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毒舌电影”何君 & 陈植雄:保持独立是因为贪钱。

2016-03-02 鲁西西 浑水自媒体江湖

曾经的毒舌电影,并没有眼下这般又臭又硬、特立独行。


· 0 · 


2013年6月初,在当时万物生发的微信公众号世界里,他发出了第一篇推送“毒sir荐片”,连副标题都没起。文章不到一千字,没有花哨的言语笑话或表情图片,只推荐了获凯撒奖的法国动画电影《艾特熊和赛娜鼠》(Ernest et Célestine)。之后,他评论了现象级的国产片《中国合伙人》,以及创造世界性声誉的法国文艺电影《爱》(Amour),无不中规中矩。



(毒舌电影公众号截图)

 

· 1 · 


如今,曾经温吞不起眼的“毒sir”已然成了一位硬邦邦的电影圈老炮儿。


他风趣,大胆,嗜酒,有点自恋,自命为最广大的电影观众最平凡的老朋友。平时,对着累积已达百万的粉丝,他絮絮叨叨地推荐稀奇古怪的偏门小片,同时刺痛背景雄厚的国产劣制。他有一个庞大的电影动图(gif)宝库,以及一颗笑点泪点都不高的单纯之心;因此他无法伪装高深。在他的推送中,“屎尿屁”、“基情”、“贱人”、“撸”远比“画幅”或“影史”常见得多。


让他挥洒自如释放自我的,是狂飙猛进的中国电影市场中前赴后继的烂片。它们光鲜亮丽、千奇百怪,虽然霸占市场,品质却乏善可陈。

 

对着“有史以来最烂国产大片”《富春山居图》,“毒sir”愤怒地指控:“毒Sir看了《富春山居图》后,吐血三丈。五彩斑斓的屎还是屎!”他痛心疾首地形容:“整个故事就像狗熊冲进玉米地,东啃西咬,毫无章法,一塌糊涂。”那是他第一次以“毒sir”自称——不是在冷静、优雅的称颂中,而是在毫不留情的抨击里。

 


在那一刻,公众号“毒舌电影”的主人“毒sir”的形象算是真正立住了那时,创造他的主人决定,他必须拒绝金钱买下的赞颂或指责。“毒sir是独立的。”带着不尽相同的动机和性格,他的“父亲”和“母亲”对此达成共识。

 

就是这样一个境界不甚高远的直肠子,一路坚持“我是观众,不是嫖客”。他宣称从不为片方的五斗米而折了节操的腰。在票房记录以月份为时间单位更新的中国,在“收红包”、“写软文”几乎成为影评人最重要收入来源的当下,这几乎像是痴人在说梦话。一如他的头像。——那是一脸傻笑的“包龙星”,周星驰在《九品芝麻官》中诠释的痴汉型理想主义者。如今,这个logo代表的“人格魅力体”自媒体品牌,已被估值一亿。


· 2 ·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毫不忌讳粗口、时常散发出满满直男气质的“sir”,幕后主人之一却是位女性。何君圆脸,中长发,笑容热情,说话像珠子直往外滚。她往往回忆刚做媒体时如何如何,继而大笑着警告不要猜我的年龄啊!我只是出道比较早!

 

在“出道”之前,她是南昌大学新闻系一个喜欢“宅”的学生。放暑假时,她可以靠着家旁的影碟出租店过完两个月的悠悠夏日。“隔几天就去租碟,回来就看,什么港片、周星驰、奥斯卡获奖电影、好莱坞大片都看。”到了大三,她去了南方报系中刚刚创刊的《21世纪环球报道》,做文娱口。一去就遇上威尼斯电影节大专题。于是有了迷影情结?“哪儿啊。本来是想去《南方体育》的,但它当时实习生太多了。”


她爽快地承认自己一不是影迷,二没有“铁肩担道义”式的新闻理想。对于娱乐新闻,她只是有种不管不顾走下去的冲劲,以及退后一步的分析习惯。凭着这种决绝,她的每一个决定,都刚好落在一种媒介的黄金时代之前。

 
(何君)


新世纪初,何君大学毕业,从南昌冲到上海,入职了其时也刚创始的《东方早报》4年后,她又从上海冲向广州,投向当时正如日中天的“门户”网易。然后呢?她又去了“手机上网第一门户”3G门户网站。周刊、报纸、门户、“移动互联网”,她一一试过。其每次跳槽都在东家还红火时,也都被同事们戏称为“投向新媒体”。

 

“有那么好留恋吗?”她又笑起来。好日子都会过去的,而她不相信谁能高枕无忧。在她看来,一五一十地跟踪介质、受众和信息动态,远比追逐理想或激情实在。

 

“新闻载体变化了,从纸张到电脑到手机,获取新闻越来越随手可得。信息爆炸的结果是,太多了看不过来,人们获取新闻的方式从主动获地买报纸、上网站,变为被动接受各类弹窗、到朋友圈社交分享。大众媒体不再是集中掌握话语权的大众媒体。当去中心化发生的时候,个体能左右舆论,彰显专业特长和态度的时代就来了。”


