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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门·玄龟皿 ︱ 东宋

卯昴 黑江湖 2022-11-02

东宋世界(Sunasty)第5期征文第7篇征文

千门·玄龟皿

◎卯昴  著



东宋的第68故事,是这样诞生的……


东宋世界(Sunasty,宋纳思地)系由《今古传奇·武侠版》杂志社前任社长·主编,武侠作家李逾求创立。东宋世界自2009年3月14日正式开启,一直至今日,仍在不断生长完善之中,先后诞生《化龙》、《燃烧吧,火鸟》、《赤酒引》等长篇作品。


继“凤羽”、“沙海”、“定音笛”、“女武者”之后,“千门”是黑江湖举办的第五期东宋征文。本次推出的《千门·玄龟皿》,较为完美地在征文限定的范围内实现了对千门千术等的描绘,故事一波三折,饶有趣味,人物也生动活泼,人物塑造,对话等延续了作者上篇的水准,一人一面,具有较好的独立性。本文同样具有较好的外延,写的是“此时此地”的故事,但却令人回想起“彼时彼地彼人”的故事,读来令人意犹未尽。这也是相当难得的。


自“沙海”征文开办以来,黑江湖增设了一种新玩法:锦囊。即征文参赛者在提交征文并经确认完稿(如需修改在修改达成时视为完稿)后,即可获得锦囊,进入下一期征文当中,待当期征文完成时继续获得下一个锦囊。每期征文视为一次跑圈,待年度征文结束后,最先提交完成征文的(每期征文均参加),即为跑圈总冠军,获得奖励。特别提醒,征文除小说外,对世界设定和征文评论也适合。均有获取锦囊和跑圈资格。有不明之处,请扫描文后二维码,于群中垂询。


目前,卯昴凭《千门·玄龟皿》获得第58枚锦囊。


玄龟皿·火舌花




徐州地处三京要道,汴水、泗水在此汇而入海,四围群山拱凸,似有天然屏障,是以自古称为兵家必争之地。

 

有道是“战时多贩马,治世圈猪羊”,虽说上次战火燃起已是太古辈的事,这徐州城仍然是商贾云集、黄金遍地,各大世家宗族亦是趋之若鹜。是以徐州城在这太平盛世下依旧是不亚于大府贵都的风华宝地。

 

眼前这城内的大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商贩的吆喝声、孩童或纨绔的追逐打闹声不绝于耳。车马辎重排队过街,引得主道堵塞,不少行人去路边茶摊歇脚看戏或是抄小道而行,正是徐州城里的日常景象。

 

这远近闻名的大栈飞云楼正门便对着城中主道,此时门口已被行人车马堵得水泄不通。这当下,便有一个脏兮兮的削瘦小叫花子偷摸地蹭到客栈门边,将怀里捧着的一大卷东西摆开在地上,左右瞧了一会焦急等待着的人群,才大声吆喝道:“走过路过瞧两眼,消遣也能赚本钱!‘天狗食月’好玩得紧嘞,下注有得赚啊!”

 

那路边等待的行人栈客们听了他的吆喝,纷纷回头去瞧,原来那花子面前摆了块破布,破布一头是半块饼,另一头放了三只天牛虫,花子手里执着块长木板,挡着三只天牛不朝饼那儿爬。众人围过去的同时,便有好事的问道:“小花子,你这‘天狗食月’如何玩法?”

 

那小叫花便抬起满是泥巴的脏脸笑道:“官人们,我这‘天狗食月’简单又好玩,正逢道上堵塞,只玩它一把便走。待会我放开了这木板,任由三只小虫爬向这饼,哪个先爬到了,便算是赢。”说着指向那三只天牛道:“这只叫一狗,这只是二狗,那个叫三狗,官人们尽管下注便是,赢一赔二,权当消遣,一文起押,上不封顶。”

 

那发问的人便点点头道:“有意思。”说着蹲下细细端详几只虫子,又道:“这一狗块儿大,定有力气,我押它二两!”

 

话音未落,旁边一人抢过来伸手道:“我看二狗足长,爬起来快,我押二狗五两!”

 

“我也押二狗,一两!”

 

“我押一狗,三两!”

 

随着前面的人起劲,围过来的看客纷纷下注,那小叫花子便乐得合不拢嘴,一边收钱一边嚷嚷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我这就开了啊!”说着,按着木板的那手便要抬起来。

 

“慢着!”这时自人群后面伸出一只手来,一下抓住那叫花子的手,边道:“待道爷我下完了注再开。”再一瞧,竟是个披着黄土道袍的中年道士。

 

“道长,您……也……玩一把?”那小叫花子有些发愣,瞧着道士道。

 

那四周的人见道士过来,捂着嘴发乐,道士却不理会,也没回答叫花子,径自从袖袍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放下道:“我押那三狗一百两。”

 

“这道士傻了吧?”

 

“好的不押,出手就一百两,押那病怏怏的三狗?”

 

周围的人这下更是炸开了锅,有捧腹大笑的有对着道士指指点点偷着乐的,也有开始疑神疑鬼盯着三只天牛不住打量的。那道士却仍不理睬,只顾瞧着小叫花道:“花子,注下齐了,开吧。”

 

“这……”叫花子面露难色,赔笑道:“道长,我这店小,吃不起您这么大的注……”

 

道士哼了一声,揪住叫花子衣领道:“方才不是还说上不封顶?道爷我已经下了注,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开不了,真的开不了……”那小叫花一脸惶惶,额头渗出冷汗,道:“道长,我一个叫花子,万一那三狗真的跑赢了,我哪有这么多钱赔您啊。您行行好,手下留情……”

 

“不玩了不玩了!小叫花子真扫兴!”先前起头押注的那俩人见这情形,便伸手去摸布上的银两揣回去,边道:“走了走了,路都通了!”其他人便也悻悻地开始各自拿回银两散去。

 

“你俩也休走!”那道士另一只手一下探出去同时抓住领头二人的脖领,接着道:“道爷找你们喝茶!”

