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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灯号 | 永远的哨音

2017-06-23 齐明宇 人民武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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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我被一阵急促的哨音惊醒,弹簧似地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墙上的钟摆在走动。我知道,远在天堂的爸爸托梦来了。可是,爸爸,我怎么看不到您呢?


公元2017年6月10日,父亲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程,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了。父亲安葬在村后的西北角,从家到父亲的坟前一共是679步,在人生的征途上,走完这段距离只要抽一支烟的功夫,然而这679步却让我们和父亲身居两个世界,从此阴阳两隔。


父亲是被肺癌折磨了18个月后离开我们的。在父亲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而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迫使他不停地坐起又躺下,躺下又坐起,近半年时间几乎没下过病床。我常年不在家,哥哥、姐姐和弟弟承担了照顾父亲饮食起居的任务。为了方便父亲呼叫我们,我们商量在父亲床头装个“老年报警器”,女儿已在网上看好了牌子和价格。不料父亲另有打算,他连说带比划地告诉姐姐,抽屉里有一个哨子,可以派上用场。就在我们担心父亲能否有力气吹响时,正在厨房做饭的姐姐就听到一阵高高低低的哨音。从此,这把哨子就陪伴着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光,哨音成为父亲和我们交流的语言。


父亲钟爱哨子,因为他的大半生和哨子有缘。作为一个有着30多年教龄的老师,哨子就是父亲忠于教育事业的见证。


父亲先后教过小学的语文、数学、历史、体育,可谓桃李满园。前年春节,一位50岁的老太太专程从新疆赶来,一定要见见几十年没见面的“齐老师”。当她报出名字时,父亲竟然能说出她当年在哪个年级哪个班。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噙满泪花,我们打心眼里为父亲骄傲。


记得我上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是我的班主任。那时,我总爱把“张”字的最后一笔多写上一撇,为此,父亲纠正了我好几次。有一天,父亲点我到黑板上默写生字,“张冠李戴”的“张”字又被我写错了。就在我放下粉笔要跑回座位时,父亲手里的课本重重地打在我的头上。看到父亲对别的同学那么好,对我却如此苛刻,我伤心地哭了一节课。对于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良苦用心,过了很长时间我才明白。


回忆总让人痛苦。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对父亲的记忆如那一张张燃烧的纸钱,在我凌乱的思绪里飞舞。


忍饥挨饿的岁月,父亲的工资根本不够一家人开销,加上我们姊妹四人都在上学,需要改善伙食,为了方便借钱,他就主动承担了学校会计的职责。记得那年冬天,每个周末我们从学校回到家,父亲总要到村东头买个羊头或二斤羊肉,放上粉条和白菜炖上一锅,再在锅周围贴上一圈巴巴馍,吃起来满嘴流油,到现在还让我回味无穷。看到我们吃得很开心,父亲也很开心。然而,到年底学校盘账时,父亲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因为他从学校的账目里开支了不少,只好节衣缩食用几个月的工资来弥补。

  


儿时的印象中,父亲经常穿着一双露着脚趾头的黑布鞋,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那只黑皮包也磨得掉了皮。一辈子省吃俭用、不善言语的父亲,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大山,用深沉的爱呵护着我们长大;更像是一只无声的哨子,时刻鞭策我们吃苦奋斗、争气做人。


父亲有个蹲着吃饭的习惯。当我们还围桌而坐一口饭一口菜地品尝时,父亲已经吃完了,然后一抹嘴巴:“我吃饱了,锅里还多着呢。”曾经,我们责怪父亲吃饭太快,生怕他烫坏了嗓子,现在想来,父亲吃得快是为了让我们能多吃一些。其实,如今的日子越来越好,谁也不缺吃少穿,但父亲这种吃饭快的习惯,一直都没有改变,而他蹲着吃饭的神态,已成为一尊精神雕塑,值得我永生叩拜。


为了操持这个家,父亲就像一株秋天里的红高粱,倔强地低着头,艰辛地渴望着。学校里,他吹着哨子教书育人;田野上,他挥斥牛鞭汗流浃背。爷爷奶奶去世早,两个叔叔在外地工作,早年的老宅年久失修,实在撑不下去了。70年代中后期,父亲和母亲商量盖几间新房。说是新房,其实是用泥巴垒成的土坯房。那些日子,父亲拉土、和泥、劈墙,用拿粉笔的手操起了泥瓦刀,那劲头让人想起操场上的父亲,吹着哨子正组织一场球赛。不知道干了几个月,三间泥巴房从父母手里像“变魔术”一样砌了起来。房子落成时,父亲让表哥在门头上刻了7个字:勤俭办一切事业。这句话,是父亲一生的座佑铭。