· 3 · 


到了2013年,这个何君曾隐隐约约感觉到的时代落到了她眼前。当时,微信的用户达到3亿,3G门户从每个版块都被要求创建相关微信公众号。背着这样的任务要求,“毒舌电影”便在何君负责的娱乐版块应运而生。

 

“毒sir”的另一位塑造者也在此时入场。他叫陈植雄,是何君的老下属和老搭档。如今他30岁上下,自称“老酒鬼”,喜欢看王朔和余华的书。“王朔屌啊,他对自己极度成熟,甘愿把最丑、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而且文字触觉和节奏都好。”

 

在这样的标准之下,他自己也有文字洁癖。每次推送后,他明知不能修改,却总是忍不住为漏网的每个错别字、每次不恰当的分段、每张不够好笑的gif而痛心不已。

 


从种种角度看来,陈植雄与何君的性格都大为不同。他感性、文气,说到激动时会迸出“他妈的”,遇到意外的问题时会自顾自地嗤笑。对于社交媒体传播的心态,何君会做出接地气的准确比喻:“我妈在小区溜达主要也就干那么几件事:一,东家长李家短;二,你孙子英文歌唱得好,可是我家孙子长得壮;三,《亮剑》看了八百回,真的无聊。”而对受众心态的揣摩,陈植雄则干脆地表示:我不那么去算计他们想什么,内容做得好,他们自然会转。

 

他喜欢聊起因被梦想牵着鼻子走而多少“有点傻”的青春时光。毕竟,现在他与当年仍有几分相似,而他显然为此感到欣慰。




少年时,出于对心理医生的想象,陈植雄选择了在广东默默无名的二本大学肇庆学院的应用心理学专业。“上学第一天就被打了闷棍,原来做心理医生要去医学院,我们毕业之后只能做人力资源。”这个文艺青年从此对学业灰了心,转而在电脑上消磨时光。从以周星驰为代表的港片开始,他大量看片,直到对维姆·文德斯、拉斯·冯·提尔等欧洲文艺大师的作品也兼容并包。毕业后,他提心吊胆地将简历提交给在影迷中声誉极高的《看电影》杂志。对他来说,收到面试通知的那一刻“绝对比高考得高分、彩票中大奖还让人激动。”

 

那份清贫而繁忙的工作,奠定了陈植雄的职业秉性。在那一年里,他在上海每周上六天班,每晚搭最后一班地铁回家,像海绵一样不断吸收智识。杂志老板告诉他“好稿子都是一遍遍改出来的”,他至今记忆犹新并坚信不疑。

 

“好的作品不应该依赖文采。它他妈的应该像一个拧干的毛巾一样没有水分。……我很清楚,我是喜欢文字、喜欢写影评,不是想拍电影。”

 

一年后,为了家人,陈植雄终究放弃杂志的工作回到广州。他加入网易娱乐,成为何君的下属。在接下来的6年中,他一直跟随她从门户走到“移动互联网”,再在她手下带着团队运营起“毒舌电影”。为什么对何君有这样的信心?陈植雄噗嗤乐了:“领导嘛,性格好,能扛起责任还能够放权就很不错了。而她擅长规划,我喜欢磨细节。好比监制和导演,挺好的组合。”

 

但听说你们平时也会吵架?“吵?说不上。跟她争起来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她到下午才跟我说要写个什么题,我就会跟她发火:说得这么晚,哪有时间好好写、好好改稿?质量怎么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有下次。”

 

就这样,“永远把内容第一位”的陈植雄,与精明把握传播规律的何君,在2014年走到了共同的转折点上。


· 4 · 


大门户时代已经走向式微,广州又不是影视行业的中心。何君感到憋闷。她已为人母,安家在广州,也讨厌北京的拥挤和雾霾。“不去北京就没有路可以走了吗?”她不得不夜夜扪心自问。

 

幸而,此时的“毒舌电影”已积累了五万粉丝。何君没有犹豫太久。她向一直负责运营“毒舌电影”的陈植雄递出橄榄枝:走吧,一起去创业。

 

“反正也不会更糟,有什么好怕的?大家脱了裤子也没几两,不如光着膀子去拼一拼。”

 

陈植雄似乎对此早有预感。他已经发现,门户大部分内容的生产方式还与纸媒一样,“无非是大稿、封面故事、数字评点”。真正对内容创作方式产生影响的,是微信公众号——结构套路、文句语法正在被重新定义,gif、歌曲、视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股脑地集合在文章中。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做“软文发布站”,不想因为机构的庞大而牵扯到越来越复杂的电影圈人情。他想独立,却觉得自己人微言轻。

 

“首先要养活自己,才谈得上独立,才谈得上可信。——当你对一部电影手下留情的时候,你有什么立场去批评另一部电影呢?连你的赞美,在别人心里也是打了折扣的。”