 

“你!你想怎么样!”其中一人边挣扎着欲甩开道士的手边大声道。

 

此时路已疏通,本来围着下注的人走了大半,却见这番情景,又围过来新的一大批人。见两旁人多,那道士便探近小叫花子耳边低声道:“小兔崽子们,敢在你道爷的地盘胡搞,懂点规矩没有?”

 

小叫花子一听,边急着掰道士抓在他衣领上的手边叫:“什么胡搞,我听不懂你说什么,贼道士!放开我!”

 

“听不懂?”道士阴笑一声,又道:“你使那雄黄酒洒在两只天牛前面布上,偏让一只瘦小的天牛赢,还叫这两个杂碎来给你作提,这等破烂招数你道爷我十来年前便用透了。”

 

那小叫花听了,脸色更是咯噔一沉,随即惊慌失措道:“你……你别乱来啊,我是千门所属!你动不起!”

 

“哼哼,千门?”那道士似乎有些得意,音调也高了起来:“就凭你?小花子,你可算撞到祖宗头上了!”

 

 

“千门?”这时人头攒动的街道另一头突然冒出一声叫喊,便有两人迅速向这边冲过来。那道士一听后面有人跑过来,竟立即放下三人向一旁闪去了。

 

见那道士跑了,小叫花倒愣住了,还没回过神来,人群中已挤出两名男子到他面前。其中一名着红衣的冲过来便也揪起他的衣领大声道:“叫花子,是不是你叫的千门?”

 

小叫花被这么连番折腾,更瞧面前这人一对眼珠子闪着让人慌神的冷光,哭丧着脸道:“公子,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都快被你们勒死了……”

 

另一名白衣男子也到了他面前,只瞧他笑着向红衣男子点了点头,拨开他的手微躬身子向小叫花道:“小兄弟,得罪了。”说着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方才我等听这里有人叫着‘千门’二字,可是你说的?”

 

小叫花本是战战兢兢,这抬头一瞧那白衣人面容倒是温润和善,便略舒一口气,接过银子回道:“第一声是我叫的,我只是诈那厮一句,可后面叫千门叫得凶的却是他。”

 

“诈他一句?”白衣人微微沉眉,又道:“这么说,你不是千门中人咯?”

 

小叫花听了直摇头,道:“我自然不是,我的两个朋友也……”说着瞧向旁边,却哪还有他两个朋友的人影。

 

“这两个没义气的!”小叫花忿忿道。

 

白衣人见状点头又道:“那小兄弟可还记得你口中那人说的什么话,又是如何身形样貌?”

 

小叫花便也点头回应:“那厮把脸凑这么近,我当然记得他长相,他是个臭道士,四十岁模样,凶神恶煞的!”边说边瞧了瞧一旁的红衣人,又话中带刺道:“脸有你朋友那么长,也有他那么黑。”

 

“你!”红衣人眼睛一瞪,几乎要瞪到小叫花的脑门上了,吓得他半蹲下去缩成了一团。

 

“哈哈哈!”白衣人听了笑着拍拍红衣人的肩道:“三哥莫恼,待我好好问他。”话毕,又向小叫花道:“那道士说了些什么?”

 

小叫花这才又站直了身子,低头回道:“我与我俩朋友在此摆局,诈些许钱财,也是混口饭吃。那道士眼尖识破了我们伎俩,揪着我们不依不饶,说什么在他的地盘上胡来……还说什么撞到祖宗头上了……”说到这儿,他两眼一放光,拍着脑瓜子大声道:“我知道了!那贼道士必是甘九娘的人,他才是千门中人!”

 

“甘九娘?”白衣人疑惑道。

 

“甘九娘是千门在徐州的驻馆,老六来信上说了,诈他东西的人朝西去,必是往徐州找甘九娘等人交托。”那红衣人一手托腮道。

 

那白衣人沉思不语,红衣人便对小叫花严肃道:“小花子,给你个美差。你跟着我们去追那个道士,若是能认他出来……”说着也掏出了一枚大银锭:“这锭银子也给你。”

 

小叫花见那亮闪闪的元宝在眼前晃,吞了口口水不住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带两位爷去拿他!他朝那边跑了,我们这就追!”说罢手指向一边的道路。

 

“让开让开!”这时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几人一回头,十余名官差已站到了他们身后。领头的那官差肥肥矮矮一脸横肉,大步走到几人身旁傲慢道:“经人举报,有不法者在此行骗斗殴。”说话间瞥了瞥几人,又道:“瞧这几个贼眉鼠眼的,都给我抓回去再说!”

 

白衣人斜眼瞧了瞧那些官差,又转目看了看红衣人,便一叹气将右手扶上腰带欲向官差走去。红衣人则抢先一把抓住了他探在腰带上的手。白衣人一回头,只瞧红衣人向他暗地摇了摇头。白衣人便只得放下手,无奈笑道:“得,怕是给恶人先告了状……”

 

几名官差便突突地围上来,将他三个左右押着走了。

 

 

昏暗的牢房里,仅一扇小窗透过来一丝光亮。那白衣人便站在光簇中仰头对着窗外愣神。红衣的那个蹲在他旁边挠着头嘴里“啧”个不停,小叫花子则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做声。

 

“那几个狗东西,带我等过来问也不问一句就扔这牢房里,真是没爹妈的畜生。”半晌,红衣人自腰间抽出个长烟杆来,对着牢柱边敲边道。

 

白衣人听了,一转身回道:“三哥,方才可是你不让我出手。这一来一回,道士估计也跑远了。”

 

红衣人仍是蹲在那,随手抓起一把牢里的柴草,掏出火石点着了道:“街上人多眼杂,我们跟官府的人动手,给别人落了口舌便麻烦了。”说着将点着的柴草凑到烟杆那头,嘴里嘬了几口又道:“那个煞星不是也到徐州了吗?不多会儿他就会来把我们弄出去了。”

 

白衣人听罢,摇头苦笑道:“以老五的性子,他过来不得死一片官差?”

