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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老师推荐:《北派七真修道史传》(下)

黄永亮 智能气功 2020-0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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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孙不二洛阳显道术 马丹阳关西会友人

  休教六贼日相攻,色色形形总是空。悟得本来无一物,灵台只在此心中。

  话说孙不二将树枝化为一男一女,容貌类已,每日在街上搂项抱肩,打也打不退,骂也骂不走,街坊无奈,伙同上了一禀:「合城铺户人等,其禀诗正风化,以肃街坊事,情因子年前,远方来一疯颠妇人,栖身城外破窑中,我等念其疾苦,不忍驱逐,常给与饮食,活其性命。今疯妇同一男子,每日搂肩抱项,嬉笑玩耍,屡次驱逐不去,实属不成事体,洛阳乃通都大邑,南北冲要,何堪当此丑秽,贻笑外方,伏望廉明作主,歼此妖男妖妇。」

  那洛阳县的县主见了这张禀帖,沉思半晌,提笔判曰:「所谓疯颠者,迷失本性也。以为不晓人事,故凡事免咎,今据此禀,是本性未迷,而故作疯颠也。男女同游原干礼法,搂肩抱项大伤风化,白昼尚敢如此,夜来不言可知。街坊非作乐之所,破窑岂宣淫之地,既驱逐不去,必歼灭形踪,俟其归巢穴,勿惜一车之薪,举火而焚之,使绝其种类也。」

  判毕,衙役传出,街坊得了这个判语,便各执柴薪一束,向破瓦窑而来。正走之间见那疯男颠妇,携着手儿进窑去。众街坊人等吶喊一声,将柴薪往窑中拋去,顷刻之间,把这瓦窑堆成柴山,点起火来,烈焰腾腾,火星乱飞,忽一股浓烟从窑孔内冒出,化为五色灵妙,云中端坐三位仙人,当中坐着那人正是在街上胡闹的疯婆子、颠女人。那疯婆子、颠女人在云端上,对众街坊人等说:「我是一个修行人,家住山东,姓孙名不二,借疯颠隐身在此修炼一十二载。今者大功成就,意欲借火飞升,故将树枝化为一男一女,牵引诸公到此,今承列位相送,当保合地安宁,将此一男一女送与诸君,以作实据。」说罢,即将左右二人。推落云端,滚将下来。众人慌忙用手接着,才如是两桠树枝,俱各大笑。再看那疯婆时已入云汉,身渐渺小,转眼之间,只见一点黑影如鹄子一样直往上冲,渐小如钱如豆而没。众人望空礼拜,果然一连几年风调雨顺,物阜民丰,众人感她盛德,修了一座三仙祠,凡有祈祷,无不感应。

  又说孙不二回到山东宁海县,进得庄来,早被马兴一眼瞧见,忙来迎接,孙不二一直走入厅内住下。马兴即去报与员外得知,马丹阳即出来相见说:「孙道友辛苦。」孙不二曰:「师兄何言辛苦,这苦字乃是我们修行人的考证,受不了苦,焉能修行。」正言之间,众童仆俱来参见,不二用好言安慰。是夜同马丹阳并肩打坐。马丹阳一夜之间,也要下来数次,孙不二坐到并未移动。马丹阳曰:「我看孙道友的坐工比我强。」孙不二曰:「不惟坐工比你强些,更有玄妙比你强十分。」马丹阳曰:「你休小看我,我能点石为银。」孙不二曰:「你能点石为银,我能点石成金,但金银了不得生死,成不了神仙。原无用处。昔纯阳吕祖跟着钟离老祖学道,老祖以锦帛裹一物,重有数十斤,使纯阳负之。背负三年,两膀磨穿,毫无怨言,一旦老祖命纯阳启裹视之,乃石也,纯阳亦不叹恨。老祖曰:「虽是顽石可点成金也,不枉你背了三年。」说罢,用手一指,那块顽石变成黄金。向纯阳曰:「我将此点石成金之法传你如何?」纯阳问老祖曰:「化石为金可保永无更变否?」钟离老祖曰:「所点之金与真金不同,其金始终如一,所点之金五百年后,仍变为石。」纯阳吕祖便向老祖辞曰:「如是则弟子不愿学也。此术兴利于五百年前,遗害于五百年后,岂不误了五百年后之人,故不愿学也。]钟离老祖叹曰:「子之道念我不及也,证果当在我之上。」以此论之,这点石成金的妙术,只会遗害后世,于道有何益哉?」这一些话说得马丹阳默默无言。又一日孙不二烧了一锅滚水,用桶提入房中,倾在浴盒内请马丹阳沐浴。时当八月,天道尚热,只见那水气腾腾的不可下指,马丹阳用手探了一下,险些烫成泡,连声说道:「难浴!难浴!」孙不二笑口:「你修了多年行,连这点工夫都没有?待我浴来。」说罢,解衣就浴,扬汤拂水,毫不言热。

  浴毕披衣起坐,马丹阳曰:「你我同师学道,一般用工,为何你的道术此我强些。」孙不二曰:「传虽一样,炼却不同。我在洛阳苦修一十二年,才得这些玄妙,你在家中乐享安闲,守着这几间房子,寸步未移,不肯苦修,怕离巢穴,焉能得此妙用?」马丹阳:「师傅羽化升仙之后,无人看守庄廊,故未远出。今得道友还家,可以付托,我也要出外访一访道。」是夜换了道装,待天色微明,趁着众人在睡。悄地出了庄门,无人知觉。孙不二见丹阳出外,此去必要成道,留此许多钱财何用。拿来修桥补路,周济贫寒,又过继马铭之子,接起马钰宗枝,诸事停妥,遁入泰山玉女峰,修养数年,于二月十九飞升。

  又说马丹阳离却宁海县,不知往那里去才好,猛然想起师傅坟墓在陕西,何不往陕西一游,主意打定,即往西来。一日,到了长安,远望前村出来一位道友,好象丘长春一样,心中想道:管他是不是,等我冒叫一声。于是大叫一声丘道友。那人听见,如飞一般跑到面前,果然是丘长春。当下彼此相会,见礼已毕,同坐路旁。马丹阳问他这几年走过那些地方,工夫炼得如何?丘长春答以师傅坟台在此,不忍远离,炼性之工未敢拋荒。马丹阳笑曰:「师傅是得了大道的,焉能得死?所谓死者,不过欲绝后人妄想成仙之意也,岂真死乎!炼性者内功也,德行者外功也,先生尝言内外兼修,方可谓之玄妙,汝今自谓未敢拋荒,岂不谬乎!」丘长春闻言,恍然大悟,忙向丹阳谢曰:「师兄之言,终身暗昧今得一言开悟,实丘某之幸也。」又将送灵枢之时,得见师傅之面,对马丹阳叙说一遍。丹阳曰:「师傅常说你不能韬光晦迹,一味逞乖弄巧,成道当在六人之后,汝今不可不戒。若能躬自思省,藏其智巧,敦其朴实,我当将师傅传我之道,尽传于你。」长春听罢,喜之不尽,遂引他同到大魏村,拜谒先生庙宇。又到终南山下,参过坟台,然后作伴共游荆襄。

  丘长春深自改悔,潜形敛迹,不复逞乖弄巧,马丹阳果将道妙玄机与他指拨,丘长春勤参妙谛,不敢懈怠。马丹阳见楚地风光繁华,不及陕西朴实,仍同长春由襄河而达叙谷。一日天降大雪,二人困于冷庙之中,共一个蒲团打坐,你道二人为何共一个蒲团?只因丘长春到马家庄学道之时,并无道家器具,后同重阳先生下江南,马丹阳将自己所制衲衣、蒲团、便钟一并周全他。后送先生灵枢之时,将这蒲团裹着衲衣,捎在棺上,带过陕西,这几年把衲衣穿得巴上加巴,蒲团倒还未破。马丹阳在家中打坐,自有毡褥,故不曾重制蒲团。临行又走得慌迫,只带了几件换洗衣服,数两散碎银子,遇见丘长春时几两散银都用完了,一向全凭长春募缘度日,一人化来做两人盘费,那里还有余钱去办蒲团,故此二人共这一个蒲团,背靠背打坐。修行之人原不求安逸,只要能将就便可以了结。且说马丹阳和丘长春在叙谷冷庙内打坐,是夜下了一场大雪,平地雪深三尺,这叙谷又在万山之中,离入户又远,无从觅食,二人饿了三日三夜,丘长春忽起了一个念头,但不知甚么念头?且看下回分解.

