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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访谈|林科:赛博拾荒

红树林画廊 红树林画廊 MANGROVEGALLERY
2024-08-31



林科,左,2021,水彩纸本,37×27.5cm ©林科

Lin Ke, Left, 2021, Watercolor on paper, 37×27.5cm ©Lin Ke



《林科:Photoshop装裱》展览访谈

(摘录)


 对谈人 

林科、邓彬彬




林科个展即将于2022年4月23日在红树林画廊开幕,本次展览将呈现林科以他近期创作的水彩肖像作品为基础,并与艺术家长期的Photoshop操作经验相互嵌套下,将软件中的图层式工作的逻辑概念置于展览现场当中。而在展览开始之前邓彬彬和艺术家林科曾以线上方式进行了一场深入的访谈,谈话内容围绕着艺术家的创作历程与个人经历为切入口,以漫谈的方式探讨了林科对于网络艺术、数码工具、绘画的看法。以下是对谈的精选内容:





「网络冲浪」


 邓彬彬 (以下简称“邓”)你还记得第一次接触电脑是什么时候?


 林科 (以下简称“林”)记忆中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经过村长儿子家,看到他们家房间里放着一台电脑,这个画面深深的留在我的记忆中。有时候我会记下一些瞬间,而这些瞬间可能会与未来有一些关联,就像你某天见到一个印象特别深刻的人,也许冥冥中在暗示可能你们在未来会有一些联系。


 邓:  的确,就像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第九届AAC艺术中国颁奖现场,那年你获得了年度青年艺术家大奖,后来我还在广州五行会筹款晚宴上收藏过你捐赠的作品,直到前年在广州画廊展览上见到你,冥冥中在暗示未来我们会有机会合作。在国内你算是最早接触电脑和网络的艺术家之一,从最初的新鲜感,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你对网络的感受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林:  我们这一代在中国应该是较早接触计算机或者说网络。虽然因特网的起源在美国,但我觉得中国也没有晚太多,大家几乎处于一个差不多的网络环境里。记得有一次去美国驻留的时候,遇到一位年龄和我相仿的美国新媒体艺术家,尽管我们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但我俩却聊得特别投机,也许是我们有着同样的网络经验,所以我们正在做着一些类似的事情。后来我知道在全球范围里就会有这样的一代人:在网络普及的时间上近乎同步的情况下,他们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以“网络经验”作为其艺术实践的内容。除此之外他们的艺术经历也大致趋同——在差不多的时候进入到艺术学院学习;差不多的时候接触到计算机;在同样的网站上“冲浪”;经历了同种新艺术形式的出现。我曾在互联网冲浪的时候看到一些来自世界各地艺术家的作品,我发现我能很快就懂得他们在做什么,像是同一个“组织”里才会出现的默契。这些生活在虚拟世界的人们通过互联网形成一个社群,虽然我并不是这个社群的一员,但我可以单向和他们神交,这就是我最初对网络的新鲜感。

现在的我更享受自己的创作,即使我的计算机不联网,我也可以与它互相刺激。需要离开电脑活动一下身体的时候,我就去画一些小水彩。因为画画是脑力和体力兼具的工作,非常有益人类健康


林科,黑特,2022,水彩纸本,36.5×27cm ©林科

Lin Ke, Hito, 2022, Watercolor on paper, 36.5×27cm ©Lin Ke



「顺理成章的偶然性」


 邓:  你的创作方式很独特,比如会使用Photoshop这些绘图工具,会使用uv打印技术,你如何去适应工具和技术的不断迭代更新?


 林:  我一直觉得艺术家的作品是和他们的生活经历紧密相连的,比如说某个艺术家,他们在学习、工作的过程中碰巧遇到了一些工具,而在这种交叉的过程中就会形成一种语言,艺术家们会很自然的把这些“语言”变成创作的手段。所以它是一种顺理成章的偶然性。而且技术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它的变化过程其实也反映了自身的环境。如果一个创作者能跟随技术的变化而进化,我觉得这是很完美的。Photoshop使用非常广泛,它是能代表一个时代的工具,因此我想把它作为建立在一个工具历史的背景上去反作用一些东西,这是我的出发点。我使用UV打印,是因其能将透明的颜色输出在反光的材料之上的特性,从而还原图像离开电子屏幕后所失去的光泽,当这些图像被悬挂在现实的物理空间中和它们存在于元宇宙的原始参数相对应时,它们不需要通电仅借助现实物理世界的光就能照亮这些颜色。


 邓:  但我发现你创作中并未运用Ps里各项工具的本质功能,而只是使用到数字世界中的二元功能(测试功能:即询问功效——计算机询问用户是否对选择的部分进行某项指定功能的操作。),这种把工具的具体作用消退的做法,是否就是你说的“去技术化”?