 

“那又何妨。”红衣人抽起烟来,吞云吐雾道,“这里动手倒是没人知道,省得许多麻烦,只要……”说着回过头瞧了瞧那小叫花子。

 

见他瞧着自己,小叫花浑身一个激灵,立即跪倒带着哭腔道:“两位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你们饶了小的吧!”

 

白衣人急忙上前将小叫花扶了起来,边道:“三哥你就别吓他了,我们还得靠他找那道士去呢。”说着拍了拍小叫花的肩头:“小兄弟你放心,只要你出去后不多嘴,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等那道士找到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红衣人便也从小叫花身上收回目光,低头抽烟道:“你说那俩小兔崽子也真是的,刚一下船,老七说是就猴急猴急逛窑子去了,老六更不顶用,转头就跑去赌坊乱耍,两三下就让宝贝给那千门的人诈去了。”

 

白衣人听了只是呵呵直笑,片刻回道:“六弟七弟年纪尚小,做事轻浮也是难免。”

 

红衣人翻了翻白眼又道:“可惜了义父花老大功夫寻来那玄龟皿给老六练骨,给他自己弄丢了,却叫我们在这儿挠头。这几个兔崽子臭毛病不改,迟早烂在大街上。”

 

白衣人便用手背点点他的臂膀,笑道:“三哥你也别生气了,你自己这口烟还不知戒到何时呢。”

 

红衣人叹了口气,转头又瞧向了小叫花,想是无聊得紧,便阴沉着脸逗他道:“小花子,你怎的不问问我们是何人?”

 

小叫花一听,又将上身伏在地面上,哆哆嗦嗦道:“小的不敢啊!听二位爷口气,应是哪里的山大王吧!”

 

白衣人也索性蹲到小叫花面前,缓缓道:“小兄弟,你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山大王。三哥他就这个脾气,逗着你玩呢。”

 

小叫花便慢慢抬起了头,一对大眼睛里仍带着惊恐,左右瞧着二人。

 

白衣人便伸手去擦了擦他脸上的泥巴,又将他脏乱的头发朝后撩了撩,笑呵呵道:“小兄弟可听说过‘船头七鬼’?”

 

“船头七鬼?”小叫花已坐正了起来,咬着指甲盖儿回想道,“那是大世家姬家的七名公子吧!据说他们个个武艺高强,近年来名声大噪,可是姬家顶梁柱般的英雄人物。”

 

红衣人听了这话笑了笑,瞧着小叫花的脸道:“老四,你还别说,这小花子模样倒挺秀气,像个明事理的。”

 

白衣人点点头,继续对小叫花道:“英雄好汉是谈不上,我便是‘船头七鬼’中排第四的‘玉面鬼’沈谏。”又伸手摆向红衣人:“这位是我三哥,‘鸱目鬼’李义。”

 

“玉面鬼,鸱目鬼……刀剑双绝的三侠四侠?”小叫花道。

 

沈谏和李义同时点了点头。

 

小叫花又伏下去磕了个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见过两位大侠!”说着,又突然疑惑道:“怎么你们不是姓姬的么?”

 

李义将嘴一歪,道:“小花子,我几个都是姬家大老爷的义子,不姓姬有什么奇怪。”

 

“噢噢噢,小人愚钝,小人愚钝!”小叫花将头点得像锣鼓一般。

 

这时却听牢房一头传来阵乒乒乓乓的兵器打擦声,继而又有几人的惨叫嚎哭声,那声响自远处渐渐靠近。李义便站起来向外探视道:“喏,这煞星来得倒快。”

 

不一会,便见一健硕的黑衣青年架着个差人向这边走来。那青年身上沾了些许血渍,右手执长斧背在身后,左手持短斧抵在那狱卒脖颈上,额头青筋突起,正是船头七鬼中号称“罗刹鬼”的老五秦仁。

 

那名差人边曲着腿哆嗦向前边带哭腔道:“爷爷,爷爷饶命啊!”那满面的恐惧眼瞧就要吓得昏死过去了。

 

秦仁则不理会,只一直架着他走到李义沈谏等人的牢房门口道:“开门!”

 

那差人便颤抖着自腰间摸出钥匙打开了牢门。锁刚一响,秦仁左手兵器在他脖子上一抹,他便应声倒地。秦仁则一把扯开牢门,笑起来向里道:“三哥四哥,咱们走!”

 

没等他话音落地,沈谏已赤红着脸指他道:“你这东西!那官差已向你讨饶,你还杀他作甚!”

 

秦仁一听,笑脸也冷下去半截,回道:“这些贼差平日鱼肉乡里不说,今日还坏我们事,我怎么就杀不得?”

 

沈谏一甩袖,长叹一口气又道:“就算他不是好人,那也都是父生母养的,为生计办事。平日里与你说了几回了,体谅些个,少杀些人!”

