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鱼联文】38场 侠客行 听说了吗？by 不系之舟
侠客行
书鱼联文第38场-A01【盲选组】
听说了吗？
by 不系之舟
限定词：兰花拂穴手
听说了吗？
应天府时花馆的夜，热闹得不像夜。
屋檐下高着两层大红灯彩，寓意成双成对；灯彩下花团锦簇，昭示群芳荟萃；花团下踏道叫往来官人啊、老爷啊磨得锃光瓦亮，谁不知时花馆新雏破瓜，满城少年争缠头、绿林盼风流。
鸨头簪着“十丈珠帘”金线菊，手里鸳鸯帕掐的全是牡丹衣香，迎着珠光宝气的员外郎莲步趋上。
“张老爷，稀客~您能来捧场，兰花那丫头真福气。”
“张榜告示捧新花魁，今天可是头一夜，谁不想瞧瞧这鲜豆蔻？”员外郎折扇一打，香风撩高鸨头耳鬓青丝，“窑子做到这份上，全应天，那可也是头一回啊！”
“瞧您说的，酒香还怕巷子深，好货还怕没吆喝呢，我这不是替各位老爷免了错问歪柳的麻烦么？这边请~”
金线菊移步便颤，鸨头一手拿上员外郎腕骨，半牵半引领人入大门，那时花馆仙府瑶宫便扑面迎来。三层小楼，雕梁画栋，苏绣的绸缎牵成天上云，边塞的绒毯铺做脚下金，台上美人曼舞，台下人来客往，琴瑟同杯盘争鸣，喝彩与调笑并歌。
鸨头招呼龟奴伺候员外郎上二楼雅间，鸳鸯帕正拂过近门一张彩蝶探蜜的桌巾。
桌边围坐着几人，打扮平平，都是花点银钱来一睹新花魁芳容。眼下不到花魁现身的时辰，便闲坐着饮酒吹牛。
“听说了吗？”蓄着八字胡的男人食指一搓黄须，神神秘秘。
红方脸汉子问：“啥啊？”
“那事吧？”塌鼻短脸的青年插进话，“飞鹤山庄……”
八字胡一拍桌：“飞鹤山庄庄主贺荀春，南侠第一君子，使一手芦叶银枪，讲究轻、快、稳、准，人送外号风生水起无痕枪，一柄长枪舞得出神入化，刀剑未沾身，已无声无息取人心窝命脉，何等赫赫人物！”
“今年开春……”
塌鼻脸话没插完，就叫八字胡抢了去：“今年开春，贺庄主与夫人出游黄山，正碰上带牌子的拿人。那都是顺天下来的特办，一个个蜂腰螳螂腿，被拿的两江六派十二个好手沾上碰上半点没辙，手脚筋全给人废了。听说是犯了妄议朝廷的罪，不肖审，就地处置。贺庄主瞧不过眼啊，都是江湖好汉，头掉了碗大个疤，可不能叫你这么个辱没法。便一人一枪抢将进去，四个特办，八双招子，眨眼给枪尖点得发红淌泪——嘿，你说神不神，兵器都进眼了人还没反应！贺庄主也不伤他们性命，只说山外有山，谁的脑袋都在裤腰上别着，各留一线，江湖好再见。”
“神了！”红方脸拊掌叫好，“这是大英雄！”
八字胡说得兴起，抓起酒杯要润嗓，二楼却洋洋洒洒落下两片瓜子皮，正掉汤面上。他啧个声抬头，绿纱裹香肩的女人倚住栏杆，凤眼一翻，背过身没理他，兀自将西瓜子咬得脆生生。
“哟~不是你老相好么，也来瞧兰花了？”
盘发斜插金镶银小蝉发簪的女人从香肩手里捉把瓜子，冲楼下几个男人张张青葱五指，打趣：“好生热闹，应天有头有脸、没头没脸的都到了~”
“张榜告示新花魁，”香肩嗤笑，“谁不想瞧‘花中君子’的真容？毛没长齐的丫头，都怕寻错了位置，拔出乌鸡带出泥。”
金镶银“咯咯”就乐：“你这嘴，忒难听。诶~那笔‘三日闺阁尽寻欢’的银子，讨回来了吗？”
“讨个屁！老脸没皮的，到没见那活儿嫩成个鸡蛋。也不在应天上下打听打听，老娘是好惹的吗？闯进他家里，当着他徒弟，指着那玩意儿骂了一个时辰，老头儿半句话秃噜不出来，真是上下嘴一个样——没货，净腌臜人！”
“都找上门了还没讨着银子？你胳膊上叫蜡油烧红的皮肉，我瞧着都心颤呢~”
香肩气不打一处来，瓜子皮纷纷扬扬：“别提了……”
“二位姑奶奶，”龟奴提着长颈补汤壶路过，“今天都是来捧兰花的，没什么事，屋里歇着呗？”
撂下话，龟奴稳步撵下二楼，在群姬献舞的台子边给一桌跑江湖的添茶加汤。
“听说了吗？”
东南向坐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络腮胡、黑脸膛，一看就是练家子，把一把洪钟嗓压低，正向同桌开锣：“风生水起无痕枪——叫人杀了。”
“哟！”斜角罗圈腿、长上身的男人出个怪声，“那可是应天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不。叫人杀了，就在前夜里。年初，无痕枪在黄山马了锦衣卫的门面，听说连夜出了悬赏，可谁敢领？老哥我敢说，两江有能耐讨赏的，不出这个数。”
黑脸膛一抻手，只露了三指：“滨江画舫，‘千面湘君’司徒川；相爷府，‘阴阳断’石让天；纵云门，‘青萍一遇云中剑’孟鄢了。就这三人，也只能跟贺荀春斗个平手，胜负谁敢说？”
