头不对,急忙拦住道:“胡闹,柳馆主,请看好你的手下,这里是拜仇馆,不是开云馆,家事请放到家里去处理。”他着实被云开吓了一跳,竟然敢冲着未来的难家夫人大吼大叫,简直是不要命,还好小姑娘不懂得以势压人,不然,即使是自己也不敢说不字。

 

这事迟早会传到难非那里,不如利用一下?苏显阳暗暗向呼延一方施眼色。

 

呼延一方笑道:“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要比就比大的,谁输了,谁家就离开泰安城,如何?”呼延一方就是故意刺激云开,他从小就被父亲教育,要以柳家为敌,即使苏显阳不暗示,呼延一方也会这么做。

 

苏显阳一皱眉,不耐道:“呼延馆主也请注意克制,你们年轻人怎么老是这么大火气?动不动喊打喊杀,你们两家的仇见如果这么深,那一方馆就不要升甲了,老夫可不想以后的剑甲会上闹出人命”。

 

呼延一方昂声道:“苏前辈,挑衅的可是开云馆,我只是在挑战,昔年柳开云正是胜了我家祖先才成为第一批五甲剑,今天我挑战开云馆,博一个升甲的机会,这并不过分吧?”

 

苏显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武人的事情,终究要用武功解决,依我看不如这样:一方馆和开云馆于七日后进行一场比试,点到即止,如果一方馆赢了,就升为第六甲,一方馆输了,就另选它家,诸位意下如何?”

 

其他几位馆主和诸剑派掌门看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往下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现在是和平年代,谁都不想出大乱子,也就纷纷应是。

 

“你给老子等着!”

 

“一言为定!”

 

苏显阳道:“那七日后见分晓,诸位,今天的剑甲会就散了吧。”

 

散场期间,苏显阳瞥了一眼风姒,该让谁来做呢?

 

三、回家的路

 

响水街只是泰安城一条普通的街道,这条通向泰安东城弱民区的路,是风姒回家的路,她走了无数回。街口左边是左世家的绸缎庄,右边是季叔的杂货铺,往里是冉大娘的胭脂铺和珠宝店,再往里是玉堂酱菜和米老头酒铺……风姒对这里太过熟悉,她能闭着眼从街头数到街尾,数的一个不差。

 

近来剑馆事务繁忙,风姒通常在入夜后才能回家,刚好趁店里人少买些杂货,只是今天店铺都很早打了烊。

 

泰安城的路两边每间隔不远,立着一根根铁柱子,或是在杆头顶着灯盏,或是挂着灯笼。这是泰安城的夜间照明方式——铁盏,几乎每条街都有它的踪影,与之相配的,是一张张长椅。有几条街甚至把铁盏和长椅加以装饰,做成一道风景,为夜晚平添几分味道。

 

铁盏的灯光弥漫出的昏黄里,风姒的影子在风中摇晃,她缓缓踱步,一边数着路旁的铁盏,一边想着心事,主动忽略了灯下黑里偷偷出来幽会的小情人们。

 

以前回家,她总是很开心,摆脱了馆里所有的公务,一边尝着母亲做的三美汤,一边跟父母聊一聊馆里的新鲜,他们不懂这些事,却也爱听她唠叨抱怨。

 

现在,风姒越来越怕回家,因为在馆里有越来越多事需要自己处理,回到家也开始有事情困扰她,虽然父母从没主动向她提过。风姒已经二十七岁,左邻右舍的同龄女子,孩子都已经进了小学堂,自己却连个影儿信都没有。风姒也想尽早成亲,让父母安心度晚年,可是她看到那些追求者时,心里说不出的厌恶。那些男人和现在的云开一样,穿着鉴赏师推荐的上等丝料和款式的衣裳,请匠师专门打理过头发,甚至会涂抹些胭脂,只不过是为了去红馆和青楼勾引女人。他们在风姒面前笑得很标准,风姒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那种能隐藏着鄙夷的笑,他们不过是想凭借自己和开云馆拉上关系罢了。

 

本以为天下世家公子都是这般徒有其表的纨绔,难非的出现,让风姒真正认识了世家公子。

 

难非的亲和,会让人忘记他那层层沓沓的身份。他对谁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就像他说的:“需要被尊重的是难家和剑城,并不是我,我想要别人尊重我,那我要先同样尊重别人。”

 

难非的优秀毋庸置疑,能被他追求,几乎是全天下女人的梦,这个梦在风姒这里变为现实。

 

难非只在泰安城住了二十天,风姒却只记得三句话的时间。

 

“你好,我叫难非,能用这两个字交换你的名字吗?”