 

“体谅他?”秦仁冷眼瞧那差人的尸体笑了笑,又转头道:“那是佛祖的事,我能做的就是送他们见佛祖。”

 

见沈谏还要答话,一旁的李义便打断道:“行了老四,叫他下回注意些便是。再者这些官差见了我几个样貌,若是留他们性命,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麻烦。”

 

说话间秦仁已望向两人身后,见小叫花子跪坐在那,便大步过去欲拎起他道:“这个要不要也……”

 

小叫花一听只身子往后一瘫软,沈谏则赶过去赶紧拨开秦仁的手道:“胡闹!我们还需这小兄弟帮忙揪出千门的贼来。”说着扶起了小叫花又道:“小兄弟,你跟着我,放心好了。”

 

小叫花便在沈谏搀扶下畏畏缩缩地跟着他们出了牢房。

 

 

这时已入了夜,李义沈谏等人一路沿着街道僻静处缓慢行走,终于寻得个荒废的瓦房歇下脚。

 

李义等三人像早有默契,进了那瓦房便席地围坐,黑乎乎的屋子里只有小叫花贴着墙摸索着四周。

 

李义自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图卷,沈谏则从腰间摸出个扁烛,吹着火折子点着了。几人将那羊皮卷展开,就着烛火查看。羊皮卷上画着的便是这区域的地图,只是图样上海路较细,陆路城镇等较粗略。

 

“老五,你说说情况。”李义边瞧着地图边向秦仁道。

 

秦仁也便点点头指着地图:“六弟七弟三日前自海州上岸,玄龟皿被诈走当时,六弟被拖住了半个时辰,只知带着东西的是千门的人,不知相貌。之后他与七弟带人向内陆地毯式搜寻,目前已近徐州城。出发前他俩给我们都传了飞鸽,大哥二哥和我由西面赶来且人手带得足,昨天已经在通汴梁、北京和建康的要道设了卡,我便进城来寻你们。”

 

李义听了思索片刻,跟着道:“我和老四从淮阴赶过来,一路未曾歇息,也是昨夜才到。那千门的人后有追兵,不可能翻山而行,目前必然在徐州城内。”

 

沈谏又向秦仁问道:“寻那玄龟皿用的火舌花你们来时可有带着?”

 

秦仁又点头回道:“有,大哥心细,带了许多呢,只是……”

 

“只是什么?”沈谏又问。

 

“只是我进城的时候匆忙……未曾带。”秦仁说话时慢慢低下了头。

 

沈谏伸出手指在秦仁脑门前点了几下,叹了口气,也没再责备,继续道:“火舌花近玄龟皿十步内必枯,六弟他们出海寻玄龟皿时也是带了不少。这样来看,现如今城外把守应是万无一失,就看我们的了。”

 

“那好办!”秦仁嗓门大了起来,道:“我们只管把这徐州城翻个底朝天,还找不着那个把人?”

 

“你可别!我的祖宗。”沈谏白了他一眼打断道:“你还嫌你事不够多是吗?这儿是人家的地盘,不是我们的!”

 

“那又怎的?”秦仁不服气地还嘴:“他千门偷盗我们玄龟皿在先,我们又不理亏!”

 

“老五!”李义凝目瞧向秦仁,便瞧得他低头不再说下去了。这李义的一对眼珠子长得不似旁人,深邃中带着股阴狠的劲儿,单看一个人的时候就能看得那人毛骨悚然,因此才叫了个“鸱目鬼”的名号。

 

见秦仁不再说下去,李义便深吸一口气缓缓分析道:“诈人财物变卖是千门立身之本,我们单靠这点与别人理论是没甚用的。老四说得对,徐州城我们并不熟悉,千门的人却有据点,他们虽未必敢正面挑衅我们,但和他们硬拼也不明智。”说着瞧向沈谏道:“为今之计,得在这徐州城找些帮得上忙的人,再同那小花子顺着线索将玄龟皿找出来。”

 

“帮得上的人……”沈谏沉眉思索道:“兴许还真有一个。”

 

“吘?”李义和秦仁便一齐盯着沈谏等他发话。

 

沈谏瞧了两人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义父曾与我说过,他年轻时有两位结拜兄弟,一位是我的父亲,当年号称‘第二神剑’的沈昭……”

 

“你爹不是早就死了吗?”秦仁急问道。

 

沈谏便摇了摇头:“我要说的是另外一人,那人是沙海蓝堡的白袍使出身,入世后有一化名,叫飞云先生。”

 

“飞云先生?!”李义惊道,“可是传说中那飞云楼的主人,无臂神匠飞云先生?”

 

沈谏点了点头:“不错,义父曾与我说,要我闲暇时去拜会这位飞云叔叔,只是我一直奔波行事,未曾想起。现下正巧来了徐州,当可去拜会他,也顺道求助。”

 

“也好。”李义点头道:“那我们就一同去拜访这位高人。”

 

“不可,”沈谏又是摇头:“义父与我说过,这位飞云叔叔性情古怪,从不见外人,我们这么多人去适得其反。”说着,他又微微皱眉瞧向秦仁:“五弟今日杀了许多官差,难保没人认得,不宜再留在城内。我看三哥你和五弟一起向东去接应六弟七弟吧。”

 

李义听了,转头瞧了瞧另一边已蹲在地上看着他们的小叫花,回道:“嗯,人多动静反而大,这小叫花与你稍亲近些,你一人与他说话也方便。我和老五去寻那俩兔崽子,让老五和老七留驻城东,我带老六先回去请义父定夺。城内就交给你了。”

 

说着,李义便起身收起羊皮图卷,拽起秦仁的胳膊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啊?我们这就走了?”秦仁有些发愣,边走还边回头瞧着沈谏。

 

沈谏便挥手道:“走吧,待会儿天亮了你想走都难。”话毕,将那燃了一半的扁烛捏起来,走向小叫花那边道:“小兄弟,我带你先去用些酒饭换套衣裳把。”

 

小叫花探了探头,见那横眉冷目的李义和一脸杀气的秦仁都走了,心里舒坦了许多,便嬉笑着脸回道:“好啊大爷,方才你们几个说话,我也不敢出声。我这都快饿成人干儿啦!”