2014年12月,何君和陈植雄带着“毒舌电影”出走创业,建立起8人团队。接下来的两个月,运营已有一年半的公众号的粉丝徒增了一倍。为两位创始者钟爱的周星驰的形象开始频频出现在推送中,“毒sir”的人格塑造也被提上日程。何君毫不讳言,这是从罗辑思维的“魅力型人格体”概念得到的灵感。“帅过古天乐”、“我和金城武之间只隔了一个王祖蓝”之类的金句,也成了毒sir的招牌。

 

在陈植雄眼中,被团队精心创造出来“毒sir”是个中年男人,就像陈植雄一样是个酒鬼,也像他本人一样厌恶成功学和过于统一的价值观。不过,“毒sir”对于文艺片可能没有他那么强烈的偏好。“商业片不可耻,烂片才可耻啊。”

 

说到“烂片”,便触及了毒sir人气的根本。人格魅力毕竟只是附属。所谓的“独立”才是核心竞争力。对于陈植雄不乏理想主义的坚持,何君也犹豫过:是像前辈媒体一样收取片方的宣传费,为泥沙俱下的红火市场辩护?还是面向最广大的——往往也是最迷茫的——电影观众,走收益前景不定的“用户路线”?

 

于是,何君算了一笔著名的账:

 

“以中国每个月上映30部电影来算,目前其中只有三分之一会做新媒体投放。而一部中型电影的宣发费用大概在1000万左右,去除发行和明星发布会线下活动成本,可能还有300万能用来宣传,其中能留给新媒体的大概在30-50万,……每个月能有10万预算放在微信已经不错了。所以一年算下来,整个盘子乐观来看,也不过三四千万。”

 

何君不谈理想,她这样总结了自己放弃第一条路的动机:“没错,我们就是这么贪钱。”


· 5 · 


有了“‘说真话’这种热血又稀缺的本领”,毒舌电影的骄人业绩开始成型:在8个月内,其团队号称没花一分钱宣传、没做一场活动,便达到了增长50万高粘性粉丝的惊人业绩。何君骄傲宣称,“现在我们的广告大客户已经是快消行业,比如可口可乐、桂格燕麦片、雀巢咖啡,以及汽车行业,通用汽车的凯迪拉克,或者平安保险。”




2015年12月,“毒舌电影”受邀前往美国拉斯维加斯参加电影《007:幽灵党》首映礼。回过国,毒sir还是没给花钱负担差旅的片方面子。那篇推送的标题是“虽然被邀请首映,但我还是得说这部007不咋的”。

 

作为内容总监,陈植雄工作得越发来劲。他更细致地确认了毒sir的犀利路线:非学院派,永远与大众站在一起。同时,努力做到“不要为了骂而骂”。

 

我们要一五一十地解析烂片中的毛病,分析其创作语言,而不是用段子性的东西去消解它。网上有人会这么说去博眼球:‘《恶棍天使》一出,郭敬明松了口气。’我们永远不能这样做。”他冷笑着摇摇头:“那太low了。”

 

2016年2月,毒舌电影粉丝突破一百万。在每周六天的工作日中,陈植雄每天早上十点起床,从定选题、布置任务开始,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在每个周日,他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只工作四到六小时,“剩的时间陪陪老婆孩子”。

 

不过,即使到了如鱼得水的今天,毒sir有时也还是会为粉丝们的反应大吃一惊。


· 6 · 


2月24日,毒舌电影发稿《他再烂再污,你也不能禁》,为刚刚被下架的耽美网络剧《上瘾》辩护。面对网上为数不少的“污染社会风气论”,毒sir痛心疾首地指出:“审查对艺术作品最大的伤害,是在于一旦这个缺口被打开,将永难补回。”他没想到,这篇阅读量达到40多万的推送收到的是潮水一样的反对之声,公众号的退订人数也比平时多了好几百。



 

“没想到毒sir三观崩坏”,有人在退订之前这样留言。对此陈植雄无法不沮丧。“这本来是共识性的东西啊!毒sir也早就强调过,不能要求作品三观正——《泰坦尼克号》还是讲婚外情的呢,对吧?很多人反对广电总局,只不过是树立一个标靶去打。它禁了你不想看的就有理,它禁了你想看的《武媚娘》,你就骂它了?”

 

媒体还是要努力啊。他想。

 

在犀利与民意的夹缝之间,何君也在思考得更多。在完成首轮融资后,毒舌电影的下一步要往哪走?App要跟上,新的“人格魅力体”要开发。她的冒险还在远方,她依然可以无所畏惧。

 

“如果这些都做好了,剩下的只不过是坚持。”


--------------End-------------


【浑水自媒体江湖】独家深访

只报道最有料的自媒体人


如果你也是有故事的自媒体人

水备酒,与君共话自媒体江湖


联系微信:bigbeauty0607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浑水自媒体江湖


长按二维码
浑水自媒体江湖,等你
|江湖人物榜|求贤令|专栏||行业新闻|在线分享|运营智库|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