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大唐帝陵的前世今生,寻一场繁华如梦
很多梦从这里开始,很多梦在这里消失。从没有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拥有着皇家贵族的高傲庄严,却又散发出市井的丝丝温暖,让人害怕又让人向往,让人心心念念充满爱恋,他的名字叫长安。
阳光晴好的五一假期,约上我的最佳拍档赶往陕西,站在荒草疯长的田野间,与那些伫立了千年的唐陵印记默然相望。他们讲了一个绮丽又忧伤的故事给我听,关于大唐,关于长安,一梦千年。
长安承载着盛唐的繁荣,也向世界展现着中华文明,唐代的帝王把毕生的精力都融入渗透在了这座城市里,让它在历史长河中有如此恢弘的一笔绵延至今久不褪色。如今接近这座城市,我来寻访的唐陵都在离长安很远的高山上,依山为陵,彰显着唐代帝王的气派,生前站在了万人之上,死后也应该站在山陵之巅与天最近的地方吧?
前后延续近三百年的唐朝向来被认为是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发展的巅峰,而唐朝帝陵则是中国封建社会发展高峰时期墓葬制度的代表,是中国陵寝发展史上重要的阶段,更是唐王朝兴衰历程的见证。
唐代从公元618年建国,至公元907年灭亡,历时289年,历经21帝20陵(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合葬乾陵),除末代皇帝昭宗李晔的和陵与哀帝李柷的温陵分别在河南洛阳及山东菏泽外,其余18座帝陵都分布在陕西省乾县、礼泉、泾阳、三原、富平、蒲城6县,东西绵延100多公里,几乎与渭水西汉九帝陵成平行一线。
唐代国势兴盛,皇陵早已不用封土堆了,而是真正的“以山为陵”,时过境迁,虽然曾经的宫室建筑难逃“千秋一毁”的宿命,但这十八座帝陵仍然保留着相当多的重要遗存。我们的唐陵寻访之路,是从蒲城开始的,第一站,唐中期的光陵。
沿着这条铁轨,正对的那座陵山,就是唐穆宗李恒的陵寝。
笔直的铁轨向前延伸着,在原野呼啸的风中,苍凉得如同一声低沉的叹息。
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是否就能回到1194年前的那个夏天?
帝王的车辇缓缓而过,在千年前营造的归处,留下摄人心魄的气派和庄严。
只是如今,沧海已成桑田,唯有沉默的石刻,带着时光的斑驳烙印,讲述着那一段昏黄的过往。
唐穆宗李恒,为唐宪宗第三子,在唐宪宗暴毙之后,宦宫梁守谦、马进潭、刘承偕、韦元素、王守澄杀了政敌吐突承璀等人,将唐穆宗拥上了台。
唐穆宗本是胸无大志之人,且朝中政柄被宦官所掌握,从而上台之后,将政事弃于一边,他还迷恋于声色之中,爱好歌舞杂戏,嬉戏与赏赐无度,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
还未走近光陵,只远远看着,就好不苍凉,真是荒的彻底啊!
远远的,当断臂石狮伴随着我们的接近而从地平线露出真容,我为眼前的一切,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石狮看着不够威武,气势也弱,但,不知为何,它带给我的感受,却是无比悲凉,心里暗涌的情绪,是微疼的酸涩。
这残缺的躯体,湮没荒野,再无人知。
这残缺的石马伤痕累累,我站在它的脚下,伸出手,闭上眼睛轻轻抚摸,顺着那流畅的线条,描摹精美的花纹,仿佛可以感觉到,当年工匠们落刀的力度和封存在每一个线条内的生命力。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原来我与唐朝的先民,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对话。我们抚摸过同一块石头,欣赏过同一种美,只不过,我比他们晚了千年。
唯有感慨:多少荣华归尘土,付与时光流年中。
晚霞来袭,加重了我的感伤,
夕阳下石刻的剪影是那么的孤独落寞。
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的心伤?
大唐陵阙,那是前朝的记忆。
年年柳色,大唐早已远去,
你独留于此,又有何意?
时间过去了,它们依然尽忠于此,守护着逝者的千年一梦,进而留给我们一对孤独的身影。
我相信它是活着的,倘若我能将耳朵贴近它的心房,或许可以听到那遥远的跳动。如果我肯聆听,它是否愿意,把这1000多年来的过眼云烟娓娓道来呢?