 

沈谏笑着扶起他向前走道:“你别这么拘谨,叫我沈大哥就行。”

 

“好,沈大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我小叫花子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小叫花点头哈腰道。

 

“哪有的事,沈大哥还得仰仗你帮我去寻那千门的道人呢。”

 

“沈大哥,那千门的人都好生厉害的,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放心好了,有我在,会护着你周全的!”

 

两人便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走出了瓦房去。

 

 

时近二更,飞云大栈的大门已闭严了,沈谏与小叫花两个便站在那门前,由沈谏反复轻叩门环。不一会儿,便有一满脸褶皱的老妪打开门探出头来,举着油灯照两人面上慢慢道:“什么人啊?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沈谏作揖回道:“店家婆,我们是来投宿的。”

 

那老妪一听,欲掩上门道:“打烊了,客官另寻他处吧。”

 

沈谏急忙上前抵住门,笑着道:“店家婆,这附近哪还有其他客栈,你就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住一晚吧。”说着,手里捏着枚银锭向里面伸过去。

 

老妪见了沈谏手中银子,犹豫了片刻,才接过去道:“那好吧,不过天已晚了,热菜是没有了,你们只能就咸菜吃些馒头了。”说着已举油灯向里走去,脚步歪斜而缓慢。

 

沈谏与小叫花忙迈进店堂内去。关上了门,沈谏又问道:“店家婆,你们飞云楼这么大的客栈,缘何这么早就打烊了?”

 

老妪有些吃力地将油灯摆上了柜台,道:“我不是什么店家婆,只是个打杂的。”继而转过了身,又问道:“客官是外地人吧?”

 

沈谏与小叫花两人相视片刻,便回道:“是也,我两个赶会而来,途经徐州而已。”

 

老妪便斜目瞧着小叫花,叹气道:“风尘仆仆赶路,也不知穿戴整齐些……”又望向沈谏:“这位客官还像个人物。我与你说,这飞云楼的主人家不喜嘈杂,所以入夜便打烊,也不接收喝酒闹事的江湖人,多少年的规矩了。你们待会可小声些,别触怒了他。”

 

“主人家……”沈谏思索道:“婆婆指的是飞云先生吧?”

 

那老妪一听“飞云先生”四个字,竟是一惊,险些脚下滑空。只瞧她眼珠子滚了几滚,才强作镇定道:“什么飞云先生,不曾听说过。我与两位开一间上房打些热水,你们早些沐浴安歇吧。”说着便一手握起油灯,一手提起挂在柜后的钥匙向一旁的楼梯走去。

 

“哎,不不不!我们要两间房!”小叫花只在一旁不吭气,听了老妪这话却赶上前去大声道。

 

沈谏面含微笑,一手放在嘴边向小叫花做噤声手势,一手已搭在老妪提钥匙的手上:“婆婆,”他故意将老妪的手抬起来瞧着道,“听我朋友的,我们要两间房。”

 

老妪那提钥匙串的手暴露在烛光下,竟是由竹节打铁钉锯齿接制成的机关手。她便急忙抽回手去,有些话不经心道:“两间……两间便两间。跟我来罢。”说罢便走上楼梯去。

 

小叫花见了她那奇形怪状的手,惊讶得合不拢下巴愣在原地。沈谏则没再说话,一把拉上小叫花与他跟上。待那老妪先将小叫花的房间安置好,领他去另一间房内,他才忽地将门一关,向老妪低声道:“婆婆,我想见你们主人家飞云先生。”

 

老妪似已料到他有这么一手,便若无其事地将他桌上油灯点起,用袖子擦着桌面道:“客官,我方才与你说过,不曾听闻有什么飞云先生,我们主人家也不姓飞。”

 

“那婆婆的手……”

 

“年轻时做活绞断了,寻了个偃师接了机关,好过残废罢了。”那老妪抢着道,说着便要出门去。

 

沈谏则不肯相让,拦住她将她的机关手擒住打量道:“如此精妙的偃甲,以婆婆的身份恐怕未必造得起吧?除非是您的主人家……”

 

那老妪有些恼怒,将手猛地一抽,回道:“客官若再纠缠,老婆子要赶你们出去了。”

 

沈谏愣了片刻,轻叹一口气,向老妪诚恳道:“婆婆,我是飞云先生的故人。不管你们主人家是否就是飞云先生,我真的有急事须要向他讨教。”

 

老妪这才有些犹豫了,将头偏向一侧缓缓道:“哪个都是故人,哪里见得过来。惹得主人生气了,老婆子可担待不起。”

 

“这……”见那老妪有些动摇,沈谏暗自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婆婆,您将这物件递与您的主人家,他若是不肯见便罢了,若是肯见我,您便算帮了我一桩大忙,在下定当感恩图报,如何?”说话间,右手指在腰间一扣,兀的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来,双手捧在面前。

 

老妪接过那剑,只瞧剑柄是白龙吐珠状,剑身纤细柔韧,持这头那头便曲了下去。剑身振动间发着似白鹳扑翅般的“嗡嗡”声,剑光在周围墙壁上不住泛动。

 

“这?”老妪双手捧着那剑,既诧异于造工之精妙,也诧异于沈谏取这剑与她的用意。

 

“此乃我家传宝物,婆婆的主人家见了它,便会知道我的来意。”沈谏边让开门边回道。

 

