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有一种思念 父亲从未说出口
老段今年68，说起来年龄不算大，却“三高”缠身，身体不大好。
老段是地地道道的农村汉，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八九岁时，家里遭遇变故，没读几天书，老段就辍学了。老段年轻时有梦想、爱闯荡，虽然脑袋灵光肯吃苦，却因没啥文化，最终没能跳出农村这个圈子。老段也曾想当兵，可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大字不识几个的老段只能看着别人穿着军装干红眼。
眼瞅自己圆梦无望，老段把希望寄托在小段身上。好在小段挺争气，不仅考上了重点大学，去了繁华的大上海，还光荣地穿上了军装，当上了干部。年轻时那些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梦想都在小段身上一一实现了。
“这娃有出息！”小段休假回家，村里人竖起大拇指。老段一脸不屑地摆摆手说：“啥出息？还差得远哩。”嘴上这样说，老段心里却乐滋滋的。
每年年底，村里看望军属，送米、送油、送鸡蛋……东西虽不多，老段却高兴地合不拢嘴。老段最中意那块“光荣家庭”的牌子。拿到它时，老段眼里直放光，并特地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日子久了，牌子旧了、锈了，有人建议摘下来，老段坚决不同意：“这个咋能摘？这可是政治荣誉！”老段买来砂纸、油漆，自己动手捯饬。三下两下，牌子崭新如初。
小段自从参了军，回家次数就少了。不忙的时候，小段隔三差五就给老段打电话，问长问短。老段嘴拙话少，不愿多谈，这些年说过的话归结起来就两句：一是家里一切都好，二是你要好好工作。
小段兵龄越来越长，老段也越来越老。每次休假，小段都感觉老段老了一大截，老段却不以为然，蹒跚着忙里忙外不亦乐乎，把家里搞得像过年。
2010年5月，老段第一次脑血栓住院，半边身子不能动，需要手术治疗。家里人张罗着给小段打电话，老段急了，硬撑着一把夺过手机。“这个电话不能打。”老段知道上海正举办世博会，小段安保任务忙，老段怕儿子着急分心、耽误工作。
老段老了、病了，这几年又开始犯糊涂，以前记得清清楚楚的事逐渐不记得了，有时甚至连刚刚吃饭吃过什么都要想半天。去年，小段上任指导员，工作忙起来，十来天都不给老段去电话。手机老不响，守在旁边的老段坐不住了，左瞧瞧、右看看，半天憋出一句话：“这个电话咋没装电话线？”
身体每况愈下，老段成了医院的“常客”，身边需要人照顾。部队改革在即，“退意”在小段脑海里打起了转转。老段脑子糊涂，心却不糊涂。这事让老段知道了，跳着脚地劈头盖脸骂小段。老段脾气大，小段只能“认怂”。末了，老段不忘再三叮嘱小段：“我身子骨硬着呢，放心在部队干，家里的事用不着你管。”
年纪越大，越盼团圆。去年小段休假，发现原本挂在自己房间的大幅军装照“躺”在了床上。这是咋回事？有人告诉小段：“你爹想你哩。”原来，老段想小段，实在想得不行，就“擅自”把军装照挪到了自己屋，没事就看看。这不，小段休假回来，老段又悄悄把照片还回去了。“钉子太高，老段挂不回去，只能放床上。”听到这，小段眼睛湿润了。
这些年，小段在外当兵，没和老段过过一次年，总感觉对老段有亏欠。这次休假，小段特地拍了张全家福，扩印好挂在老段房间里。“这个照片咋样？”刚挂好，小段笑眯眯地问老段。老段盯着照片思忖了半天，咧着嘴笑了。“拍得不赖，真不赖”，老段连连点头。“还是军装最好看。”
（图片：段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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