一左一右,守着一个承诺,陪伴着彼此。
不问世事,只看庭前花开花落,天外云卷云舒。
黄昏的阳光洒落下来,在眼前的千年石刻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它们就是这样,在寒来暑往中,默默守候着每一次的晨昏,无悲无喜。
往事无人追问,未来遥不可及。
时间湮灭了太多记忆,唯有它们,不曾老去。
从光陵去景陵,景陵是唐宪宗李纯的陵寝,作为顺宗长子的李纯被宦官拥立为帝,因此宠信宦官。他在位16年,晚年修炼长生不老,服用金丹中毒,弥留之际被宦官杀害。其陵寝时期正值中唐,国力强盛,故陵园宏大,气势不减盛唐时期。
抵达时圆月高升,轻点着那些岁月的痕迹,朦胧之中石刻仿佛蒙上白蒙蒙的雾,但见那大唐不到三百年的时光中,他静坐其中,举杯轻吟。
唐陵的翼马是我最为喜欢的石刻艺术品。无论雕工的精致与粗疏,无论体积的庞大与微小,这些石马总是有着鲜活灵动的神态和怡然自得的气质。它们静止在时空里,却依然可以让人清晰的感觉到那生命的脉动。
石马再往西是景陵略有残损的鸵鸟浮雕,历尽千年风霜洗礼,它依稀面目斑驳不复以往。但我却依然可以透过那硬石上的线条优美流畅的浮雕,想象它最初的样子。
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它断翅的伤口——
指尖微凉,触感沧桑。
它不动,不语,只是用沉默对我讲,
1198年,是怎样漫长的一段时光……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站在这里,守护着君王永恒的沉睡,和大唐早已远逝的梦。
夜风阵阵,如若隐若现的低诉,将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那一年,28岁的唐宪宗李纯即皇帝位。
最初,他励精图治,重用贤良,改革弊政,国家气象一度好转,从而取得了元和削藩的巨大成果,并重振中央政府的威望,史称“元和中兴”。
可惜好景不长,宪宗在对藩镇作战时,开始启用宦官监军,宪宗开了个不好的例子,从历史的角度看,宪宗时期是唐朝解决宦官问题的最好时机。后面的皇帝不是有心无力(文宗,宣宗),有力无心(武宗),再就是根本不闻不问的(穆宗,敬宗),最后一直到宦官和唐王朝同归于尽。
晚年时的宪宗追求长生不老,开始服食丹药,服药后变得性情暴烈,经常对身边的宦官责打诛杀,最后被宦官陈志宏所杀。
那一年,43岁的唐宪宗李纯暴毙,
为帝王奏响的挽歌,在长安城久久回荡。
这似乎预示着,盛唐末路的终曲,也即将进入中晚唐时代。
他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不能语,
但,他的心尚在。
那年他出征河西,收复十洲之地立下显赫战功,
却不曾被敌人伤及分毫。
而今,却在陛下的陵前,抛却了头颅。
世事为何这般残酷残忍,死而不得其所,
是英雄最彻骨的悲哀。
他无法流泪,
却让千年之后的我,在他面前悄悄湿了眼眶。
临近午夜十二点,赶往桥陵回头狮,脚下的路,林兄已走过近十次,却是在深夜,鬼打墙一样的模糊难辨。几经周折往返,爬山再下沟,回头狮却怎么也找不到。一起出游过太多次,他的审美与资历我是相当佩服的,只为让我亲眼目睹这唐陵中唯一的回头狮,忍住饥饿与劳累,上上下下奔跑着。入夜的山村忽见一户人家还在开着灯开着院门,林兄前去询问,怕有不妥我便跟去,这一下子还真问对了人,王大叔午夜时分亲自为我们带路,就这样结识了王大叔,结识了大唐帝陵唯一的桥陵回头狮,结识了夜色下最最难忘的寻陵记忆。
桥陵是唐睿宗李旦的陵寝,石刻是盛唐雕刻艺术的巅峰之作,其造型生动,线条流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灵动之美。
间隔着1000多年的光阴,我们仍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匠人们不朽的精魂。目前桥陵已开发成景区,但景区外陵山一周还是原始真实的气息。
那夜月华如水,圆月拉长了睿宗李旦的影子,再没有渭水寒的寂寞,来,我,敬你!
有必要提一下目前唯一可以进入的唐陵地宫——惠陵。
惠陵是桥陵的主要陪葬墓,墓主人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哥哥李宪,1300多年后的我走进惠陵地宫,石棺椁上唐代原作侍女线刻,触手可及的盛唐巅峰之作,我怎敢相信呢?
在陕西的五天时间里,不光看唐陵,古塔与其它古迹也看了很多,我喜欢融入在历史中的感觉。在广阔的蓝天下,那些朝代的印记永久地注视着我们,太多的景致虽然寂静荒凉,但拨开层层的轻纱,曾经模糊的各朝悲喜欢歌渐渐清晰。我倚在时光的隧道里,醉眼朦胧的望着满地银色,吟唱着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的旋律。记忆中最强烈的,还是大唐的背影,盛世的繁华化作所有迷醉的痴想。以至于随后的三天时光,又选择了大唐中很有代表的两座帝陵去探访。
以上六图为唐书法家李邕篆书的李思训神道碑,原址名碑,要不要这么帅?