  饥寒逼迫难言苦,怎不教人妄念生。


第二十二回 分蒲团大道不恋情 问相法当面把人量

  作善如登百尺竿,下时容易上时难。只须勤力行功果,莫使身中胆气寒。

  话说马丹阳同丘长春在斜谷冷庙打坐,被雪阻隔,不能出外化斋。丘长春不识马丹阳是有了道的人,只怜他是富家出身,如何受得如此冷冻,这般饥寒,焉得一碗粥汤与他解解饥渴,意欲去寻一个人户化一碗齐来供养他。

  走出庙来一望,只见云横秦岭,雪满千山,莫说看不见人户,连路影儿都被雪压了,不知从何下脚,若勉强走去,难免滚入雪窖,不惟粥不可得,而性命亦不可保也。看罢,仍进庙来坐下,因怜马丹阳饥饿,动了这想吃粥汤的念头,扰乱了神气,心绪不宁,坐不安稳,一夜之间被这念头打搅屡难止息,早惊动本境土祇,慌忙到山凹里张老儿家中去托梦。张老儿正睡到神魂颠倒之际,忽见一个白发老翁走进屋来说道:「我庙里有两位修行人,被雪阻碍,饿了三日三夜,你快起来煮些饭食送去与他们解一解饥渴。」说毕不见,张老儿猛然惊觉,便将老婆子喊醒说明此事。老婆子生平最是信神,听得此言,忙起来将火烧燃,又唤儿子媳妇一同起来,大家煮饭,便将他老子之梦与他们说知。这儿子媳妇也是欢喜,不久将饭煮好,天色已明,老儿也起来了,即命儿子将饭送往冷庙里去,请他二人用饭。马丹阳以为是邻近的人见他们挨饿,起侧隐之心送这饭来,以解饥渴,也是有之,遂同长春将饭吃了。道了一声谢,仍自打坐。张老的儿子见他二人吃毕便将碗筷收拾各自去了。

  马丹阳坐到午后,才起身出外,看看天色,见那边来了一人,恐惹牵缠,忙进庙来,正欲坐下,只见丘长春站起身来说道:「看来修行之人,也有感应,我昨夜恐师兄难忍饥饿,偶起一念,怎得办点粥汤来与师兄解一解饥渴,这念头一起,今早即有人送饭来,岂不是有感应吗?马丹阳勃然变色怒曰:「君子谋道不谋食,你不思进道之功,一昧贪于饮食,岂不闻过去心不可存,现在心不可有,未来心不可起。你今三心未了,一念不纯,焉能悟道?我今不再与你同行。就此分单罢。」长春闻言自悔,错起念头,好言相挽,二人正言之间,庙外来了一人,此人因家内柴烧完了,是来砍庙前这几根树枝的。马丹阳见他手里拿得有菜刀,即借来一用,那人不知何用,即将刀递与他。马丹阳将刀接过,把蒲团拿来砍作两断,将刀交还那人,对长春说道:「一个蒲团分作两段,你一半边,我一半边,各自办功,勿得始勤终怠,自误前程。」说毕出外而去。

  丘长春那里肯舍,随后赶来,却被砍树之人看见,说:「这般时候,师傅往何处去?」丘长春见问,忙答曰:「要去追赶我师兄。」其人四下一望,并无人影,说:「你师兄往何处去了,我却看不见。」丘长春指中间说道:「他往这路上去了。」那人曰:「这路几十里无人烟,天色已晚,又在何处投宿,不如听我相劝,暂过一夜,明日再去寻他不迟。」长春曰:「如此你可帮我喊叫几声,或者他听见肯回来也未可知。」那人即在树上大叫:「道长快回来,去不得!去不得!」一连喊了十余声,并无响应,下得树来,收拾柴枝回家去了。原来马丹阳此时道果已成,故与长春分别,使他自修自炼,好用工夫,若在一路,反耽误他的前程。

  是日出得庙来,即借土通,一直到河南嵩山静养。于嘉泰甲子岁十二月二十七日飞升。着有「修真语录」传世。七真之内了局六人,只有丘长春尚未修成。自马丹阳与他分单之后,深加勉励,立下几种誓愿,制成一首除妄诗曰:

  妄念萌时不可当,饥思饭食渴思汤;今将妄念一齐了,改换曩时旧肚汤,

  要得人财筋骨断,妄贪人食口生疮;般般妄想总消尽,身内空空无所藏。

  诗成喜之不尽,行了月余,不免有所遗忘,乃于木匠铺要了一块板,做成一个小小牌儿,借来笔墨写了八句话在牌儿上,以便触目惊心。你道那八句话:

  妄念欲除除不清,今于牌上写分明,妄言妄语齐除尽,妄想妄贪俱扫平,

  妄接银钱手爪断,妄贪饭食口生疮,时时检点身边事,莫教七情六欲生。

  丘长春将牌儿写好,带在身旁,每日总要看一两遍,正是妄止一分,工深一步。将这除妄工夫,渐渐炼得纯熟,东游西荡。一日来在河东地方,见路旁有座庄院,甚是整齐,庄门大开,时当晌午,便去化斋。见一个小厮从内出来,丘长春与他说:「我是远来,特到善庄化一饭。」小厮闻言,即入内去,去不多时,千捧一盘饮食出来,放在庄前石墩上,便请长春用饭。长春正要来吃,忽见一位老人有五十余岁的样儿,须发半白,从内出来,将长春瞧了一眼,用手在盘内取了两个蒸馒给与长春,其余仍叫小厮拿进去。丘长春一见心中不乐,对老者言曰:「这小哥捧饮食出来与贫道结缘。为何又叫他拿进去?莫非老先生舍不得或者贫道不堪享受,请老先生明示勿讳。」

  那老者笑曰:「一饭之缘愚下焉结不起,因道长无福消受也。」丘长春大惊曰:「我连一顿饭都消受不得,其中必有缘故,望老先生明以教我。」老人曰:「愚下自幼精通麻衣相法,在江湖游走多年,断人穷通寿夭,荣枯得失,毫不差错,江湖上与我取个绰号,叫做赛麻衣,适才我观道长之相,是吃不得饱饭的,若饱吃一顿,便要饿几顿,不如少给一点,使你顿顿有吃,这是愚老一番好意,非舍不得也。」长春闻言点了一点头说:「老先生正言着我的败处,不差分毫,再请老先生将我重相一遍,看我修行成道否?」赛麻衣果然又将他相了一相曰:「不能不能,莫怪愚下直言,观你相上鼻端两条纹路,双分入口,名为螣蛇锁口,应主饿死,其余别处部位虽美,然终不能免此厄也。此厄既不能免,焉能成道?」丘长春曰:「可有改乎?」赛麻衣曰:「相定终身,有何更改?除非一死方休,那管你富贵贫贱,不论在俗出家,该饿死终该饿死,逃躲不脱,无法可解。

  我说两辈古人与你听:列国时有个赵武灵王,是该饿死之相,他是一国之君,如何能饿死?因他两个儿子争位,勃起干戈,也恐他有变爱之心,先将宫门封锁,以兵把守,两下砍杀起来,一连数月不解,宫中绝粮,官人俱皆饿死,赵武灵王饿了七日茶水未沾,看见宫前树上有个雀巢,意欲取嫩雀啖之,有长梯在侧,移置树间,勉强精神,上得树去,谁知嫩雀已出了窝,只有一个雀蛋拿在手中,正欲食之,忽被大雀飞来,闪了一翅,赵武灵王手一松,将蛋落下地来打烂,只因相该饿死,一个雀蛋都吃不成,竟至饿死。又有汉成帝时,有一位长官名叫邓通,遇相士说他该主饿死,他一日见了汉成帝奏曰:「臣邓通,居官清廉,家无余积,相士说我应该饿死,臣想我家如此淡泊,恐后来当真饿死。」汉成帝曰:「朕能富贵人,也能生死人,相士之言,何足为凭?朕赐尔云南铜山铸钱,使用一年,可得十余万铜钱,十年之中家资百万,焉能饿死?」邓通自谓可以免饿,谁知成帝不久晏驾,太子登位,众文武刻奏他狐媚老王,希图肥己,敢将国家铜山私自铸钱使用,其罪非小,这后生皇帝,见了本章,心中作恼,使刑部官将他家私没收,如念先帝旧臣,不忍诛戮,打入天牢,又被多官复奏一本,断了水火,饿了七八天,临死要口水吃,狱卒偶起侧隐,取水来到,被狱官看见,大喝一声,狱卒心头一慌,因而失足,将身闪了一下,把一碗冷水倾泼在地,活活饿死,水都喝不到一口。

  此两辈古人富贵之极,终归饿死,岂非相法有准乎!所以伯夷叔齐二人知命,情愿死于首阳山下,梁武皇帝与后秦王符坚不知命,一饿死台城,一饿死五将山。知命不知命,该饿死终要饿死,岂能逃乎!」赛麻衣这几辈古人,把丘长春比掉了魂,将这热念化作了冷灰,一团悟道之心,顿成瓦解水消,即辞了赛麻衣,也不往前进,仍归西秦,一心要学伯夷叔齐两位贤人,知命顺天。一旦来到奏地,一道溪谷,两边都是高山,中间一条深溪,溪两岸乱石纵横,是个山僻小路,少人来往,他即拣了一块大石,偃卧其上,饿了七日七夜,水都不吃一口,安心饿死,只因他是修行之人,神气饱满,轻易饿不死,若是平常之人,早已呜呼。饿到第九日,不知何处落了骤雨,平白涨了一河大水,看看淹到身边,他是求死之人,要做安命听天,以验相法,不肯寻别路而死,故有此迟延。若不安命,另起一念,跳入水内,岂不省却许多困苦?古人之心执一不二,不以生死移其心念,故称良淳也。

  且说上流头水打来一枚鲜桃,其大加拳,随着水势在长春面前浪来浪去,一股香气闻人鼻孔。长春本无意吃它,心想武灵王临死不能吃一个雀蛋,邓通临死不能喝一碗冷水,我今也是临死之际不知可以吃此鲜桃否?未知长春吃得到吃不到?且看下回分解。

  命不该死终有救,天赐鲜桃口边来。


第二十三回 化强梁改邪归正 谈至理因死得生

  富贵由来水上沤,何须骑鹤上扬州。莲池有个收心法,静里暗吟七笔勾。

  话说丘长春见水打来一枚鲜桃,以为命该饿死,恐这群桃不能得食,今且试之,看是如何?想罢,伸手将鲜桃拿来啖之,香美非常,吃毕精神大振,饥渴顿解,溪水亦消,一轮红日高照,晒得浑身汗流,睡不安稳,翻起身来自思命不该死于水边,必要绝于高山。正是一念着魔,终身执迷,所以修道之人,总要把生死二字看待至,不可一定贪生不可一定求死,生也由他,死也由他,不可执于有,不可溺于无,如此则魔不能人身,心自得宁静也。