 

“风姒,你愿意做嫁给我吗?”

 

“既然你不愿意走,那就等我回来,这条红丝带留在你这里,我会来取。”

 

风姒觉得,难非向自己求爱时,自己点头的刹那,应该是这辈子最有勇气的时候,比今天在拜仇馆还要有勇气。只是那样的勇气简直是糊涂,一只小麻雀,怎么攀的上珠峰呢?这已经不是真心与否的问题,而是真正的不可跨越,天子不许,天下人也不许。

 

风姒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红丝带,它的热度在夜间让人感觉温暖。明知道那不可能,为什么赴火一定要冲向太阳呢?难非盯着风姒,如是答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风姒反复咀嚼这句,终于,长长地舒一口气,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又何必纠结呢,赴一场火便是了。

 

风姒正想得入神,突然听到一声疾呼:“风姒小心!”

 

“呼呼呼呼呼”五支暗箭连发袭向风姒周身。风姒急忙一个旋身,“叮叮叮叮叮”五声脆响,把箭尽数打落。剑者,剑不离身,尤其风姒用的双剑。

 

左前方的巷口,右边楼顶,两边酒肆的二层,左侧后方的摊铺,风姒几乎在一瞬间辨清暗箭发来的方位——自己已经被包围。昏黄的灯光下,自己成了明处的活靶子,下一次攻击会从哪里开始?

 

那声音说道:“风姒,过来我这边会合。”

 

云开?他怎么在这?这些人怎么敢当街杀人?这地方虽然偏僻,可街旁楼肆里依然住着人,如果引起城防兵的注意,他们如何收场?不对!这是有预谋的,自己早就被盯上了!这条路他们肯定知道,早就清场埋伏在这里等着自己。会是谁的人?苏显阳那只老狐狸?还是一方馆?呼延一方不像会偷袭的人……

 

风姒一边思考,一边手持双剑戒备着第二波攻势,一边向右后方撤步,那是云开来的方向,是唯一没有埋伏的方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然而,人在江湖,哪有安全可言?已经迈入了第一个圈套,又怎会逃得过第二个?

 

云开轻易而快速的把剑从背后送入风姒的心脏。

 

风姒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剑,这是云开的剑,开云馆的传承之剑……然而,冰冷的刃、鲜红的血、剧烈的痛、心脏的抽搐无一不在提醒她,背后的家伙真的是主谋。

 

“混账!”哑掉的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嘶喊不出心底这句话,风姒转身挥剑,双斩云开,然而云开的剑抽离身体时,带来的剧痛,喷涌的鲜血,令身体抽搐的不再好使,所有的招式只剩下胡乱的劈砍。云开随手拨弄几剑,毫不犹豫的用剑刺穿风姒的咽喉。

 

风姒致死不能相信,这个人,竟然堕落成了杀人的凶徒。

 

最后一眼,是云开眼神中的冰冷与鄙夷,以及躲在云开背后暗处的苏红。

 

风姒幽叹:“当初真不应该放弃剑位……”

 

终是,念断,人熄灭。

 

我为侍

一、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不论文试、武试还是最后的擂台之争,明明都是我赢了!为什么她是剑主,我是剑侍!我才是柳家嫡系!她一个野丫头凭什么踩在我头上!

 

我不服!”

 

七年来,我内心无数遍的呐喊。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为此痛苦,因为我刚刚亲手杀死那个野丫头——风姒。

 

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似乎能从剑上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和挣扎,真是美妙的感觉。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但却是我第一次杀人见血,温暖湿滑的血液在指掌间流淌,让我莫名的有些兴奋。这时我才明白,我们这些城市里长大的世家弟子,不过是圈养起来的小狗,只有像大世家的弟子那样,沐浴过鲜血,经历过生死,才算成为真正的江湖人。

 

这个该死的女人,终于要消失了,她惊恐的表情真是赏心悦目。

 

本来可以让苏显阳安排的人代劳,但是最终我还是选择自己动手,因为风姒已经成了我的心魔,只有我自己动手,才能解开心魔。

 

我依然记得七年前的那一天,那是痛苦的开始,也是心魔生根发芽的日子。

 