长上身连连点头：“不错。那究竟是谁一夜杀了贺大侠？”
“一夜？哪里要得了一夜！此人状若鬼魅，悄无声息行入飞鹤山庄，竟不曾惊动上下半人。推门入户，分毫动静没有，只使一招，贺荀春长枪刚进掌，喉头已被锁爆，喷血而亡！”
四座骇然，又见那黑脸膛铁铸的双臂环抱，面黑出墨油：“第二日一早，贺夫人及众徒才发现贺荀春横尸屋内，他那绰号‘小银龙’的大弟子誓要为师报仇，可只知贺荀春死于‘兰花拂穴手’，谁也没见着杀手面孔，连是男是女都不知……”
“是女人。”
截下话头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玉面紫冠，檀木扇打在掌心“砰砰”作响。黑脸膛给铡了话，闷声要说法，那公子将扇面一张，使个花手将黑脸膛侧颈剌出条红印。
黑脸膛一惊，捂脖子时痛已进了皮。
“这叫快，”玉面公子扇面一斜，自桌上切下只刚斟满的茶杯，茶汤平如镜，“这叫稳，”再一抖扇，杯子磕进黑脸膛半张的手心，“这叫准——贺荀春的无痕枪，快、稳、准虽已臻化境，但兰花拂穴手在一点上比他强——轻。这轻又称‘三水青’，讲究气度闲逸、行若无事。”
众人面面相觑，长上身迟疑道：“听说兰花拂穴手失传二十年，是何机缘重出江湖？”
“何来失传。使这兰花拂穴手的，二十年前有一人，现今也有一人，数十年前是个男人，现今便是个女人——兰花拂穴手的女儿。有说她姓武，有说她姓杨，可名号于她根本不重要。当年兰花拂穴手落败华山青玉剑，归隐山林再不露面，这门功夫只传了女儿。”
“难道，她领了赏？”
“又或是寻了仇。”玉面公子说得似是有模有样，“青玉剑剑锋再利，也难在以‘奇’、‘清’著称的兰花拂穴手下讨便宜，谁想却最终得胜？那日对决，有人说贺荀春怕是做了回送命判官。”
一席话叫人茅塞顿开，几人正待追问，时花馆大门却闯进一人，泼闹起来。
“骚蹄子、贱狐狸！给我出——”
里里外外、男男女女皆循声望去，原是个疯女人，正跳脚撒泼。大伙儿还未瞧清楚面貌，一个箭袖白袍绣双鹤的青年闪身而入，将那女人半推半拢带出去。
此一时，台上铜锣打响，豆蔻梢头新花魁即将露面，顷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近门那塌鼻脸望着大门喃喃：“那不是飞鹤山庄……”声音旋即叫奏响的仙乐盖得严实。
这厢花魁收个满堂彩，那厢白袍青年已将中年女子搡入暗巷。
“师娘，您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女人杏眼圆睁，直拍胸脯，“是我要做什么？是他要做什么！那老不修的，为老不尊，做出这些事来，一把老骨头学人招妓。招就招吧，就他那身子，旁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能玩出什么花？还怨我没情趣，在外头也不见他一泻千里啊！”
“师娘，您轻点声……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如今老不修的叫小骚狐狸闹进山庄，骂又骂不过，竟给活活气死了，我这脸往哪儿搁？我还不能抓那浪蹄子扇上一巴掌？”
“师娘，仔细师父声誉！”白袍青年直跺脚。
“我还没说你，什么兰花拂穴手？”
白袍青年涨红了脸：“师父、师父走得急，望江帮帮主又恰巧上门，直逼问我死因，我也是没了章法……瞧见师娘栽种的两盆兰花，随口便诌了。”
“诌也不诌个好点的名头，兰花拂穴手，听着就闹心！”
听——听说了吗？
熙来攘往，时花馆的夜，热闹得不像夜。
迎来送往，时花馆的鸨头，瞧着新花魁勾住那些官人啊、老爷啊的魂，十丈珠帘花枝颤：“不管好花儿歹花儿，嘴皮子说利索了，在这世道上，那就是奇花。”
★★★★★
评阅语
A，文笔绝妙，写谁像谁，虽然出场人物众多，但写得非常清晰，丝毫不乱，结尾这个转折真是闪到了腰。
本期主题介绍：
【书鱼联文】第三十八场：侠客行
End
书鱼联文第38场预告
看，那儿有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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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书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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