  又说丘长春来到秦岭,见一座小庙在山梁上,是个荒僻去处,人迹罕到之所,即进庙去。将蒲团铺下,偃卧上面,又饿了八九天,水都未喝,一日,看看命在须臾,忽听外面有人谈话,长春略睁饿眼视之,见有十余人坐在庙前,又见一人走进庙来,将他看了一眼,问他从何而来,长春心不耐烦,那肯答应他缘起,眼睛只有一线之气。这人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儿,也不再问,各自出外来,和那些人去寻柴找木,用三块石头架着锣锅,在背篓内取出一大块肉来,丢在锅内煮熟,便来献神。

  献毕,将肉切碎煮炒入味,倾在一个瓦盆内,又盛了一锅水来下面,背篓内又提出一瓶酒,斟在碗内,你哥我弟,大吃大喝起来。你道这一伙是甚么人?原来是秦岭山上拦路打抢的强盗。其中出色的几位好汉,一叫赵璧,一吋李雄,一叫张建,一叫王能,一叫朱九,因做了一桩好买卖,一来献神,二来分赃,办得有酒食之类,在此聚饮,当下团团围坐,吃喝起来,酒至半酣,王能对赵璧曰:「赵大哥,咱们弟兄做了一辈子坏事,今我们也做做好事好吗?」赵璧曰:「有什么好事可做?对哥子说来。无不周全。」王能曰:「庙里头困倒那位老师傅,并不是害病,我看他那样儿是受了饿,我们何不煮些面汤与他吃,救他一命。」赵大哥曰好。使兄弟们快去办来。那些人听见大哥吩咐,七手八脚的,不多一会,将面汤煮好,共入庙来,叫长春吃,长春不肯吃,被他们扶起来抱住脑壳,一连灌了两碗,霎时肚里饱暖,还阳转来,口中埋怨道:「看看我的大事己妥,又遇你们这些人,弄这无名之食与我吃了,使我又要多受一番磨难,真乃求生既不可得,而求死亦费许多工夫。」长春正言之际,恼了朱九的性情,腰中拔出钢刀,怒冲冲用刀指着长春骂曰:「你这野道,好不晓事,咱们弟兄将你救活,你反说我们是无名之食,你今既要求死,咱能与你一个快兴。」说罢举刀欲砍,丘长春全不害怕,把肚腹拍了一拍说:「你要杀不须杀别处,可将我肚皮割破,待我理出肠子来,还你无名之食,死也心甘。」说毕,朱九忍不住笑说道:「你这老师傅真没来头,那有吃了的东西还得了原,我不杀你,且问你为何求死?可说我们大家一齐听。」丘长春遂将麻衣相士说他该饿死,有无更改。故此愿学伯夷叔齐两位大贤,做个知命顺天。长春说毕,赵大哥笑口:「老师傅不须如此,既怕饿死,咱们弟兄每人帮凑你两把银子,可得十余两之谱,你去寻一个庙子住下,招一个徒弟,大家勤苦些,多积些粮米,焉得受饿?」赵璧话未说完,张建、李雄各在身边取出几件散碎银来,约有三、四两之数,其余俱要取银,丘长春摇头摆手说不要,生平不妄取人财,有一个牌儿为证。

  说罢,即于身边取出牌,拿来与众人看,见上面有妄接人财筋骨断,妄吃人食口生疮之句。王能在旁笑曰:「咱们弟兄心甘情愿帮凑你几两银子,又非你同我们索取,何以为妄?丘长春曰:「凡无功而得人财者,是谓无因。无因者无故也,无故而取人钱财,吃人饮食,岂不为妄乎?」朱九曰:「依得王法打死人,依得佛法活不成,咱们帮你几两银子,你都不敢要,怕带过带错,像我们专以打抢营生,又不知罪恶有多大?」丘长春曰:「列位与我不同,我是前生毫未施济于人,故今生受不得人家供奉,列位是前生放得有债赈,那些人骗了你们的钱财故而今生相见拦路讨取,加倍相还,若是不少欠你们的,你们便遇他不着,纵然过着,也轻轻放他去了。」

  丘长春这些话,说得他们一十三人,毛发栗然,李雄闻言说道:「了不得?了不得,依这道长说来,难道人人都少欠我们的?我们未必就不少欠别人的?倘若少欠别人的,再一世别人也要拦路索讨,只恐我们还不清白。」赵璧曰:「咱们身边俱有点银两,可以做个小生意,度活时日,趁此机会,改邪归正,你们意下如何?」朱九曰:「大哥之言有理,我们就此收心罢。」说罢,将刀拋入乱草之中。赵璧又对长春曰:「老师傅好好修行,咱们弟兄,少不得后来都要拜你为师,习学妙道也。」说罢,一齐走了,又说丘长春着了这一心要饿死的魔,虽遇赵璧等将他救活,毕竟魔根犹在,仍要求死,下得出去,化了一个多月的缘,凑得有两二百钱,买了一条铁链,一把铁锁,带在身旁,寻了一个去处,其得庙宇,又不通路径,周围都是树林,这树林在深山之内,人所不到之处「古木参天,荆棘遍地,他把链子栓在大树上,挽个套儿,然后拉来栓在颈上,用锁锁了,将钥匙望空拋去,不知失落何处,倒卧树下,自谓这回再无生理也。谁知他这一做,早惊动上界太白星君,变了一个采药的人,走到跟前问曰:「老师傅身犯何罪?是谁人将你锁在树上?」连问几遍,丘长春方才开言说:「你去干你的事,不要管我。」采药人口:「天下的事,要天下的人办理,怎说不要管你?我也是个懂道理人,把你心思对我讲来,我与你详解或者可以分忧解愁,也未可料也。」长春见他言语在理,即将赛麻衣相他该饿死之言从头诉说一遍,又将自己求死屡次遇救之事,也告诉一番,因此来到此处,自销在树上,示以永无生理,免得人救,并无甚么忧愁,何用分解。

  采药人哈哈大笑曰:「愚哉愚哉!执迷之甚心!我怕你有甚么忧天愁地之事,却原一念入魔,自误终身,吾令与汝言之,使汝魔当自消。相定终身,只定的寻常之人,若大善之人相也定不准,大恶之人相也定不准,相分内外,有心相,有面相,外相不及内相,命好不如心好,人善之人相随心变,心好相亦好,该死者反得长寿,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大恶之人相亦随心改变,心歹相亦歹,该善终者反恶死,转福为祸,喜变成忧,故相之秘诀,有言福寿绵长,必是忠厚传家;岁命短促,定然轻薄为人,该贫贱而转富贵者,因他心存济世;该富贵而反贫贱者,由其意在利己,该饿死而反吃用不尽者,因他爱惜米粮;该吃用有余而反受饥饿者,因他拋撒五谷;虫斯衍庆,其人必有好生之德,乏嗣无后,居心定无仁慈之风,此心相之大略也!面相何能为哉!况你们修道之人,能斡旋造化,扭转乾坤,把一个凡体都要修成神仙,未必神仙是相上注定的么?总是由心理做工夫悟出来的,只要你能修成神仙地位,那一个神仙饿得死?若你这样所为,生不免为饿浮,死不免为饿鬼,生既无用,死又何益哉!这一席话说得丘长春如梦初醒,似暗忽明,才知一向欲死之见,如妇人女子一般,非大丈夫之所为心,足堪惹人耻笑,即欲脱锁,若无钥匙,未识究能脱得否?且看下回分解

  千般通理千般妙,一处不到一处迷。


第二十四回 苦根尽相随心变 阴魔起幻由人生

  元宵灯后更无灯,万古常明只此心。朗照终天总不灭,光明皓皓到于今。

  话说丘长春闻听采药人之言,犹如睡梦中被人一棒打醒,才知往事如孩子见识一般,非大人之所为也,急欲脱锁,却不知钥匙在何处,心甚作急,采药人口:「钥匙是我拾得。」即于袖内取出,将锁打开,丘长春曰:「我是已死之人,蒙足下片言开导,绝处逢生,死而复活,莫大之恩也。」采药人曰:「我又未曾与你银钱,给你饮食,不过几句言语劝解于你,信也由你,不信也由你,你若能信便可以不死,你若不信总不能生也,生死二字由你自造,于我何涉?有何恩之可言?」说罢,飘然而去,霎时不见。

  丘长春从此以后,把这求死的念头,如一天云雾散得干干净净,依然青天白日,晴空万里,毫无障碍,若不是太白星君一篇正理,拔去他的魔根,纵有百万天兵,一千个韦驮,把降魔杵打断,也打不退他这魔障,拔不了这魔根。所以大凡修行人魔障一来,便要寻着他的根脚,看是从何而起,即于起处轻轻拈去,毫不费力。若魔在这里着根,你往那里寻苗,一辈子也寻不出来,就把天下的好话对他说尽,说不着他的心病,他也不能服你。