 林:  我在使用Photoshop的时候,我不想学习特别复杂的、用来绑定某种结果的功能。我比较关心我要实现什么,所以只需要了解软件能做什么,整个过程我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控制所有的细节,如同我画一张画,我不想他人去改动它。我有我自己对Photoshop的理解,有人会说我像是一个山顶洞人在使用Photoshop。

 

林科,张,2022,水彩纸本,36×27.5cm ©林科

Lin Ke, Cheung, 2022, Watercolor on paper, 36×27.5cm ©Lin Ke



「即兴创作」


 邓:  你在画水彩画的时候也会像使用Photoshop一样去除一些绘画技法吗?


 林:  我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在刚开始学习绘画的时候,很崇拜那些非常有技巧的线条、笔触,也想过它们是怎么被画出来的,但我最终没有学会这些技巧,也许是我本科就读的是新媒体专业,它没有教授画画的课程,所以学习绘画技巧这件事在进校之前就结束了。直到临近毕业的时候,一个朋友提议想为我画一张肖像画,然后他把画架、颜料摆在那里,我不自觉的拿起笔画了几张,那一瞬间我感觉仿佛回到了进入美院之前学习绘画的阶段。虽然我所学习的新媒体艺术,相较于从小就喜欢画画的时间来说只是短暂的阶段,但也就是这段学习新媒体艺术的经历让我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我不再害怕绘画是一件非常崇高、神圣的事情,也不再关心所谓的技巧。所以在之后的绘画创作中,我没有任何包袱,我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会再去试图追求那些绘画的技术。我在随意画的过程里,可能制造了一些混乱,但它也可以是一种相对的完美。


 邓:  所以你的绘画作品给人感觉浑然天成,那些很朴素的线条和色彩一气呵成,你在绘画之外其他创作中也追求这种灵光闪现吗?


 林:  我个人偏好自然的创作过程,包括我的一些录屏作品,我只是设计了一个大概框架,然后我在这个框架里操作电脑,可能跟随着一个音乐或者一个短暂的瞬间,作品就出现了。由于我完全没有去设计,只是根据当时的情况做一些判断、选择,所以最后得到一个自然的结果,像是即兴表演一样,不需要任何修饰,这是一种临场反应,它的结果也是表演者对现实状况的即时反馈。我认为最自然的才是最完美的,我只需有一个核心指导,然后一气呵成。我的录像作品通常是没有剪辑的,或者就是剪个首尾,这中间如果有剪辑的话,是不符合我原意的,我不允许真实的情况被篡改,“即兴”是我很喜欢的一种创作理念,是对我影响最深的一种东西。


 邓:  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即兴”对你的创作很重要?


 林:  大学时候在文慧老师的课堂里面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身体其实也可以变成一个表演者,可以制造很多可能性,这些可能性都是通过最基础的身体来产生的。在这个过程里面也有很多想象力和各种偶然性交织在一起,每一次的表演都是一个全新的无法复制的现场。

 

 邓:  即兴创作是需要一个“对象”激活的,你会倾向于何种“对象”?


 林:  从我个人的创作经验来说,我更加倾向于我的作品能够跟观众互动。我是我的作品的第一个观众,首先我要验证它是否可以交互以及被阅读。所以它需要经历一个“设计”的过程——首先考虑到这是一个要展出、被阅读的作品,所以想象观众看到它的反应,其实这是一种测试,而当你在不停的积累这些反馈信息的时候,你将得到一套个人创作方法论,它类似于计算机的算法。我是我作品的创作者,也是我作品的观众。


林科,黄头发,2022,水彩纸本,37×27cm ©林科

Lin Ke, Yellow hair, 2022, Watercolor on paper, 37×27cm ©Lin Ke

 


「绘画是疗愈的」

 邓:  你之前说过画水彩画带给你一种情绪的及时性回馈,这种及时性在你的其他创作中是没有的,是不是你也在寻找一种创作者的心理平衡?


 林:  你说的是类似于疗愈这样的事情吗?开始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个话有点太文艺了,或者是矫情,但是实际上确实是真的。因为我很多的创作是需要“灵光”的闪现,所以我每天好像是在等待灵感的降临,但事实上这种情况并不是每天都能发生,它是非常偶然的,并且艺术创作不像是做一件具体的工作,所以有时候我一天做了好多作品,也有可能几个月都无事可做,而这种情况会造成一种空虚,这就好像你有很多时间但你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人对劳动是有需求的,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够满足。于是当我2018年从北京搬来上海之后,便开始去画画,在画画的过程中我始终会得到一个结果、一种享受、一种满足。画画在那个时刻对我来说是很疗愈的。


 邓:  你之前应该没有想到这些只是用来放松疗愈的作品,最终会成为你的录屏作品到天空绘画之间转换的一个角色。

 

 林:  这个的确没有想过。


 邓:  这还是和你的即兴创作态度有关联的吗?