我不来,你不败,对不对?
就是在油菜花本应败的时节里,与唐开国皇帝李渊陵寝相遇。陵寝的背景还处在变革时期,拥有着典型的南北朝气息。石虎是唐十八陵仅有的遗存,望柱望着1300年后的闯入者,诉说着时光老去。
南有萧憺,北有兰陵王;
南有萧景,北有唐献陵;
五个月之内集齐南北朝四大神物,何乎壮哉!带领我陪伴我集齐这四大神物的,必须是我的最佳拍档,开心哦!
值得一提的是唐献陵附近的隋代佛龛,它从隋代走来,静卧在那麦田里,落寞孤寂。造型是个造像龛,顶部却是建筑的形制。在它的周身铭记着太多的秘密,尤以“献陵供奉”最为惊喜。
富平五唐陵中最美最威武的盛唐石狮,凤凰山唐中宗李显墓。
他是大唐的武将,挺拔威武,剑眉星目,英俊的脸上,刻着刚毅与果敢。他双手拄着五节剑,随时准备着为帝国的复兴与荣耀冲锋陷阵。然而,大唐落幕,江山不在,满腔热血空余恨只能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甘心守在这里,不为皇帝,只为自己——那颗挚爱大唐的心。
他是胡人,深目高鼻,颧骨突出,两腮蓄须。
那年,他尚年少,一个人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
这座城池,如此的令他迷醉——于是,守护长安,成为他毕生的信仰。
然而人生短暂,再多的虔诚,也守不住千秋万世,
长安最终还是在无涯的时光里烟消云散。
只化为心头的刺青,镌刻在他一个人的永恒里。
上图为好友林兄提供
1308年后,我来到这里,因着前世的宿缘,因着今生的纠缠。
谢谢你们,讲着无声的故事给我听。
那些消散的繁华,那些远逝的悲喜,让我来探寻铭记。
关于大唐,关于长安,岁月已忘,我不曾忘。
上图为桥陵陪葬墓区惠文及惠庄太子墓
黄土埋葬了帝王,埋葬了王朝,埋葬了过往,
却埋葬不了石狮那始终如一的骄傲。
它默然注视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对这浮华现世,充满悲悯。
风泱泱兮,思念大唐,潮滂滂兮,山河有殇。
装上白云的翅膀,飞跃旷野的荒凉,
梦回千年的大唐,醉在亘古的荣光。
定陵别过,我将启程回到北京,默默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我的现世安稳。
只是,回京后的这些天里,心却始终停留在1000多年前的岁月离,辗转流连。
这是一场梦,而我已在梦里,迷醉了一千年。
梦中的石狮浅笑,梦中的翼马激昂,
它们视虚名功利为脚下的泥土,心中的净土与童话,是它们梦想中的君主与大唐。
它们身上或深或浅的伤,是否写实着大唐盛世背后的悲凉?
那华丽的易碎的不朽的梦,经不起宫廷中黑暗的风风雨雨,于是选择了面对山水和自然。
八百里秦川之上,渭水古道音尘绝,西风残照唐陵阙。
皎洁的圆月啊,你老了,我也老了……逝去的时光与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石刻们叹口气,可是神情上丝毫没有惋惜的感觉,
它们依旧笑着,笑着,笑看着千年后看不懂悲欢人世的可笑之人。
那大唐的繁盛,历史的忧伤,一个个飞扬跋扈瞬间化为尘,化为土。
纵使英雄一世,繁华一朝,也不过遁化为腐朽,然腐朽幻化不成神奇,只有诗人的瑰丽的诗句和月下流动的思绪,才成就了真正的神奇,那是让后人凭吊的意义。
我的现世安稳,还有什么意气不肯平?
于是想到了豁达,想到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寄沧海。
尘埃落定,月亮依旧倾泻于世,倾泻在秦川十八座唐皇的陵丘上。
黄土做的陵寝,陕西的黄土毕竟是埋皇帝的。
尘埃覆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寂寞对着天上月,渭水中的月,
我还在凭吊些什么?感慨些什么?
一切都是尘土,终究归于黄土,永恒的只有天上月。
菊花古剑和酒,开元盛世令人神往。
风吹不散长恨,花染不透离愁,
雪映不出山河,月圆不了古梦。
是你吧?高高挂在穹苍千年啦——
看尽了人世离与散,多少功名似尘埃;
是我傻,总是在幸福中奢望——
你时圆时缺时迷惘,仿佛告诉我生命本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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