  丘长春自采药人指破迷途之后,重立玄功,再下苦行,一日来在一个地方,见山川毓秀,有一道溪河横于路旁。正值夏日,溪河水涨,其河平坦,造不成桥,架不了船,只好涉水而过,近处乡人熟知水性,过来过去,原不在意,远方过客,未免临流叹息,不敢轻于渡水。丘长春便起了一个念头,要做些苦功,行一行方便,有不能涉水者便把他背过河去,也有大方的人给他几文钱,买饮食吃,略可度日。又有些人分文不取,也背他过去。水消乏的时节,便去化斋,早化七家,晚化八家,化得齐来,或遇有饥寒之人便给与他吃,自己却饿一顿。若遇雨隔雪阻,竟日不吃,前前后后数年之间,饿得有百余回。故如今有云:大饿七十二回,小饿无数之言。

  丘长春在此做苦功,夜宿冷庙,见匾额上有蟋溪众姓弟子敬献之句,方知此河为嗜溪也。忽忆重阳先生石番溪边之言,苦根富尽于此也,乃大发恒心,参悟道妙,闲暇之余打坐用工。如此六年屡遭困苦,曷可胜言,但到水穷山尽之时,忽又感动好善之人来,与他结个善缘,使他也可略免饥寒。

  苍天不负修行人,只恐修行心不真。若是真心苦悟道,何愁衣食不终身。

  丘长春行了六年苦功,应该圆满之时,忽然溪水大涨,来了三人,军装打扮,各带铜刀,手提人头,自言斩获大盗,上省报销,不识水性,要他背过河去。长春本是来下苦工,焉有不背之理,于是挨一挨二背过河去,背到第三位军爷,那人胆小不过,战战兢兢,说道:「我生平畏水,汝要小心。」长春说无妨不必害怕,便来背他。背到河中间水紧之处,忽一浪打来,丘长春立脚未稳,被浪一推,身子闪了一闪,那军爷在背上叫了一声不好,急用手抓着他衣服,一转手便将人头坠落水中,那军爷只叫怎了!怎了!长春用目一望,见那颗人头随波逐浪而去。长春也自作忙,将他背拢了岸,要去寻那颗人头,及至回头一望,波浪滚滚,洪水滔滔,那里去寻这颗首级?何处去捞那颗人头?再看那军爷时,捶胸顿足,喊天叫地,慌得长春心忙意乱,一时也无主见。即对军爷说:「你拿刀来,把我这颗首级割下,以偿你那个人头何如?」军爷曰:「人头是我失手坠落,与你无干。」长春曰:「我是孤身一人,死有余辜,你乃数口之家赖此生活,兄我一人活你全家,未为不可?」军爷说:「你倒也是番好心,只是我不忍杀你,常言钢刀虽快,不斩无罪之人,你若要周全我的大事,只可自裁。」

  说罢,将刀递与长春,丘长春接刀在手,正要自刎,忽声半空中有人叫回:「丘长春还我芴来!」长春往上一看,只见三位军爷,站在五色灵妙之内说:「吾等三人乃天地水三官也,因见你道心坚固,苦行圆满,特来化度于汝,汝果然舍己从人,积功累行,今将汝凡身化作道身,幻体更为仙体,六年悟道已就,七载成真将兴,汝可精进勿误。」长春忽然心头朗悟,灵机显著,再看手中拿着一片朝芴,并不是甚么钢刀。又见三官之中,一人空手,如是他的朝芴,少不得上去交还,试将身子往上一纵,已入云端,将芴呈上,三官大帝高驾彩云,冉冉而去,丘长春正欲纵下云头,忽又想起麻衣将士,断我该饿死,我今道果已成,量不能再受饿,何不借此云头,往河东一走,再试他一试,看他眼力如何?主意已定,即将云头拨转,顷刻千里到了赛麻衣庄前,坠下云端,走进庄来,见一个二十余岁的人,就是那年拿饭出来的小厮,即对他说:「我是来求老先生相面的。」那人说:「家尊久未出外,既要相面,可随我到厅上。」说罢,即引长春入内。那赛麻衣正坐在厅上,见长生进来,忙起身接入待以宾客之礼,坐下喝茶。长春见赛麻衣须发皆白,老迈龙钟便曰:「数年不见,先生倏而鬓发番然。」赛麻衣曰:「老朽不知在何处会过道长,一时忘怀。」丘长春曰:「先生不记螣蛇锁口,该饿死之人吗?」赛麻衣闻言,即将他相了一相,拍手大笑曰:「妙哉妙哉!道长不知在何处做下大功德事,竟将昔年之相改变了。」丘长春曰:「先生尝言相定终身,永无更改之理,今日然何又说改变之语?」麻衣相士曰:「老朽只知相面,不知相心,今道长相随心变,非老朽所知也。昔者双纹入口,是名螣蛇锁口,应主饿死,如今这两条纹路,双分出来,绕于承浆之位,这承浆上又生了一个小小红痣,配成格局,名曰二龙献珠,贵不可言,应一受帝王供养,福德不可量也。岂愚老所能知哉!」长春闻言也服他相法通神,即告辞起身。

  回番溪庙内打坐,只因动了一点计较之心,要去取笑赛麻衣,惹出一番魔障来。正在打坐之时,恍惚之间若亡若存,好象身在万山之中,忽起一阵狂风,现出一只黄斑猛虎,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却把这死字看得淡,全不在意。又到杳杳冥冥之际,见一个道童是来说:「我师傅马丹阳到了,师叔还不起来相见。」果见丹阳从下是来,长春想;道不恋情,来也由他,去也由他,忽又见许多人来说:「难为你背我们过河,今当收获之时,与你凑得有一石多麦,尽够一年吃用,另外又帮你两串钱,缝件衣服穿。」说罢,将麦背到他跟前,堆积许高,人将两串铜钱拿来身边,要他亲手来接,他更不在意。昏迷之间,又见一美貌女子年可十七八,自言被后母毒打,私自逃奔,欲到母舅家去,奈何身孤难走,老师傅何不送我一往,感恩非浅。说罢,娇娇滴滴,欲哭欲诉,长春总不理会,与他一个无人无我,不识不知,转眼之间,二嫂带着几个小孩是来告诉曰:「你二哥已死,大伯将家园独吞,使你这侄男侄女,衣不终身食不终日,我是女流之辈如何能抚养他们?你可看在上哥面上,念其骨肉之情,如何安顿我们母子。」说罢,那几个小孩子便来拉拉扯扯,哭哭啼啼,三叔长三叔短,不住喊叫,要吃要喝,胡乱挖抓。长春静极之中,智能偶生,若无一物,猛听得半空中响亮一声,南天门大大打开,见二童子控一白鹤到面前说:「奉玉散请真人跨鹤飞升。」且听下回分解。

  莫教三凡生幻境,阳防六贼乱心田。


第二十五回 真阳足群阴退散 恶贯盈合家沉沦

  北邙山下列坟莹,荒草迷离怪鸟鸣。长卧泉台人不醒,桃残李谢过清明。

  话说丘长春在番溪庙内打坐用工,正在虚寂之时,忽见二童子控一白鹤至其前曰「奉上帝敕命,请真人跨鹤上升。」丘长春默想三官大帝之言,七载成真当兴,焉有今朝飞升之理,莫非这是我心中阴魔相攻,生此种种虚幻,败我真道,只这一点醒悟,二童子也不见了,也没甚么白鹤,独自一人坐在半边蒲团上,窗外星月交辉,万籁无声,这真是平白生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来,若不是念头抱得稳,险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悔不该逞一时之兴,去试赛麻衣,故意下许多阴魔。若不炼去阴气,焉能纯阳?又想了一想,必用这个混魔之法,方能群阴削尽,使他无隙可乘乃为上策。

  于是离了番溪,来在一个土山,见坡下有一圆石重可百斤,也是个僻静之处,乃结草为底,打坐其中,若到阴魔发现之时,他便速来,将那圆石往上搬运,移至半坡,复使坠下,又来静坐,景象一生,便运石混之,如此三年,阴魔尽退,遍体纯阳,诸般景象人眼皆空,灵明日着,天机自应,知有一桩故事,但天机不可泄漏,须去点化一番,若能使他醒悟,可免此沉沦,不失上天好生之德,下开救济之门,当时离却土山要去办这件事情。

  且说刊陇之地,有个富户姓王名云,家中富豪,人都称他为王大户,也算得一个财东。依山傍水而居,自得山环水抱之胜,门外一道溪河,这王云虽有偌大家私,却居心刻薄,惯使大秤斗小耳,较出重人,一味欺贫凌弱,占田夺地,他家那些奴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占骗乡愚,奸淫妇人,无所不为,使着主人势耀,造下弥天罪过,犹然不知。他家门外有一大石长丈余,高数尺,头大尾小,像狮子一般,故此呼为石狮子。在外边做活路的人甚多,每到吃饭时,看守庄门的人,趴在石狮子背上,用梆一敲,四下都听见,即回来吃饭,这是常规。相去不远,有个山坡,坡上修了一观音庙,是王云先祖所建也,施得有地土,招得有住持,王云当事之时,把住持逐去,将土取回,只是未曾拆毁庙宇,打坏神像,也算他还有一点善心。虽留下这庙宇,却成了一个冷庙。丘长春从宝鸡地方到此,就在这庙里栖身,每日听见梆响,便去化斋,化了十几次,并无一人理睬于他,莫说化斋,连水也化不到一口。只有一个丫头,名叫春花,见他来了几回,皆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心中不忍,暗地藏了几个糖,出来与长春丢入袖内说:「老师傅快去,此非善地也。」又过了两日,丘长春来化斋,正遇王云立在门口,长春原本是来点化于他,今见他站在门前,便说了四句话来打动他。话曰:

  贪名为利不回头,纵有金银带不去。一日无常万事休,空遗两眼泪长流。

  长春将说毕,只见王云勃然作怒曰:「你这野道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我生平是不信佛法之人,你各自早去免受凌辱。」长春曰:「贫道特来贵府化斋,随会长施济施济。」王云见门外有个拾马粪的簧子内装有马粪,旁边有把拾粪的铲子,他拿过手来向簧内铲了一铲马粪,走到长春面前说道:「你求我施济,我便将此物施济于你如何?」长春正要试他心念,见他这样子恐是作戏,故将岩飘往前一支,他当真把一铲马粪倾入岩瓢。丘长春曰:「此马粪与我有何用处?」王云曰:」这粪都是我雇下人工拾来的,今日与你,也算我施济也。」

  长春闻言,口称善哉善哉。那王云与众仆俱各大笑。合家大小闻此言,尽皆发笑,只有春花心中不然。一日见那些奴朴俱上坡做活去了,暗藏几个蒸馏在袖内,走出外来,恰好正遇长春站立门外,即欲将馏给与他,长春曰:「我非来馏化也,有一句要紧的话对你说,你可牢牢紧记。若见门前石狮子眼睛红时,便可到山上观音庙去躲过一时三刻方保无忧。」说罢,飘然而去,霉时不见。

  春花把此言记在心内,每日出来看石狮子两遍。如此数月,却被一个放牛娃子看出情形,问曰:「春花姐,你每日出来瞧这石狮子,所为何故?」春花对他说道:「那日化斋的老师傅他对我说,等这石狮子眼睛红了之时,叫我急到观音庙去躲避一时可免大难。」放牛娃子听得此言甚是异奇,欲与她戏耍,暗地寻得一块红土,下午牵牛归来,爬上石狮子去,用红土在石狮子面上抹了两个圆圆,就像一对眼睛,抹毕即下来,闪在一边,看她如何?

  是时天色将晚,春花在内忽然心惊目跳,行坐不安,心中暗想,莫非石狮子眼睛红了。急忙出外观看,也不顾主人吵骂,由得外来,果见石狮两眼通红,大吃一惊,竟奔观音庙去。放牛娃子见她跑上庙去,也随后跟来,将到庙内,正欲问她,猛然一个乍雷,震得出摇地动,俄而狂风四起,黑云满天,霎时间大雨倾盆,如孤泼桶倒一般,直落到半夜,雨才住点。春花和放牛娃两个伏在神桌下,耳听响声阵阵,如千人擂鼓一般,似万马争奔之势。到得天明,才敢出来观看,正是不看之时犹小可,看了之时吓掉魂,却原王云这所庄廊,昨夜不知甚么时候,蛟龙在此过路,见他这房子修得十分体面,就往水晶宫去了,只有石狮不肯去,却倒卧在河当中。

  却说春花见王云合家被水打去,未免心酸流泪,不一会惊动远近大小男男女女,齐来观看,个个俱言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又见春花啼哭,便问曰:「你的主人全家覆没,你怎么逃脱性命?」春花遂将道长指示之言对他们诉说一遍,众乡人纷纷议论,都说王云恶贯满盈,天降水灾,那道长想必是位神仙,前来指点于他,他不肯回心,故此被水打去。你虽然是个丫发,却有点善根,故将你救出,又带孥放牛娃子不死,看来人生天地之间,总要做些好事,大难来时,方有救星。又问春花今如何。春花曰:「这庙原是老主人当年造的,周围这些地土,已舍在庙内,如今我就在这庙里带发修行,也不想那花花世界,红尘美景。」众人说:」如此甚好,我们与你凑些盘费,暂且度日,待秋收之后,不少吃用。」众人说毕,各去凑了些钱粮交与春花,又寻了一个老婆子与她作伴。春花谢过诸人,从此一心一意苦志修行,过了数年,丘真人在龙门洞静养,知他真心向道,便来度她,她即拜真人为师。后来也成正果。

  又说丘长春自指示春花之后,遂入陇州山中,见一石壁,壁上有洞,乃秦末汉初之间,娄景先生定日月之处,下有溪河,这悬岩石壁临溪水,其水弯曲转折,远处望来,这石壁如跨在溪上,其洞如门,时人重的是科甲,见此山洞像门一样,就取名龙门,盖取鲤鱼跳龙门之意也。长春到此,始悟门上龙飞之语,应在兹矣,便于洞门养性修真。不到两年陇州干旱,陇州太守率领郡民祈祷,雨泽不降,看看苗稼焦枯,万民忧苦,丘长春乃赴州郡,自言能祷三日甘霖,普救万民,州官大喜,拜请登坛。丘长春乃严整衣冠,俯伏坛庭,一念投忱,诚通上帝,果见滂沱大降,下了三日三夜,田禾丰足,万民遂安。明年北直一带大遭天干,久旱不两,天子率领百官求雨不降,元顺帝传旨,张挂榜文,招求有道之士,祈祷雨泽,有能求得下雨者,高官重爵以酬其劳。皇榜悬挂,各省知闻,陇州太守保举一人能求雨泽,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文。

  昔年困饥仅,如今动帝王。

  第二十六回祈雨泽回天转日施妙术换凤偷龙

  一片至诚可格天,却将凶岁转丰年。休言元主爱民切,还是真人道妙玄。

  话说元顺帝张挂皇榜,指求道行清高之人祈祷雨泽。陇州太守奏折进京,上言:「陇州龙门高士丘长春道德清高,昨岁陇郡干旱,赖此人之力,祈得甘霖,普救万民,今皇上欲求雨泽,以舒民困,非此人不可,臣以救民为切,故奏此闻。」元顺帝览罢奏折,龙心大喜,即命哈哩脱脱大夫来聘长春。不日到了龙门,呈上玉帛,即宣元主之意,长春欣然应召,即与大夫同到北京,次日朝见元主,元顺帝尊以师礼,赐坐九卿之上,委以求雨之事。

  长春奏曰:「皇上忧民心切,臣敢不放微力,但必须高设两增,皇上亲自拈香礼拜,臣然后祷告上帝,限三日有雨。」元主大悦,即命有司董理其事,又使太监送长春到集贤馆安身。次日早朝有司奏称雨坛已设,端侯法师登坛:元主即宣长春同到坛所,天子恭自焚香,礼拜已毕,卿驾回宫,长春俯伏雨坛,奏言恳切,到了第三日午未时分,红日当空,如火轮一般,晒得遍地起尘,人皆汗流,长春以杨枝醮净水,向红日洒去,不多时,日边生出一段黑气,倏变为云,将红日遮掩,一霎时天昏地暗,大雨如注,连下了几日,转枯为荣,变朽回春,人民腾欢,群生咸赖,元顺帝龙心大喜,封长春为宏道真人,留居京师,待以上宾之礼。一日元土宣真人入内,游玩至御苑,这苑内有长青之草,不谢之花,奇石怪树,不可名元主与真人同生石上,谈道论玄,有五色灵妙覆于空中,如华盖一般状。

  讲到精微之处:元主叹曰:「朕若非承绪大统,愿从赤松子游,待朕有了后嗣,当拜真人为师,入山修炼。」邱真人曰:「主人免虑,皇后已怀龙胎,不久当生储君。」元主暗想,真人果是神仙,便知后宫有孕,即随口应曰:「皇后果然身怀六甲,但不知是男是女?」邱真人曰:「臣已算定是男,万无一失。」元主曰:「果如师言,朕之幸也。」真人退出,元顺帝回宫对皇后说:「丘真人算定御妻身怀龙胎,不知准也不准。」皇后奏曰:「他焉能算得如此准确,何不宣国师上殿,与真人同算,两下言语相符,才为定准。」元主大喜,次日宣白云寺白云禅师上殿,与丘真人同算皇后身孕到底是男是女。

  白云禅师屈指一算,奏曰:「依臣所算,娘娘身怀凤胎,定生公主。」元主又问丘真人,真人奏曰:「臣昨日与主上讲得明白,皇后身怀龙胎,必产储君,何劳再问。」白云禅师笑曰:「汝既在悟玄,必知数理,再算一算。」邱真人曰:「算不算总是龙胎,必生男也。」禅师怒曰:「我数理所算无遗,汝何得妄言,扰乱圣德!」邱真人曰:「数理不如天理,阴德有回天之力,善行有傲数之功,今圣上躬自祈雨,普救万民,昆虫草木,均沾其惠,此阴德之大者也,或者感动上天,转女成男,化凤为龙,亦未可知也。」白云禅师曰:「吾以汝为有道之人,却原也只寻常,怀胎在前,祈雨在后,岂有生成胎孕复有变更之理。」邱真人曰:「我已料定,何必强辩!」白云禅师曰:「你敢与我打赌?」邱真人曰:「打赌便打赌,有何不敢?」白云禅师曰:「若是龙胎,我将白云寺输与你。」邱真人曰:「若是凤胎。愿将首级输与你。」禅师笑曰:「莫生后悔。」真人曰:「一言为准,何悔之有。」禅师曰:「口说无凭,要立字样为据。」

  丘真人即于御前求了纸笔,便在龙书案前,写了字样,上写:「立赌首级人丘长春,令与白云禅师赌胜,倘若后宫主母产生是凤,丘长春为输,愿割项上首级,并无异言。」白云禅师也在御前提笔写:「立出赌白云寺人白云僧,令与丘长春赌胜,倘若后宫主母所生是龙,白云僧为输,颐将白云寺输与丘长春,水无异言。」写毕,两下画押,彼此交换,各念了一遍,然后呈上御案,元顺帝龙目览过,亲自收存,等待皇后分婉之时,便知分晓。是日朝散,各归其所。