 林:  是有关联——它们的通道是一样的。从2012年开始,我把自己在电脑软件里操作时产生的一些数据图像PS到展览现场图里,然后归类在一个文件夹中,这个行为它本身是一个整理、归档的过程。但久而久之,我就得到一个类似作品集的文件夹——且作品已被PS“装裱”,而且这些被PS后的图片看起来就像是我要为实现一个展览的准备而形成的一个“结果“,既然”结果“已经发生,我便开始思考它们究竟是什么?反向推导的过程变成了我的创作方式。也许我是一个没有想象力的人,所以我每次都需要借助电脑去得到可视化的结果。这个“结果”或许是杂志上的一张图片;是一张网络图片;是一则艺术广告;是画册里的一件作品;是线下展览空间中的现场。这是由“结果”所展开的虚拟与现实的通道。


 邓:  我们回到这次展览的作品,这些水彩肖像作品图像的来源,是如何被你选择的?


 林:  首先,我选择的图像并不是希望它能产生叙事性,也不需要它能有政治隐喻或者关联意像的功能,它没有潜台词。我像是在“虚空”中去采集一些吸引我的图像,或者说是在网络中把一些不同时空的“碎片”吸收过来,再转移到现实材质上,它们是一个超时空的、不稳定的、暧昧的中间态的存在。其次当你面对什么样的图像写生,它就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同样一片风景在现实里和在显示器上(甚至在不同品牌的显示器)观看,它们是完全不同的——颜色始终是不一样。我一般是在日常使用手机的过程中,看到一张能勾起我的绘画冲动的图片,我就会用它进行写生绘画,哪怕它只是网络上的一张非常低像素的图片。我很喜欢那种特别小的看也看不清的照片,它上面那些变色的、扭曲的、变化丰富的像素块让我觉得它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空间。所以我觉得我是在面对一个抽象的、有无限可能性的对象来进行写生。


 邓:  这些肖像水彩让我联想起乌菲齐博物馆里面那些房梁上大量并置的肖像油画,同样的尺寸、同样的构图、同样的题材,有没有感觉到一种古典的形式感?


 林:  我去过为数不多的美术馆里,最喜欢的就是乌菲齐博物馆。因为我特别喜欢中世纪文艺复兴早期的绘画风格,它们的画面看起来非常精细,如果用互联网时代的惯用词来形容就是一些“高分辨率”图像。并且对于圣象我有一种情结——我妈妈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信徒,小时候她常常带着我去教堂,所以有段时间我很喜欢那些看着很亲切的圣母玛利亚或者基督像,所以当我在网络上看到这类图像时,会不自觉的被它们所吸引,然后产生很强烈的绘画冲动。当我第一次展出这批绘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画中人物都是基督、修士或者佛教中的金刚等一系列来自虚空天界的神仙形象。这让我想起传说中的伏藏师是可以看见天空中出现的一行字,并会把它抄录下来,我想我也是如此,在“虚空中”采集图像,再转移到现实材质上,而且画中的形象也不再是过去中世纪的人物,他有可能穿着中世纪的衣服,出现在一个赛博朋克的时代里,他所处的时空并不清晰,所以我才想将这个系列命名为“天空绘画”。


林科,中,2022,水彩纸本,36.5×27cm ©林科

Lin Ke, Middle, 2022, Watercolor on paper, 36.5×27cm ©Lin Ke


 邓:  除了水彩肖像画,你还有考虑画其他的题材吗?


 林:  我试过,但是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甚至我的画大部分都是竖构图的,横构图的都很少。所以我在绘画上的探索还有很多潜在可能性,但是我没有去做。我习惯在一个熟悉的尺度下创作,如果强制性的换一种“尺度”,我可能不知道那支“笔”在哪了。


 邓:  这次展览叫“Photoshop装裱”,你是怎么考虑的?


 林:  “Photoshop装裱”是我电脑中十年前的一个文件夹,当我每次需要为一些画装裱的时候,我就会来到这个文件夹,为那些需要装裱的画选择适合它们的框,因此“Photoshop装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次画展的展览名称,也是这次展陈的设计思路。





 艺术家 


林科,1984年出生于浙江。从2010年开始, 林科将自己变成自己的实验对象,投身于计算机时代的行为艺术之中。林科将笔记本电脑作为其艺术工作室,从计算机软件和互联网中提取素材作为其艺术作品的素材与形式。日常互联网的探索和对应用软件的操作催生出他的艺术创作和自画像。他使用屏幕截图和屏幕录制软件记录操作行为和概念图像。他主要的作品形式为装置、图像、声音、文字、视频和电脑绘画。






即将展出 UPCO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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