爱,贯穿了父亲辛苦操劳的一生。那年冬天,弟弟在镇上求学,雪下得很大,弟弟已经断了两顿口粮,就在放学途中的弟弟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发现父亲蹲在学校门口的雪窝里,淋成了一个雪人,身旁的自行车上驮着半袋馍和米……我七、八岁那年得了一场病,浑身浮肿,小便也排不出来。父亲找来一辆板车,拉我到镇上的卫生院打针、输液,从家到医院有四、五里路,父亲拉着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天。如今,躺在板车上颠簸的感觉现在也记不起来了,但那条路、那架板车、那个背影,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父爱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从父亲身上,我含泪读懂了这句名言。即使是在病重期间,父亲从不轻易吹响哨子,尤其是我在家陪护的那几个晚上,父亲出奇的安静,有次半夜醒来,看到是我在旁边给他打扇子,吃力地对我说:“别扇了,你也歇歇。”我知道,父亲时刻在与癌细胞作垂死的战斗,而他却把痛苦化作了大爱!

  

  

在父亲爱的怀抱里,我们度过了自己的童年。上初中时,我寄宿在邻县的三叔家,那年参加全县作文竞赛得了二等奖。一向为人低调的父亲这次却张扬了一回。回家时,他抱着那个硕大的奖状上了火车,引来周围许多羡慕的目光。父亲就主动和他们攀谈,高兴地说:“儿子在全县拿了奖!”对于从没离开过农村的父亲来说,全县有多大,他可能也不知道,但他的脸上洋溢着望子成龙的期盼和自豪。 


高考落榜后,我准备去当兵。父亲内心是不赞同的,他间接听到不少关于当兵吃苦受累的议论,甚至也有“好男不当兵”旧观念的影响。但为了我的前途,他又无可奈何。送我走的那天,父亲抱着我换下来的衣服混在人群里,跟着汽车跑了一程又一程。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父亲的背影一下子矮了许多。事后,母亲告诉我,我走后,从没有落过泪的父亲,坐在灶前哭了很久。“白头老母遮门啼,挽断衫袖留不止。”我知晓父亲泪水的味道,那时哥哥和弟弟都考上师范有了“铁饭碗”,而我却要踏上这条未知之路。父亲这份情愫里既有愧疚,也有担心,更多的还是牵挂呀。


远离故乡的日子里,我时常收到父亲的家书,信不长,每一封仿佛都能听父亲吹响的哨音,像军营的号声一样催我努力,鼓励我不断拼搏向上。入伍从军25年,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父亲耳朵不太好,每次打电话总要母亲接听后“传达”,而我总能听到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我身体没事,工作忙就别回来了。”即使后来患病说不出话来,还能听到他劝我安心工作的嘶哑叮嘱……


父亲一生非常节俭,他在5月份就进入了生命的垂危期,医生判断也就是三、五天的事了。那时,地里的麦子正在抽穗,眼看又是一个丰收年景。如果父亲这个时候离世,肯定会踩踏不少庄稼。母亲劝慰我们说:“你爸一辈子不浪费粮食,怎么也能熬过这个麦季。”那时,父亲已处于半昏迷半清醒状态,他含糊不清地问母亲,“过端午了吗?”“麦熟了没有?”

  


父亲果真是在麦收后走的,踩着新割的麦茬去给父亲上坟,我更加尊敬和思念已经融入泥土的父亲,他的品质宛如这脚下的土地一样朴实、厚重。


父亲去世前一天,我匆匆地赶到老家,我们围坐在病床前为他送行。昏迷中的父亲下意识地把哨子挂在脖子上,不停地吹着,那声音已微弱得像蛐蛐的鸣叫。我们流着泪对他说:“爸爸,我们都在您身边,您就别吹了。”但哨音仍没有停下来,是留恋,是嘱托,还是告别?我们只能边擦泪水边去聆听……


弥留之际,父亲突然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已发不出声音了,当侄子拿来纸和笔,已经一周滴水未进的父亲吃力地写下这样一行字:走了我舍不得。有泪水不停地从他的眼角渗出。我知道,他舍不下年迈的母亲,舍不下他的子子孙孙,舍不下这个家。但是,对于死亡,除了忍受,只能接受。在清理父亲的遗物时,一件件还没有拆掉商标的新衣服让我们再次泪奔,这都是我们逢年过节时给他买的,而父亲却一直舍不得穿,他身上的衣服却穿了一年又一年。


按照老家风俗,人走了身边不能有带铁的物品。我们把一只塑料哨子放在父亲手边,那只陪了他生命最后征程的铁哨子,连同父亲的体温被我装进了上衣的口袋。那一刻,我在心里对父亲说:“爸爸,您放心地走吧,想您的夜晚,我会吹响这只哨子……”


跪在父亲灵柩前,我蓦然发现一只蝴蝶标本,这是一只黑色的蝴蝶,粗壮的翅膀已停止了煽动。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安排,离开家的那天,院子里的核桃树上,一只黑色的蝴蝶在翩翩起舞。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此刻,我更愿相信,这只蝴蝶就是父亲的化身,愿父亲像蝴蝶一样经常飞回家看看,也常常飞到儿子的梦中来。


梦中,有那永远的哨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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