  且说白云禅师回到白云寺,想起丘长春如此勇决,莫非皇后果然是龙胎,是我错算不成,放心不下,再推数理,并无差失,心中暗喜,自言自语,说是丘长春你也怪不得我了,这是你自惹其灾,自丢性命,枉自修道一番。又说丘真人回到集贤馆,算定皇后分娩之目,花了一道神符,在九天女女宫内借来一位神女,名曰玉贞仙女,变化无穷,神通广大,这仙女奉了九天圣母之命来听丘真人差遣。丘真人恭对仙女言曰:「今夜丑时宁王府中,王妃当生孩儿,你可将葫芦化变女婴,换他男孩,抱在金銮殿上,待我换凤之后,你将凤去换回葫芦。」神女领命自去办理。是夜子时,皇后分娩,产生一女,果应了白云禅师凤胎之言,官人报与元主得知,元顺帝甚服禅师算法有准,又忧真人性命难留,必设法救之,才是为君之道。于是驾设早朝,众官已知皇后生下公主,当时齐来朝贺,白云禅师也来贺喜,奏曰:「臣闻皇后产生储君,接起圣朝一脉,臣不胜之喜,但愿吾皇万岁,太子千秋。」元顺帝叹曰:「朕命应乏嗣,不足为恨,但丘真人错算阴阳,其输宜也,朕念祈雨之功,欲为救免,愿捐皇饷十万,赔补白云寺,以赎真人首级。」元主说罢,白云禅师尚在沉吟,黄门官报奏丘真人来朝。元主即命宣入,丘真人朝拜已毕,也贺元主曰:「皇后产生储龙,臣故来与主上贺喜。」元主曰:「真人误矣,皇后所生是女。」邱真人曰:「臣算万无一失,若果是女,请抱出与臣一观,臣死也甘心。」

  元主本欲救护,今见他这般抗直,心中未免不悦,遂叫宫娥入内,将女婴抱出,此时已到寅卯时分,神女将葫芦化成女婴,换了男孩,掩了神光,在金銮殿上等候了许久,只见宫娥拖出女婴到御前回复,元顺帝使宫娥递与真人,自去认识。丘真人双手接过,用袍袖一掩,早被神女将龙换凤,把一个男孩换去女婴,到王府交待去了,众官都是肉眼凡胎,焉能得见,白云神师不过有点智能却无神通,如何知晓。当下丘真人使了这偷龙换凤的手段,双手捧着男孩,遍请百官观看,到底是男是女,百官看罢,齐呼太子千秋,气得白云禅师面皮失色,走将过来,把孩子接在手中一看,明明是个男孩,那里是女婴,当时满面通红,只得也与元主称贺道:「果是后朝储龙。」说罢,将男孩呈上,元主一见,大奇其事,随即改口曰:「朕闻宫人传报,也未亲睹孩子,遂致认为女婴,此宫内之误也。」即命光禄寺摆宴三日,大赦天下,元主退殿,文武散班。丘真人问白云禅师曰:「我师怎样吩咐?」白云禅师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明日交庙与你,你搬进来,我搬出去,万事俱了,有何吩咐?」说毕,各自归寺。

  丘真人自回馆内,神女即来缴还葫芦,上九天去了。白云禅师回到白云寺,心中不服,再推数理,总算不出,其乃「棋高一着难取胜。技弱三分总是轮。」眼睁睁要腾地头未免差叹!身旁有个侍者对禅师曰:「丘长春独自一人,焉能占偌大寺院,我们要一人顶一人,一个换一个,若顶不尽,换不完,我们还是住下,慢慢再作道理。」禅师闻言大喜,次日丘真人来到,白云禅师曰:「僧多屋广,庙阔人稠,你来一道,我去一僧,一个换一个,一人顶一人,若换不尽,便走不完,僧也住得,道也住得。」邱真人曰:「妙!原要如此才好,我到山前叫他们进来。」说罢,走出山门外,将袖内拂尘取出,把拂尘上棕丝拔了一些,向空拋去,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莫说我今人力少,须知身边玄妙多。


第二十七回 谕道众敦敦告诫 论修行层层说来

  花落花开又一年,人生几见月常圆。打开名利无栓锁,烈火腾腾好种莲。

  话说丘真人走出山门,在袖内取出拂尘。暗将拂尘上棕丝拔断一些,吹口真气,向空拋去,被风吹散,不知落于何所。霎时来了无数道众,跟随丘真人进来,将寺内僧人换尽,白云禅师即于丘真人所居集贤馆住下,这些僧众散在各庙栖身,你道丘真人为何定要这白云寺?因北京地方王气正盛,如是人都之地,欲借此盛地开一开坛,演一演教,二者白云禅师应在南边发迹,开阐三江一带地方,人在京都守着这白云寺,终难开阐,故此竟将这寺院占了,使他好向南去普度众生,故而天地真人各有其所,或利于此而不利于彼,或利于彼而不利于此,上士修真必取其相生相应者而居,其于相克相妨者则避之,此谓得其地利也。

  且说丘真人在白云寺招集道侣,不到一月,便来了几十位道友,应酬事务,各派有职司,一时间热闹起来。丘真人见道友们贤愚不等,少不得开示一番。

  丘真人对众友曰:「所谓出家者出尘离俗也!必先有一番看破尘俗之意,隐居求道之心,方可谓之真心出家也!若一时妄冀成仙,或因气忿,或贪安闲而出家者,是借道为由,而实安顿其身也,故猛勇心另起,长远心难得,以道为可有可无,所以终失玄妙。又有幼失依恬,老来孤独出家者,不过惜吾门以栖身,有何看破之事?总而言之,既来者则安之,管他破看不破,来在三宝地,都是有缘人。进吾门者不穷,出吾门者不富,既入吾门,当体吾心,上者恭玄打坐,中者经礼诰,下者作苦做工,亦可以了出家人之事。人所不能者,我勉而能之,人所不忍者,我心忍之。能者能绝情欲,忍者能忍饥寒,如此则过于人也。要使心中空虚,勿容一毫障碍,勿起一点偏私,不惟无人,更且无我,以我所无,而魔从何有哉?要在此虚无之中求道,工夫自得,若于做作上坐工夫,反失真道,凡事量力而行,不过不及,识其大者成其大,识其小者成其小,傍绳墨而去,循规矩而来,虽不成能成仙佛,亦不失为好人也!不枉出家一场。若只知挽髻是道,削发即僧,五蕴不至,四相未忘,外面俨然衣冠,内里几同禽兽,名利之心不淡,是非之心常存,奢华为念,只恐衣服饮食不及人,侥幸在意,常望所作所为皆如愿,如此之人,虽说出家,竟未出家,名呼为道,全不在道,以此看来,不及还俗归家,染苦为乐,何必久恋玄门,指道营生,造下无边罪过,今生既不能超拔,来世犹坠于苦海,是今生之福果未得,而来世之罪孽早种,当自思省!」

  丘真人正言之际,山门外来了十余人,俱是高长大汉,你道这些人是谁?乃是当年秦岭山上搭救真人的几位好汉,赵璧、王能、朱九等,同着一伙弟兄,到这白云寺来,原来他们昔日在秦岭山上救活丘真人,被真人说了几句罪福因果的话,把他们提醒,各自改邪归正,做了一个杂货生意,奔走幽燕之地,却也可以度活日时,一混十余年。

  赵璧、李雄、张建俱已老了,只有王能、朱九尚未留须,他们闻听人言白云寺有位丘大真人,是个有道之人,去岁祈祷甘霖,普救万民,后来又算皇帝娘娘定生太子,与白云禅师打赌,将一座白云寺赢在手里,他如今广招学道修行之人,在那里讲经说法。他们听见这话,大家欢喜。赵璧曰:「当年我们在秦岭山上救活那位老师傅,他牌儿上有丘某奉行之句,莫非他如今得道了!我们何不同到白云寺去瞧一瞧。」张建曰:「我们常行走访问有道之人,今者或可遂愿也未可知。」朱九曰:「只要他有道有德,我等便拜他为师出家去罢。」赵璧曰:「朱兄弟之言甚是爽快。」

  于是大家来到白云寺,正遇丘真人和众道友坐在大殿院里,论这出家学好的言语,见他们进来,丘真人即站起身来说道:「众位好汉别来无恙?」赵璧等皆认不得丘真人了,当下见问,忙答曰:「蒙神天护庇,得获安宁,你这老师傅便在那里遇过,一时忘怀,敢乞明示?」邱真人曰:「不记秦岭山饿饭的道人吗?」赵璧曰:「道长就是当年指点我们那位老师傅吗?」邱真人曰:「不是我是谁?」赵璧等闻言一齐下拜曰:「别后不觉十年有余,我等俱已衰朽,老师傅容颜转少,真有道之人也!昔日曾说过老师傅得道之后,我等要来投奔,望老师傅将我等收留,愿拜在门下为徒,不知老师傅意下如何?」

