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霾之下，没有净土

这几天，早晨起来，只要打开窗，一股带有浓烈气味的空气就扑面而来。不用看天气软件，我便知道，又是一日雾霾天。

像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了，总之，我已经许久没有在早晨呼吸过一口不带异味的空气了。

连日来，我蜷缩在家中不敢出门，更不敢带儿子出门，尽管小家伙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但现实不允许我这样做，连日来，我和我的家人都因雾霾天，而喉咙发痒咳嗽。

昨天早上起来，有人在朋友圈贴出了前天夜里杭州市气象部门发布的雾霾黄色预警，空气质量重度污染，对人体有伤害，建议不宜户外活动。

雾霾之下，杭州，这片我心目中的净土，再次未能幸免。

8年前，之所以决心留下，就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城市的干净和美丽。它的山水与城市融合的如此和谐，以至于当初我肯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欣赏它的每一处景色上面。

我庆幸自己留在了杭州，可以每周末骑上单车绕着西湖环湖，可以坐在湖边的木椅上发呆一整天，可以在喧闹的街市旁喂食松鼠，可以在四季常青的树林里嬉闹玩耍。

我也庆幸自己所在的工作单位，它的大楼就在西湖附近，每当天气晴朗之时，只要站在靠南的办公室，便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那游人如织的西子。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游船，远处矗立的雷峰塔，还有起起伏伏、若隐若现的山脉，苍绿欲滴的植被。多少次，我曾被这眼前的景色感动到，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好一处人间美景呀。

这段时间，我对这个城市的美丽充满了信心和自豪。之后，虽然也到过国内外的不少城市，见识了各种各样的美景，但我内心依然认定，杭州就是我愿意定居一辈子的城市。

可是，不知从几时起，从办公室的窗子望过去，西湖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有时候竟完全隐没于浓厚的灰蒙之中，天空不再是蔚蓝洗练的，城市变得灰扑扑，空气中总是弥漫着隐约的焦油味。街上戴口罩的人越来越多。

起先，我对这些并不在意的，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即便是喉咙连续几天没来由的难受，也没有将其与日渐恶化的空气联系起来。我似乎依然沉浸于那不合时宜的怀旧中，只把它当作小时候农村冬天经常见到的大雾。因此，在这种“雾里看花”的心理作祟下，把雾霾竟也当成了一种可欣赏的风景了。

直到一次，一大早，我与朋友开车从他位于郊区的房子返城，在经过跨江大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我们仿佛坠入了雾气萦绕的仙境，偌大的跨江大桥隐约浮现于白茫茫的浓雾中，四周也是雾蒙蒙一片，对面的城市里的高楼已经完全隐没。我们起初以为是雾气，还感叹于这景色的美丽，兴奋地打开车窗，准备盛赞这上天的赐予。

然而，一口浓烈刺鼻的气流扑面而来，我们都为之脸色一变，齐声喊道，不好，这不是雾，而是霾。我们只好迅速关上窗子，各自意兴阑珊地安慰了几句，便不再做声。

就是在这次，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雾霾的严重性，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在它的包围下，仿佛已经成了一个被隔断的孤岛。我实在不敢想象，自己就生活在一座被浓烈异味包裹着的城市当中。

此后，我发现，身边的人谈论雾霾的频次越来越高，从霾的成因、霾的危害，以及各种有关防霾的招式，它们以科学的、流言的，又或者段子式的方式，在我们各自的语境下流转。

那些曾满足于嘲笑或取乐于“北方朋友”雾霾生活的人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正在不可避免地陷入进一种“霾生活”，同样逃无可逃。

杭州的霾天气越来越严重，污染指数从最初的轻度污染，到后来的中度污染，再到现在的重度污染；有霾的天数从开始的全年几十天，到后来的上百天，再到现在的200天以上。 数据不断地在刷新着我们的底线，而伴随着数据增长的是我们越来越麻木的感知。

柴静曾在她的《苍穹之下》指出，杭州的雾霾天数最严重时达到了260天以上，除去正常的阴雨天，这意味着这一年，杭州全年几乎都看不到晴朗蔚蓝的天空。不过，杭州官方并不认可这个统计的数据。

杭州的雾霾严不严重，雾霾天数算不算多？其实，大部分杭州人自己恐怕也说不清，因为在最近几年中，他们已经几乎都没见过蓝天，已经忘了蓝天是什么样子了。每天生活在白茫茫里，以为这就是常态。

霾下的杭州已经失去了先前美丽的光泽，到处都是灰扑扑的。汽车从一周洗一次，变成两天洗一次，窗子不再明净，空气不再清新。身边的朋友开始渐渐逃离，有能力的移民国外，徜徉于山清水秀之间；能放下的便回到农村，开始过上惬意的牧园生活。

但我依旧不忍相信，我曾经那么喜爱的杭州，那么适宜居住的杭州，如今成了这样，竟让我萌生了逃离的想法。我不得不开始关注雾霾的严重性。

雾霾有多严重？我们只要来看一组数据便知道：

在中国每年因为雾霾死亡人数50万人，过去30年肺癌死亡率增长465％。把采样仪放在雾霾中一天，一个白色的采样仪会变为黑色，从中检测出来的致癌物质达到15种之多，而最危险的一种物质的含量超过国家标准14倍。

这样的数据令人我胆战心惊，却又无可奈何。

有人说，杭州的雾霾就是从北方吹过来的，也有人说是工业排放或汽车尾气造成的，更有人将之归结于杭州特殊的地理环境。事实上，谁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造成的。

但不可否认的是，汽车的逐年增加、政府对工业污染的疏漏管理，以及无序的城市建设，都是雾霾形成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那都是政府层面需要去解决的问题，于我这样的普通居民来说，我只要蓝天白云，只要清新空气。

有段时间，实在受不了这雾霾的肆虐，更是考虑到家中老人小孩的身体健康，我终于下决心去买一个之前一直有些抗拒的空气净化器。

之所以有抵触，一来是我实在不愿意在心中承认杭州的雾霾的严重性，二来是我向来对不可触碰到具体结果的事物有种天然的不信任。更何况，大环境如此，又岂是一两台净化器能解决的？

不过，在查询的过程中，我倒发现，一到冬天，各大品牌的室内空气净化器都会被抢购一空，而且长期处于断货状态，每年都是如此。

中国环保在线的数据也侧面验证了这个现象，空气净化市场在5年之内增长了214.2%，折合年增长率达42.84%，预计到2017年，市场销量可达982万台。

看来，这雾霾经济已经容量可观。

我们人类是多么可笑而可悲啊，发明了各种机器，将赖以生存的空气和环境破坏了，然后又不得不再去发明另一种机器来挽救和抵抗这样的破坏，就这样生造出了一个畸形的商业需求。

昨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广播里正在播报了中央气象台发布的雾霾红色预警。我带着一天的疲惫穿梭于这个城市，想着千里之外的北方正遭受着更为严重的雾霾侵袭，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惆怅。又岂独有杭州是不幸的？

事实上，自2012年冬天以来，“雾霾”频繁肆虐于中国北京以及广大中东部地区上空，其范围之广、时间之长、影响之重，令全国乃至全世界感到震惊。而今年下半年，更是肆虐了中国14个省市。

这正印证了那句话：覆巢之下，没有完卵，雾霾之下，又岂有净土？我们除了响应贾葭老师的“早发早移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