那天,我赢了所有武试的对手,最终站在了剑侍之争的擂台上,没想到走上来的会是一位姑娘。她的眼神里一直很怯懦,似乎害怕跟我打,但我并不会因为这样就有所放松,父亲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尽全力,更何况我面对的是一个跟我一样赢了所有对手的人。

 

结果毫无意外——我赢了,她输了。

 

我满心欢喜地看向父亲,看向剑主和剑侍,看向议阁的长老,我以为自己就要成为新的继承人,然而等到的却是一句:

 

“按开云馆训制,本次剑侍之争,风姒获得剑位,日后继承先祖之开云剑,成为下一任剑主;柳云开获得侍位,成为剑侍,辅佐保护剑主。”

 

哈哈,真是可笑,赢的人当剑侍,输的人却成了剑主,这从未有过的事,凭什么在我这里发生?甚至连一个理由都没有。我很想大闹一场,可父亲严厉的目光,让我只能压抑住满腔的不忿,生生吞到肚子里。从那时开始,我憎恨他们每一个,他们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发誓,要一个一个杀光他们!

 

似乎老天都在帮我,让我遇到一个人游方郎中,从他那里我了解到,这世上有一种药,虽不是毒药,但如果长期服入,会体弱多病,久而久之,有死亡的可能。我问他哪里去找这种药?他说他刚好有一些,于是我花了很大的代价换来了那些药。我的第一个下药人选,就是剑主,他年岁渐长,身体忽然抱恙,这是绝佳的机会。他本就该死,他的一句话,剥夺了属于我的东西,如果他死了,我会很开心,而且风姒会正式接任剑主的位置,我会接任剑侍,非常有利于我进行下一步计划。或者我到时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风姒,然后我就有机会从剑侍转为剑主。

 

我主动申请负责照顾剑主的起居,然后每天都偷偷把药放入他的饮食里。开始的一个月,剑主虽然病情没有好转,但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当我以为上当受骗时,我注意到他白头发越来越多,脸上失去光泽,出现褶皱和老人斑,这些衰老的迹象表明了一件事:修行跌落。果然,剑主再也无法发出剑气,甚至无法凝聚起力子。我大喜过望,坚持给他下药,终于在某一天的早晨,他停止了呼吸。

 

看着剑主去世时的样子,我并没有丝毫的快感,只有无穷的烦闷,他的死仿似与我的作为无关,我没有看到他痛苦,也没有人怀疑我,我感觉到失败与失落。于是,那天晚上我去红馆大醉了一场。

 

也是在那晚,我认识了苏红,那天她乔扮成男人,去红馆找乐子。锦衣华服,折扇加身,娇小火辣的身体在刻意包裹下更是凹凸有致;面上脂粉不退,朱唇似血,红馆里的女人只怕没有她一半妖娆,从她俏皮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她不简单。果然,当天晚上我就尝到了她的厉害,简直像一只老虎,而且是特别会吃男人的老虎,她吃男人的绝技就是用嘴巴解腰带,我相信,但凡是男人都抵抗不了她,红莲馆馆主死的不冤。

 

苏红是苏显阳的干女儿,红莲馆馆主就是因为玷污她,而被打入死牢,后来没多久,苏红就嫁给了飞鸿馆馆主余飞。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就是为了让飞鸿馆立足五甲设的圈套。

 

苏红说,她知道当年剑侍之争时我受到的不公平对待,她提议我跟她父亲合作,一起惩治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还五甲剑馆以太平。我考虑这件事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因为我本就在做这样的事,不过是多得到一些苏显阳的帮助。我不在乎苏显阳的谋求,我只想毁掉开云馆和它的一切。

 

终于,我们的合作有了结果,我亲手杀死了风姒,在她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我用本就该属于我的柳开云的剑割下了风姒的头颅,这真是一把好剑,割动时不带一点肉茬,切断颈骨都不费什么力气,然后用红布裹住头颅,大摇大摆的走上了街。

 

现在是晚上,到处灯光昏暗,没有人会在意我手里拎的是什么。就算有人问起,我也可以说是买的几斤猪头肉。

 

我漫步走向苏显阳的宅邸,一路上穿过了东岳大街、财源大街、广安街、蒿里街,在经过泰山府门口的时候,我的心脏一直狂跳,既害怕又期待泰山府的出现,来盘问我,然后我从容应答,扬长而去。可惜我没能碰到泰山府的人。

 

我事先跟苏显阳约好,事成以后在苏宅的密室见面,这里是她所有密谋的诞生之地。

 

二、自杀

 