  邱真人曰:「昔承救命之恩,至今未忘,若说我得道,我实无所得也,不过仗道以开化世人,嗟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昔日不过是警戒自己之意,谁知众好汉一闻此言,洗心革面,勇于改过,不失为好人,十余年守志坚实,今者看破红尘,要来出家,也是一桩快事。但既来出家,俱是前生积有善行,才能起这个念头,虽发心为僧为道,必谨遵法言法训,当要慈心下气,恭敬一切,不可使性纵情,妄念千般,更宜舍己从人,最忌伤生害命,勿谓我不如人,遂起嫉妒之心,休言他不及我,便生轻慢之意,莫将好胜心凌辱于人,休起摃高念,骄傲乎己,我不如他,是我修积未到,他不及我,是他时运未来。道无大小,吏无尊卑,不论富贵贫贱,何分尊卑老幼,有道者为大,有德者为尊,好学者如金如玉,不好学者如草如茅。不卖金银财宝,只重仁义道德;天子出家不为贵,乞丐出家不为贱。我当年幼失依恬,蒙兄长提拔成人,知与红尘无分,一心访道修真,使遇吾师重阳真人,授以至道,又蒙师兄马丹阳深为指拨,自斜谷分单之后,深自勉励,大饿七千二次,几至殒命,小饿无数,苦难尽言,然而我心如铁石,宁死不退初心,越受磨难,其志愈坚,使在番溪行苦工六年,其中困苦,曷可胜言!常言苦尽甜来,一朝顿然醒悟,蒙天眷顾,屡祈雨泽,悉降甘霖,一时名动帝邦,身赴宣召,虽曰「道果未成」,到此地步,亦非容易。尔等既要出家,当作斯念,不以富贵动其心,贫贱移其志,视我身为己死之人,今于死中得活,当大起一个念头,求个不死之法,方可谓之至人也。」

  丘真人话毕,赵璧等皆啼嘘流涕,痛念真人当年修道之苦。邱真人曰:「不到苦之极处,舌根不尽,智能难开,今愿尔等当于苦处求之,受一番苦,即退一番魔障,受十分苦而魔气全消也。」真人话毕,择日与他冠巾挽髻,俱各取有道号,自不必题。

  又说皇后自思:我生下明明是个女孩,抱出殿去,打了个转,却变成男孩,把白云禅师偌大一座寺院,输给丘长春,这都是为我一人生出这段祸来。恐白云禅师心中烦闷,遂命内侍宣禅师入宫,安慰一番,说为这小孩子,致使我师受累,白云禅师曰:「数算定是凤,不知丘长春用何邪术,换作男孩,臣恐非社稷之福也。」皇后曰:「当今以乏嗣为念,本后也不敢深言,圣上得了这个孩子,敬丘长春如神仙,每日在御苑内讲道谈玄,少回宫院。」白云禅师曰:「昔唐明皇在位,满朝文武称张果为神仙,唐明皇以毒药入酒中,使张果饮之,张果连饮三盏,口中说道:「酒无好酒,肴无好肴。」说罢,昏迷半刻,满口牙齿尽黑,醒来忙索御前铁如意,将黑齿尽行击落,闭口片时,满口后生白齿,唐明皇才信他是其仙下降。今娘娘何不学唐明皇故事,置鸩酒于案头,宣长春饮之,被若饮酒不死,即真仙也。」皇后听毕,甚喜,即命内侍去宣,不知长春来饮酒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略施些小计,神仙也难逃。


第二十八回 赐鸩酒皇后试道 戴金冠真人吟诗

  丹成九转尽纯阳,入圣超凡命寿长。不有一番曲折事,焉能万古把名扬。

  话说皇后听了白云禅师之言,命内侍到白云寺去宣丘真人,皇后乃预置毒酒以待。且说内官儿奉了娘娘之命,来召真人入宫,真人已知其意,临行吩咐赵、李诸人,连备二十四缸凉清之水,一字儿摆着,待我归来,自有妙用,不可失误,以坏吾事。叮咛已罢,即同内侍入宫参见凤驾,皇后曰:「前者真人算定本后必生太子,果其言,本后无以酬劳,令则钦赐御酒三杯,略伸敬意。」说罢,命内侍捧酒至真人面前,丘真人也不推辞,连饮三杯,辞了皇后,转回白云寺,见二一十四缸清水,摆列廊下,真人即跳入缸内,冷水浸着,霎时水热,起来又跳入二缸内,二缸水热,又跳入三缸内,一连跳了二十三缸,到二十四缸,水未挑满,淹不及胸,毒气未尽,毒火上升,把天庭上的青丝发,冲落有三指宽,远处看来,就像如今半头道士一般。

  又说白云禅师打听丘真人未死,又进宫来奏闻皇后,皇后曰:「饮鸠酒不死,定是神仙无疑也。」白云禅师曰:「或者酒毒未甚,不致于死,也是有之,臣闻神仙能克五金八石,凡金银铜铁到他手中如泥土一般,要方便方,要圆就圆,道门有巾有冠,巾者覆发也,冠者束发也,今伪为不知,总而言之为巾冠,娘娘即以巾冠作金冠,赐他黄金一锭,使其戴于头上,他若戴得稳,便是其仙,若戴不稳,大家取笑一番,他必不自安,无颜见人,定退归山林。」皇后闻言甚喜,又合内侍再到白云寺宣丘真人入宫,真人即随内侍来到皇宫,皇后见他天庭无爱,即问曰:「真人头上何无发也。」丘真人不慌不忙说出四句话来:

  昨承丹诏赴瑶阶,王母与臣赐宴来。连饮三杯长寿酒,遂将顶上天门开。

  丘真人说毕,皇后心怀惭愧,本不欲再试道妙,无奈已曾应允白云禅师之言,乃笑而言曰:「真人果是其仙,神通非小,令人钦服,本后御制金冠,真人可戴在头上,配一配道相。」说罢,即命内官儿用玛瑙盘捧出一锭黄金,对真人曰:「娘娘御赐金冠,请真人戴上,以好谢恩。」丘真人早已知觉,袖内带有钢针,双手将黄金接过,运用三昧真火,向黄金吹去,其金遂软如泥,用针把金插透,将黄金锭在发上,用针挑着几根发,插入金窍内,针尖土天挑几根发前后勒住,那锭金子,可不是稳稳当当戴在头上?皇后听了白云禅师之言,不过欲取笑丘真人,谁知与道门遗下个规模,今日道友们所戴之黄冠,即兴于此也。这话不提,又说丘真人将黄金戴在头上来,与皇后谢恩,口中吟诗一联:

  屡承丹诏颁恩深,臣敢将诗对主吟。君子心中无冷病,男儿头上有黄金。

  真人吟诗毕,皇后自觉不安,站起身来言曰:「本后知过也!真人谅不介意!」邱真人曰:「那有皇后之错,是臣久恋嚣尘,自惹魔障。」言未毕,白云禅师从屏风后跳将出来,一把拉着丘真人曰:「丘长春也不是你自惹魔障,是老僧魔障于你。」丘真人曰「禅师乃四大皆空之人,焉有魔障于我,看来实是我自取其咎也。」

  贪迷世故恋尘嚣,久恋尘嚣魔自招。烦恼实由我自取,别人怎使我动摇。

  当下丘真人说了这四句话,归咎于己。原本白云禅师不曾多事,是真人偷龙换凤,赢了他白云寺,故此他才生出这一点障碍,劝皇后置酒赐冠以图报复,若真人不占他白云寺,焉有这一场是非,故真人归咎于己,是天良不昧也。后人勿以此胜彼败为口实可也。白云禅师听得丘真人自归其咎。禅师亦悔用意差失。随口也说了四句曰:

  读过佛经万事空,为何一旦心朦胧。说龙道凤终无益,枉费心机错用工。

  皇后见禅师、真人皆各自任其咎、回光返照,心中大喜,正欲赞美几句,听见官人报道,圣驾来也。皇后即忙迎接圣驾入宫,丘真人与白云禅师齐来参见圣驾,元主甚喜,说道:「朕见二师不睦,时常忧虑,今往西宫散闷,方才官人报说二师和好,朕龙心大喜,故此离了西宫,来陪二师闲聊。」皇后又将二师皆各归咎自己之句,对元顺帝奏了一遍﹐元主大悦,说是三教原无二理,僧道原属一家,也要说几句话贺一贺二位师傅:

  一僧一道在京华,僧道原来是一家。从此不须分彼此,共成正果为菩萨。

  丘真人和白云禅师听得此言,齐声谢恩。元顺帝对白云禅师曰:「朕已发皇饷与国师新建寺院,待工程圆满,可将白云寺佛像移于新修寺院内,另取寺名,将白云寺改为白云观,重塑道祖神像,以别僧道,各有所宗,为千秋香火,作万世观瞻,素不负二师保孤之功也。」真人和禅师重新谢恩,元主命官人摆设素筵,君臣共乐。筵间又设了些道妙佛法,佛以空空设教,道以虚无为宗,空者无也,虚者亦无也,看来总是一理。不一会筵罢,二师辞了元主,各回原处。