老妪便点了点头,十分小心地捧着那剑出门去了。

 

“婆婆,”沈谏又探出头来,低声道:“另有一事。请您给我的朋友打些热水洗浴,顺便给他取一套干净衣服、多些吃食。”

 

老妪便又回过身,连番点头道:“好,好,客官稍等。”

 

沈谏这才回身坐到桌前闭目养神,安静地候着。约有一炷香时间,便听门外木梯上传来那老妪的脚步声。沈谏便即站起身来,见老妪举着油灯缓缓上楼来,脸上表情已换了一番,带着笑意朝他这里瞧着。

 

“如何?”沈谏瞧那老妪没把剑带回来,心知有戏,也急忙迈到门口问道。

 

老妪见沈谏出来,便也不再上去,就地站定了道:“主人有请,客官你随我来。”

 

沈谏一听,也露出了笑容,抱拳深深一作揖道:“如此多谢婆婆了!”便跟着老妪下楼去了。

 

老妪一路举着油灯,带沈谏自客堂后的内厅七拐八拐,才终于沿一偏门处的石阶下了地道。此时夜已深了,地上是漆黑一片,那地道里面却叫一个通亮,两旁及顶上的石壁上直直向深处蔓延开三排沈谏从未见过的圆球,那些圆球向外泛着蓝色的光芒,映得地道里明亮又幽静,连影子都找不着。

 

老妪带着沈谏在石道内直走到一拐角处,才见一穿着素袍的中年人早在那里等候。只见那人向老妪摆了摆手,老妪便点点头对沈谏道:“客官,老婆子便上去给你的朋友准备吃喝了,这人会带你去见主人的。”沈谏也便抱拳还礼,老妪又自己回头走去了。

 

那中年人带着沈谏又在曲折的石道内前行,也不说话。沈谏听他脚步声似与常人不同,边走边低头打量,才发现那人的袍子下面竟也是一对机关打造的腿脚,便心想:“听义父说这位飞云叔叔曾是蓝堡中人,智慧了得、知晓天地。从那婆婆和这大叔的义肢来看,给他们造机关的若是飞云叔叔,那义父真的是所言非虚。”

 

沈谏正顾自想着这些,那人却已在一构嵌在石壁中的机关木梯前停住了脚,道:“你上去吧。”他便收回了神,向那人点点头,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那木梯。

 

“站稳。”那人也没多说,便将一只机关脚踩进旁边的小洞中,像钥匙一般驱动起木梯来。那木梯两侧的铁齿“吱吱”作响,沈谏脚下的木板便随着一阵阵晃动,直直将他送向头顶上去。

 

沈谏还没来得及感叹此物新奇精妙,人已站到石道上层来了,那脚下的木板则一闭合,便见不到下面的石道了。他再一抬头,这上面一层竟也是个偌大的石室。石室内极其空旷,也是由各处的蓝球灯提供光亮,四周石壁上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他全然看不懂的机关图样。再定睛往前一瞧,正前方有一人正盘坐在一方棉毯上,动也不动。

 

沈谏探着步子上前,瞧那人低着头望着面前摆着的他那柄软剑,花白长发顺两耳披下,身上裹着白色镶金边长袍,想来便是飞云先生了,便小心地作揖问道:“您是……飞云叔叔?”

 

那人听他发问,才抬起头来,脸上竟戴着一蓝色的面罩,只左眼及额头露了出来,眼中似闪着若隐若现的泪光,回他道:“谏儿,你来了。”声音苍老却镇定威严。

 

沈谏一听,便即下跪伏地道:“不肖侄沈谏给叔叔请安。”

 

飞云先生闭目点了点头,又道:“好孩儿,起来说话。”

 

沈谏遂跪坐了起来,飞云先生便又问道:“你义父可好?”

 

“劳叔叔牵挂,义父他很好,只是不太出门。他也时常想念叔叔。”沈谏又回道。

 

飞云先生叹了口气,道:“你义父性懦,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走不出去……”又低头瞧了瞧那柄剑,自嘲道:“我又何尝不是……”

 

沈谏听了这话,一头雾水道:“叔叔,您说的是……”

 

飞云先生微微摇头,又道:“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义父对你苦心栽培,莫要辜负了他。”

 

沈谏虽有疑惑,但也不愿再问,便回道:“是,叔叔。叔叔,侄儿还有一事欲……”

 

“我与你义父皆欠你父亲恩情,你来求助我自不能袖手旁观。”飞云先生打断他道,“只是那千门与我亦有因缘,我也不便出面。”

 

“叔叔你已经知道了?”沈谏惊诧道。

 

飞云先生点了点头,又道:“其实那玄龟皿已在你眼前,我出不出手都是一样的。我与你略施小计,明日便可见分晓。”

 

此时沈谏心中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已觉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但听得飞云先生这样的话,却也不由有了几分心安,便又叩首道:“侄儿便多谢叔叔相助了!”

 

“好孩儿,起来吧。”飞云先生眼角微皱,似是带着笑容,“只是那千门中人,你便不要伤他性命,也算为我积些福报了。”

说罢,他又瞧向面前那软剑,道:“这剑你拿回去吧,以后再有相求,只管来找我,只与栈内奴仆说你是沈谏即可。”

 

“是,叔叔!”沈谏便跪着到他面前,取了剑又退回去,才慢慢将剑收入腰带中。

 

“好孩儿,你去吧,叔叔累了。”飞云先生又发话道。

 

沈谏便又伏地道:“侄儿再谢飞云叔叔恩情!侄儿告退了!”遂起身向后走去。走至那木板前,随着“吱呀”一声响,那木板又向两侧分开,沈谏便又站到木梯上头,随着机关缓缓下去了。

 

“上苍怜我赐虬龙,我与虬龙命不同。再予尘缘又何济?虬龙今世不再逢……”

 

宽广的石室里,陡然传来飞云先生的一声长叹。

 

 

当晚回去,沈谏心想着飞云叔叔的一番话,他是每一句都琢磨不透。虽然已得了叔叔的承诺明日便有进展,但他内心还是疑云一片,便也没再去找小叫花子,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昏沉入睡了。

 

翌日清晨,沈谏刚睡醒便起身欲去小叫花的房间叫其起床。怎料他一开门,只瞧一俊俏的“小书生”站在门口道:“沈大哥,你醒啦?”