当我到达密室的时候,苏显阳早已等在那里,桌上摆着酒菜,一看就是苏家私厨的手笔。酒是用的状元红,我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毫不客气坐了下来,把红色包裹放在了桌上。苏显阳的样子有点怪,他静坐在桌前,嘴角和眼角都有笑意,一动不动的看着我,让我感到冰冷与陌生,心里不由发怵,连忙起来躬身一旁,低声道:“苏前辈……这次晚辈……幸不辱命,把人带来了……”

 

“哦?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苏显阳的语气里透着点玩味。我知道肯定是我自作主张出手,违背了他的意思,让他很不开心。按照原计划,应该由苏红出手击杀风姒,她本就是苏显阳雇来的杀手,必要时用来“换子”的死士。然而当时我难以自抑心中的冲动,一定要自己动手杀死风姒,才能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我颤抖着双手,伸向桌上的红色包裹,刚刚解动第一道扣,苏显阳笑了:“呵呵,不必打开了,老朽只是逗你一下,当时的情景我已经听说了,你做的不错,敢于亲自动手杀人,才称得上是江湖人,来来来,这桌好菜就是为你准备的庆功酒。”

 

我干笑两声,心里暗骂句老狐狸,然后说道:“嘿嘿,苏前辈夸赞了,晚辈借这酒,敬前辈一杯,如今开云馆馆主已除去,五甲剑馆都已是前辈囊中之物,前辈大事可成矣。”

 

苏显阳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反问道:“大事,你知道老夫所图的是什么大事?”

 

我捏一把汗,心里不住的问候苏显阳,却只能讪笑道:“前辈之前不是说过吗,统合五甲剑馆为一家,然后建立泰安剑盟,强大己身,与青海剑城抗衡……”我越说,苏显阳脸色越不对。听我说完,苏显阳大笑,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哈哈哈……”

 

我除了嘿嘿干笑,什么也说不出来,你个老匹夫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还笑话我。苏显阳止住笑声,又恢复了那张似冷非冷的笑脸,说道:“老夫才不要什么整合泰山剑馆,成立泰安剑盟,在这个世家称尊的时代,我成了泰安剑盟又如何?即使合全泰安剑派之力,也不可能抗衡得了青海剑城,面对十大世家,更是瞬间瓦解,世家的底蕴远超乎想象,即使是名门也未必比得了。”

 

“老夫要的,是当‘无冕之王’,让各家剑馆剑派都遵从我的意思,听从我的命令,这就足够了;我只需要准时除去那些不听话的狗,何必管是谁的掌门谁的馆主呢?在这个时代,只有无名无姓的权力才最安全;权力,一旦有了名姓,等待它的只有被消灭。”

 

我不太明白他要说什么无名无姓的权力,但总要说话的,于是我十分恭敬地说道:“祝苏前辈成为‘无冕之王’”。

 

苏显阳突然冷声道:“既然祝我成王,那你可听说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此刻,我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他的棋子,和苏红一样是弃子,现在到了舍子的时刻。这些酒菜里必然掺入了毒药,还好我一口都没吃。我突然身形暴起,把一桌子酒菜掀翻向苏显阳,趁机转身逃跑,我打不赢他,只能逃,逃出去以后,再伺机揭穿他。苏显阳快速端起桌上的一杯酒,稳坐不动,身下的坐凳却是自行向旁边移出,掀翻的桌子上的杯盘器物“哗啦啦”碎了一地。

 

苏显阳飘忽而起,我没跑出几步,就被他擒住了后颈,他在我腿弯上踢了一脚,又用膝盖顶住我的背脊,然后把手中的那杯酒灌入我的喉咙。酒的呛辣直冲眼鼻耳,眼泪急冲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我顾不上擦眼泪,现在只想逃脱。虽然借机咳出不少,但还是有酒顺进了肚里。

 

糟糕!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剧烈的挣扎起来,却怎么也挣不出后颈那只手。

 

我忽然听到一句:“醒了?”什么醒了?这不是苏显阳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我放弃挣扎,等到酒的冲劲过去,擦清楚视线,一张干瘪的老脸近在眼前,吓得我立马起身远远退开,这次很轻易就从他手里挣脱了,我打量他一眼,干瘪瘦弱的身体,穿着一套玄色鱼服,心道坏了,泰山府的人。这时我才注意到,这哪里是什么苏宅密室,分明是一间监狱,监狱的门口站着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腰间系着红丝带,难非!?他不是回青海剑城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女的是风姒,正皱眉看着我,等等!为什么她还活着?我明明杀了她,还切下了她的头颅,就在桌子上……我转向桌子,急不可耐地打开包裹,苏红的头颅滚落而出,七窍出血,俏目圆瞪,似乎不敢置信。

 

蹬蹬瞪,我惊骇地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杀的明明是风姒,为什么变成了苏红?为什么难非会回来?我为什么又在监狱里?苏显阳又去了哪里?