  又说白云寺出来那些僧人,在各庙里驻扎,一日偶会在一处,大家商议曰:「我们好好一座寺院,被丘长春占了,难道罢休不成?」内有一位好事的僧人,自言懂风鉴,说道:「若依我主意下﹐在白云寺前面,修一座西风寺,管教白云寺大败。」众僧问致败之由,那多事的和尚曰:「岂不闻风水怕人破,以我西风吹彼白云,何愁不败?何愁不散?」众僧闻言,拍手大笑曰妙,当下做了几本缘簿。又有一个广有文才的僧人,提笔写了一个序头,一齐来见白云禅师,求地出头,请几处官衔,随将西风吹白云之语,对禅师说知。白云禅师笑曰:「是谁与你们打这主意?」众僧便指出那好事的和尚曰:「便是这位上乘菩萨。」白云禅师便问他:「你要起西风吹散白云,是何意也?」那和尚曰:「晚辈欲与上人报仇。」白云禅师曰:「我佛开教以来,只可与人结缘,未闻与人结冤,出家人四大皆空,一尘不染,有何仇之可报乎!昔佛陀被歌利王割截身体,节节支解,我佛并无怨恨,故此证位大雄,不生不灭,皆由能忍辱仁柔,方能具足神通,故吾门以至说法,空诸一切,无人无我,不声不臭,既无人我之见,有何怨之可报?有何风之可吹?况且丘真人与我原无怨恨,这白云寺是我输与他的,又非他来强夺,昨日天子曾御赐皇饷,男修寺院,汝今捏造这些言语,滋生事端,倘天子知道,降罪下来,老僧担当不起,你要修你去修罢。」说罢,各自养静去了。众僧听了白云禅师之言,陡然醒悟,将起西风吹白云的念头,霎时消化,把缘簿用火焚烧,依然散往各庙住下,只有这会破风水的和尚,心中不服,出来逢张对李,都说:「我化得有几千银子,要在白云寺前修座西风寺,我这西风一起,将他白云定然吹散,管教他们那些道人,一个也住不成。」他以为说些大话,将白云观道友们吓一吓,殊不知道友们十个就有九个会说大话,听得这些言语,也散些流言出去,说是叫他只管修,等他修起,我们在前面筑起一道高墙,如扇子一样,等他风来,我一扇搧去,名为返风,自吹自散,忽一人大喊曰:「你们能返风,我便去放火。」不知喊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忍辱原能致中和,荣辱真假任东流。


第二十九回 受丹诏七真成正果 赴瑶池群仙庆蟠桃

  修成大道出迷途,才算人间大丈夫。日月同明永不朽,乾坤并老壮玄都。

  话说那些夸大话的道友,正请到他若把西风寺修起,我们便在观外修一堵照墙,自古道云怕风,风怕墙,这墙壁当把扇子,风来时与他一搧,那风便往回吹,名为返风,话说未完,那奏岭山上拦路打劫人的朱九在旁,大声吼曰:「只要你们能返风,我便去放火,烧它一个干干净净。」王能见他如此冒势,忙来喝住说:「他庙犹未修,你去烧啥?等他修起之时,再烧不迟!」众道友闻言,大家笑了一阵,谁知就有那好事的道人,把这些言语传将出去,也是逢张对李胡说一番,年代久了话柄还在,相传不实,以为真有此事,说和尚修一座西风寺,要吹散白云观,被道人用个破法,回风返火,把西风寺烧了,其实并无此事,不过那边出了一个多事的和尚,这边出了个讲大话的道人,你说过来,我说过去,惹动了那喜欢生事的人,编成话柄,有许多老修行在京地土生土长,都把这桩事模不清白,今依古书校正无讹,庶使后世门人不争强论弱,则于因果有光辉也。

  自古讹传不可当,说来说去越荒唐。今人认作真实事,屡把前贤论短长。

  又说丘真人自与白云禅师和好之后,静养之余,将修行工夫九九八十一转,喻为九九八十一难,以真性本情,心猿意马,为本身所用,以七情六欲、三尸六贼为外魔侵夺,着成一部大书,名曰西游记。书成之后,叫道童送至集贤馆,献与白云禅师,白云禅师是个大有智能的人,一览便知,也将那洞中景象,静里妙用,六六三十六路外魔来攻本身,以智能神通生克变化,着成一部大书,名曰「封神演义」,也令沙弥到白云观奉与丘真人。从此两家和好,白云禅师此时神通俱足,飞锡到江南地方开阐去了。这一仙一佛着下西游、封神,永垂万古,妙用无穷。

  两部大书藏妙玄,幻由人作理当然。七情六欲从中乱,生出魔王万千千。

  又说丘真人在白云观开坛演教,讲说戒律,大开度世之门,重兴全真之道,设规立矩以警后人。又垂训文以遗后世,开丛林七十二座,接玄裔百千万载,三千功果,八百行满,应赵紫府之选,以成大罗之仙。三十三天,丹书下诏,十月十九,跨鹤飞升,是时也,霞光霞映,紫气腾真,对对金童而接引,双双玉女以导行,和风习习,半空中幢旛旗舞,清音朗朗,云端内仙乐铿锵,霎时离却北京之地,顷刻来到南天门,王、马、殷、赵见而拱手,张、葛、许、萨笑以相迎,朝至尊于金阙,观天颜于王宫,俯伏玉阶之下,陵霄殿前称臣,吾皇万岁无疆,大哉帝德好生。上皇一见甚喜,即命考校功程三官上殿,保举七真:「功德堪称,考苦行于内功、外功丘长春为第一。通妙玄于无极太极,刘长生为二名。谭长真道心坚固名列三等。马丹阳清静无为第四堪称。郝太古一尘不染举为第五。王玉阳万虑俱寂应在六名。孙不二智能圆满,首倡修行,其功最大,应该超群,然则逊让一步者,前以她为始,今以她为终,注名第七。全始全终,七真之果,紫府已标名姓,今臣敢以奏闻。奏罢,天颜喜悦,逐一敕封七真。丘长春封为天仙状元,紫府选仙,上品全真教主,神化明应主教真君。刘长生封为玄静蕴德真君。谭长真封为宗玄明德真君。马丹阳封为无为普化真君。郝太古封为通玄妙极真君。王玉阳封为广慈普度真君。孙不二封为玄虚顺化元君。

  上至封赠讫,刘、谭、马、郝、王、孙六人俱已谢恩,只有丘长春不肯谢恩。三官大帝喊曰:「丘长春怎不谢恩?」丘真人俯伏玉阶,涕泪交流,惶恐奏曰:「非臣不谢恩,只缘道本难学,仙不易成,后世修行学道之人,如臣受那百干万苦而不退初心者,万中难选一也,好最难学,非学好不能了道,臣有学好难本章上奏。「悟道不易,学好最难,盖学好之事,非大力量之人不能学也。要能忍饥受饿,忍辱受耻,有时衣不终身,食不终日,日断两餐,夜难一宿,无日不惹人嫌厌,屡受凌辱,言之酸也,听之寒胆,臣经历千般苦处,故知学好之为难也,一好字而难学,敢望仙乎!臣恐天下后世修行悟之人,不能如臣受苦受难,有学道之名,而无学道之实也,使臣无从化度,有负吾皇荣封之恩,故臣不敢谢恩也!伏乞赦罪。」

  丘真人将这好难学奏闻上帝,群仙默然,只见西大厅内走出一位星君,你道这星君是其模样?

  生成赤发赤面赤须赤心随身,金盔金甲金砖金鞭,足踏三五火车,追风逐电,降妖捉怪,纠察无私,人称铁面雷公,护法有感,共尊先天灵祖。话说灵祖在旁。闻听丘长春奏称学好之人,有许多磨难,无人护持,当时起了侧隐之心,愿作护法之神,遂大声喊叫:「丘长春,你只管谢恩,后世若有修行之人,学道之士,他有三分修持,我有七分感应,他有十分修持,吾便随时照临,自有人办斋造供,不便他忍饥受寒。」丘真人闻听星君之言,方才谢恩,又与星君作礼,把一个几千斤重的担子与星君搁在肩头上。一会儿,上皇退殿,群仙散班,七真同到紫府恭见启祖东华帝君、钟离祖师、洞宾祖师,又拜见师傅重阳真人,东华帝君使紫霞真人引七真到威仪馆,学习瑶池礼仪,不日,蟠桃会起,以好朝谒高真。

  到了会期,东华帝君引领新进真仙,南宗北派,五相七真,端望瑶池而来,遥见琼楼玉宇,金阙银宫,珊瑚为栏,赤玉作阶,金碧交辉,朱紫夺目,祥光映眼,异香馥郁,琼林玉树之中,鸾飞凤舞,金柱银墩之下,虎啸龙吟,玄鹤梅鹿,青狮白象,皆配成对。凤辇龙车,鸾舆鹤駗,世无其双,说不尽瑶池庄严,表不完昆仑美景。

  且说东华帝君引着新进群仙参拜王母,王母待以宾客之礼,少时间圣真如云而集,王母接见,启问已毕,依前会古规,各有次序,只有新进诸真,必待主人安排。西王母曰:「新进众仙,对此上圣,而不能一参见,今可便宜行事,立在丹池,向上三拜,普同一体。」王母吩咐毕,东华帝君引导群仙跪于瑶阶,王礼九叩拜毕,王母逐一安位,乐奏钧天,歌舞霓棠,席上珍品,难以名言,皆非尘世所有。许多仙童传杯递酒,无数玉女把盏提壶,有数十童子,手提紫竹篮筐,凌空飞走,直登树梢,摘取蟋桃,从上而下,顷刻满筐满篮,仙吏仙官,互相转运,须臾盈庭,拣选最大者,上奏天尊大圣,其次者供养大罗金仙三界正神,再次者,赏给蓬岛教仙侍卫人员一切眷属,其桃非容易而食,要有修行的人,方可得也,后世门人有欲慕此桃者,也学七真用心苦志,修行得道成真,恭拜瑶池王母,必以蟠桃赐汝,吃一颗寿活千年,不老长生。会毕,千真万圣各回天宫。七真随东华帝君转归紫府,这紫府在方诸山上,这方诸也与昆仑相似,但不及昆仑之高大,其中也有四时长青之草,八节不谢之花,亦算天宫第一境界。不易到也。诗曰:

  七真因果永流传,受得人间无限苦。惟望吾人习妙玄,定做天上逍遥仙。

七真因果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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