 

沈谏一惊,料是自己还没睡醒,用力摇了摇头,又打量他道:“你……”

 

瞧他这模样,“小书生”扑哧笑了出来,道:“沈大哥,是我呀!”

 

沈谏观察着他的面容,这才醒悟道:“小兄弟,是你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叫花便笑着拨弄自己的衣裳道:“昨晚好好洗了个澡,那老婆婆给我取了一身书童的衣服,我便穿上啦!”

 

沈谏也笑了起来,点头上下瞧着他道:“衣服大了些许,不过你还挺适合这般穿着!”又望了望他凸起的肚子道:“你这里装了什么东西?”

 

小叫花憨笑着回道:“这是我行乞用的小碗,可不能丢了。我虽穿着这衣服,但也就光有个样子而已,以后总还要回去要饭的。小人自小孤苦,可从来没念过书。”

 

“那又有何难,”沈谏一拍他肩膀道:“等找到了千门的人拿回宝物,你以后就跟着我。我送你去最好的书孰学笔墨!”

 

“真的?”小叫花的眼中闪着光芒。

 

“那还有假,反正你孤苦无依,以后我就是你兄长,咱们权当一家人!”沈谏哈哈笑道。

 

“沈大哥,你对我真好……”小叫花却突然垂下了头。

 

“那你可要争气啊,莫再叫别人瞧不起了。”沈谏也低下头向他道,“那行乞的小碗就丢了吧。”

 

“不!即便真读了书,我这小碗且还是我的宝贝!”小叫花又转而抬头笑起来,“沈大哥,我也想跟你学武功,我也要像你一样出去行侠仗义。”

 

“嗯……”沈谏思索片刻,遂一拍手决然道,“也无不可,大不了我请义父也收你为义子,咱们变成兄弟八人!”

 

“那好!”小叫花伸出手掌道,“咱们可说定了,击掌为誓。”

 

沈谏伸手与其一击掌,道:“说定了!”便走下楼梯去。

 

两人刚走到客栈正门口,便听后面一声唤道:“沈公子,您且稍等!”沈谏一回头,竟见是昨夜那老妪正从后厅向这边走来。

 

“哦,婆婆,我差点忘了。”沈谏掏出一大锭银子来,向前走几步按到老妪手上道:“多谢您帮忙,我才得以见到飞云叔叔。”

 

那老妪忙把银锭还回沈谏手中,摆手道:“老婆子不敢要您的钱财,主人家已有赏赐了。”

 

“那?”沈谏疑惑道。

 

老妪自袖中拈出一物事来,摆到沈谏面前道:“主人家让我把这东西交给沈公子。”

 

沈谏定睛一瞧,那竟是朵娇红的火舌花。只是那花瓣正迅速褪色萎缩,只一会儿功夫,便已成了一朵枯黑的死花。

 

“火舌花?枯了……”沈谏这下更是迷茫了,便接过那枯了的火舌花,眉头深陷道:“飞云叔叔此举是何意?”

 

“那老婆子可就不知道了,老婆子告退了。”

 

“嗯,请代我问叔叔好。”沈谏只得作揖回身,边瞧着那枯死的花边走出大门去。

 

却听忽的一阵风甩过,大门外有一人疾奔着便过去了。沈谏抬头一瞧,那跑过去的人一身黄土道袍,已过了两条街去了。

 

“糟了,小兄弟!这可能就是与你照面的那道士,他带着玄龟皿跑过去,这火舌花才会枯死了!我们快追!”沈谏一个激灵,立即拉起小叫花就朝外跑。

 

“什么?那道士?”小叫花懵了一脸,却已经被沈谏带着跑了起来。

 

“沈……沈大哥,你会不会看错了啊?”疾奔中,小叫花大声道。

 

“不接近玄龟皿,火舌花断不会无故枯死!那道士跑得如此着急必然心中有鬼。再者说,即便不是那道士,我们也只有追上他你才能认得出来。”沈谏只拉着小叫花飞快地向那道士追去,再不顾其他。

 

两人便这么跟着那名道士一路狂奔而去。只瞧那道士只直直向西城门跑,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跑出了徐州城,沈谏等两个也就这么追出了城。

 

跑了这么许久,小叫花早已累得气喘吁吁,便又叫道:“沈……沈大哥,我……我实在是……实在是跑不动了!”

 

而沈谏仍不肯放缓脚步,边跑边回道:“小兄弟,你再坚持一会,他朝这边跑是自投罗网,要不了多久便会遇上我大哥二哥的人,我们便能将他包夹住了!”

 

说话间,却见那道人在前面四下无人的小土坡上停住了脚。沈谏便欣喜道:“他跑不动了,我们快去拿他!”说着脚下又加了紧,只片刻便赶到了那土坡上。

 

一停下脚,小叫花只恨不得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沈谏则猫起身子谨慎地向那道士靠近。只瞧那道士背对他们站立着,半晌都没动弹,也听不见他呼吸声。沈谏心中更是生疑,便一跃而起跳到他面前,刚要发话,却瞧着他面部呆住了……

 

那竟是一具机关人,面上篆着“飞云”二字,浑身只有木头铁钉和齿轮,只是穿着道士的衣服而已。

 

小叫花这边慢慢喘过气来,却见沈谏愣在那人面前半天不说话,便向上走道:“沈大哥,怎么了?”