 

风姒眼神里已经越来越厌恶,难非一如既往的平静。那老头用似冷非冷的笑容看着我,问道:“怎么?柳馆主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就让老夫告诉你吧。”

 

“其实很简单,难公子根本就没离开泰安城,他只是躲入暗处,监视和调查苏显阳那只老狐狸,在得知你们对风姑娘动了杀心之后,他朝我泰山府报案,借了长致香洒在响水街的灯油里,然后嘛……”说到这里,老头突然顿住,皱起眉头叹口气,继续道:“本来以为长致香会把你们带入幻境,困在其中,不让你们行动,没想到你却狂性大发,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割下了苏红的头颅……”

 

我无力的垂下头,我明白,已经没必要听下去了,我已经……完了。

 

三、难非

 

漫漫星夜,唯余寂静张狂。泰山府的客堂里,难非偷眼瞧着风姒的侧脸,道:“虽然不知道他在幻觉里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非常恐怖的事。”

 

风姒不言,转过头去,侧脸也不给看了。

 

难非挠挠脸皮,继续道:“他好像把你想成了剑主,把自己想成了剑侍,是不是因为你太优秀了,所以才会怕这个?”

 

风姒不语,身体也转向了一边。

 

难非要抓头皮了,又道:“你猜泰山府能挖到证据捉拿苏显阳吗?”

 

风姒毫不犹豫地把杯中冷茶泼向门外。她现在非常不愿意搭理这个人,任谁被利用了都不会想再面对利用自己的那个人,即使难非毫无恶意,但也该有句道歉的话吧?风姒可是一句也没听到。

 

难非对女孩子没什么经验,每当这时候他就特别希望自己能像几位师兄那样,有一张让女孩子自动放弃抵抗的脸。现在,他只能援用一下几位师兄教的招数:“那啥,在响水街蹲了大半夜,你饿不饿?你老说伯母的三美汤做的很好,要不回家去吃一顿?”

 

风姒皱眉,实在难以想象堂堂青海剑城行走会说出这么厚颜的话,她霍然转头,却是看到难非一脸的真挚,与微带歉意的唇角,一腔怨言,硬生生憋住。

 

僵持了半天,终是风姒先开口:“我并没有怨恨你,只是觉得不该做这场梦,我和你……”

 

“我和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你现在已经是数百年门派的门主,位比三爪世家家主,我那几位师兄都是人中龙凤,我成为门主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我顶多是难家家主,刚好门当户对。”难非有些急切地说道。

 

风姒看着难非的表情,只得叹息一声,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这辈子是降不住这个人了。



-END-



 

Sunasty

世  界



张文玦看东宋: 

不知不觉,已接触东宋半年

虽然只写了两篇短篇东宋文

但其中收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厚

一是有赖求叔的专业指导

再者就是在东宋世界观下写作的好处

愈发感受到世界观在创作中的重要性

目前,东宋已有一部长篇,数十部短篇

东宋世界已通过这些文章逐渐展露在世人面前

虽然只是星星之火,但也开始放射光芒

突然很期待东宋作品以千计

以万计,甚至十万计时

八十一城闪耀至最亮,然后寂灭

不周山冉冉拔空而起的情景。


张文玦写东宋:

实事求是的说,这篇写的并不好,在一开始构思时,其结构上就做的比较“刻意”,技巧要求很高。技巧是丰厚的积累后才会显现的“捷径”,而自己的履历和阅读并未达到要求,一味强求之下,原本构思的故事也逐渐模糊了形迹,实该教训。

这次写文时,还有另一个教训——读书太少。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在东宋这座大船面前,越发感觉我这点水不够看,还是要多看书,多学习,重新开始,虚心前行。



-宋纳思地-

世界·定音笛


定音笛·照神壁 ︱ 东宋

定音笛·莲 ︱ 东宋

定音笛·堂前休把归期提 ︱ 东宋

定音笛·堂前休把归期提 ︱ 东宋


致谢

  1. 文章作者张文玦

  2. 图片来自网络,仅作示意,版权归属版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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