 

沈谏仍是愣在那里,小叫花便三步并两步上前去,也朝那道士一瞧,便也立时愣住了。

 

 

沉默良久,沈谏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摇头笑道:“枉我身为姬家干将,竟会如此愚蠢。”

 

“沈大哥……你……你怎么了?”小叫花眼神则有些飘忽,低着嗓音道。

 

“我怎么了?”沈谏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楚,“从头到尾,我不明白,‘小兄弟’你还不明白吗?”说到“小兄弟”三字时,语调竟变得有些怪。

 

说着,沈谏两眼直勾勾看向小叫花:“婆婆自内堂拿出火舌花时,我们身边并无旁人,那花刚拿出来便开始枯萎,我以为街头窜过的道士携着那宝物,便一门心思追了过来,岂知……”说罢,他又瞧了瞧那机关人,摇头深深叹了口气。

 

小叫花将双目一含,也镇定地看向沈谏。

 

“我只当你遇上千门的道士是个巧合,却不想,这设计引人入局,乃是千门中人的招牌手段……”沈谏将目光从小叫花身上移开,双臂交背苦笑道。

 

“我们兄弟来得颇快,玄龟皿未及运出徐州,这座城各大要道便已被我们吃住了。此时若想将玄龟皿运出去,只有一个办法……”说到这儿,沈谏上下牙咬了咬,又瞥向小叫花。

 

“设局做证人,跟着你们混出城。”“小叫花”终于发声,边说边从两袖内拉出数根长丝,摆开了阵势。

 

“你还不肯给吗?”沈谏正色道。

 

“对不起,沈大哥。”“小叫花”面含羞愧道:“你待九娘的好,九娘无福消受。这玄龟皿若拿不到,九娘的性命也是不保,倒不如在此死于你手。”

 

“你就是甘九娘?”沈谏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上下重新打量了她一番:“想不到我的‘小兄弟’竟是个女儿身……”说着转而一想,又道:“你可曾想过,若是你拿走了玄龟皿,我的兄弟便要性命不保了!”

 

甘九娘听得这话,默默低下了头。片刻,又将心一横,抬头叫道:“那便得罪了!”说着已用十指拉开手中长丝,向前挥舞而来。

 

沈谏则镇定自若,只迅速从腰间抽出软剑,一回身、一抬手,顷刻之间已将甘九娘手中的长丝尽数挑断。

 

“把东西给我吧。”沈谏手执软剑,避开不看甘九娘道。

 

“别说玩笑话了!”甘九娘只一声喊,便又出掌向他打来。

 

“你已经输了,还打!?”沈谏也是有些愠怒,下意识便是一剑挑过去。

 

只听甘九娘一声惨叫,便跌坐在沈谏面前,肩头慢慢渗出血迹。

 

沈谏这才慌忙蹲下扶起她道:“你没事吧?”

 

甘九娘抬头见沈谏一脸焦急,内心却开始矛盾起来,遂自嘲地笑着道:“沈大哥……沈谏,你杀了我吧。”

 

沈谏轻声叹气,丢下剑从怀里取出金疮药撒到她肩上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且飞云叔叔嘱咐过不伤你性命。我不会杀你的。”

 

“哼……”甘九娘嘴角微斜道:“飞云,那个老人彘……罢了,我认栽便是。”说着勉强地从肚子前掏出一口黑陶碗,递到沈谏面前。

 

这时沈谏已将她伤口处理妥当,便接过那碗问道:“这……这就是玄龟皿?”

 

甘九娘则挣扎着坐了起来道:“给我瓷进这碗里了,将外壳打碎,里面便是。”说着,又俯身下去道:“沈大哥,九娘半生凄苦,从未有人对我如此上心。你对九娘的恩情,容九娘来世再报。”话毕,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

 

沈谏瞧着甘九娘落寞的身影渐渐远去,不免恻隐之心又起,遂站起来大声道:“小兄弟,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有我在,定保你周全!”

 

甘九娘听得沈谏那边的叫喊,只一回头,两行热泪已滑到了腮前,低声自语道:“谢谢你,沈大哥……”



-END-



Sunasty

世  界



卯昴看东宋: 

东宋很大,迄今为止

我还没能形成对东宋整体的认知

另外,在尝试融入这个世界时

我发现了比较重要的问题——

能看到和能用到其实是两码事

正如讨论时所说

包括我在内的一大部分人

写出来的小说人物并没有呼吸着东宋的空气

东宋向我们展现的是美好的

但是我们所能展现的东宋却不尽然

走上这段路

还须更加努力。


卯昴写东宋:

基于写故事时的俗人心态,我还是倾向于把各个故事串成同一条线。其实在既有的世界观中写短篇,这样的做法有些格局太小。有一天与东宋一名同好交流时我们想到,我们组织的故事线只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对读者而言更重要的是每一篇文章的故事性和对东宋世界的展现。这一篇文章确实不够好,也希望以后自己能更专注于单篇的故事完整性和对这个世界的描述。



-宋纳思地-

世界·千门


千门·窃国 ︱ 东宋

千门·灵犀一点 ︱ 东宋

千门·尘间徒 ︱ 东宋

千门·瞒天计 ︱ 东宋


致谢

  1. 文章作者卯昴

  2. 图片来自网络,作者雨谷,仅作示意,版权归属作者。

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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