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灯号 | 蹲连日记 咱当兵的人
6月1日，记者按照上级统一部署，赴上海总队五支队七中队蹲连。与战士们朝夕相处半个月，感情的潮水起起伏伏、奔涌不息。这一篇篇蹲连日记，记录着十几天来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悟，刊发出来与大家共勉。
6月1日（星期四） 晴
高铁以每小时300公里的速度前行，记忆的碎片时而飞溅，时而又拼接成瑰丽的图画。
当兵40年了，退休前还能有机会与基层战士生活在一块，寻找和修复久违的初心，机会难得啊！
高铁像一只蜻蜓轻盈地停靠在上海虹桥车站，变幻的广告像印象派大师的作品抓人眼球，摩天大楼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这个当兵的人。
车子进入普陀区，驶入桃浦镇，到达上海总队五支队七中队的营区。
没有欢迎的队伍，没有热烈的掌声，没有客套和寒暄，一切都很平静。中队长参加支队实战化集训去了，中队工作由指导员蔡亚军全面负责。蔡亚军是江苏人，个子不高，眼睛明亮，笑呵呵地向我介绍了中队的情况。
中队主要担负巡逻勤务和应急反恐建设任务。
6月2日（星期五） 晴
也许是离兵近了，也许是青春气息的传导，这一夜我睡得特别踏实。
一阵哨音把我唤醒，看一看手表，才5点30分。战士们一溜小跑下楼集合，围着狭长的小院跑五公里。
蔡亚军告诉我，作为机动中队，体能训练是每天必吃的“家常饭”，五公里是一年四季都要品尝的“小菜”。今天是徒手，明天就是全副武装，每次都要围着中队营区跑27圈。
说话间，猛然发现中队门楣右首有个醒目的标识。蔡亚军告诉我，这是中队长肖煜的杰作，内容是他俩商量的。肖煜原来是支队司令部的参谋，绘图的基本功相当扎实。
他指着标识介绍，红丝带象征着人民军队在党的绝对领导下，两片绿色枝叶代表着武警部队的职责使命，3个人影和巡逻车代表着中队执行应急特战任务，背景是普陀区的地图，“让青春绽放普陀，用热血铸就忠诚”则是中队的队训。
6月3日（星期六） 小雨
中队长肖煜完成十天集训归来。他话不多，很务实，一看就是个追求工作实效的人。
中队应急班名声远扬，管区内有突发情况，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和应急班战士座谈时，他们都很腼腆，但浑身上下都充满强军的肢体语言。班长武俊刚素质全面，不仅带出一个能打胜仗的战斗集体，还受命执行过特殊任务。
班内10名战士有的是狙击能手，有的是格斗高手，有的是网络专家，有的是捕歼精英，有的是破袭勇士。上海总队连续5年举行应急班比武竞赛，该班3次获得冠军，2次获得亚军。中队所有的班长，都是从该班产生的。
道道疤痕是他们登上打赢之巅的云梯，滴滴汗水是他们铺就强军之路的基石。我想，基层中队的“人均素质”如果能提升一小步，那么全面建设就会迈出一大步。
6月4日（星期日） 阴转小雨
清晨，中队一哨人马疾驰而去。
15分钟后，他们的身影出现在颇具现代气息的足球场上。他们的运动服像模像样：粉色上衣，黄色短裤，鹅黄色长筒袜，足蹬湖蓝色球鞋，上衣印着4个字——武威战队。他们个个脸色黑红、身体强悍，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支来自南美的球队。
队员以中队官兵为主，大队领导加盟。对手是普陀区桃浦联队，由机关、学校、企业、街道的足球爱好者组成。
6点30分，比赛帷幕拉开。桃浦联队队员基本功扎实，脚下特别细腻。武威战队球员基本上是大脚开出，但他们靠身体对抗和奔突速度以二比零取得领先。内功深厚的桃浦联队不急不躁，靠传切配合和头球功夫突破防线，上半场结束时以3比2反超。
下半场大队长蒋玉晶和中队指导员蔡亚军披挂上阵，武威战队士气大振，速度更快，拼抢更凶，而桃浦联队队员的体力逐渐下降。
扳平，超出，武威战队后劲十足。8点整，友谊赛结束，比分定格在7比3，武威战队以大比分获胜。
说起踢球的好处，蔡亚军擦着汗告诉我，足球彰显的团队意识、战略战术以及身体对抗、临门一脚等功夫，都是部队基层建设可以借鉴的。从增强体能上看，这个作用更明显。一个士兵，跑五公里越野可能感到很累、很枯燥。一场球赛下来，跑十几公里却不觉得累。为什么，喜欢啊，太喜欢啦！
刚才满场飞的应急班班长武俊刚说，足球比赛既练爆发力，又练耐力。90分钟始终是冲锋或准备冲锋的姿态，有了能量，军事训练各课目都不在话下。
6月5日（星期一） 晴
炊事班班长李先玺是个山东大汉，精壮得像一头雪豹。
班里只有4个人，每天把百十号人的一日三餐搞得“可口可乐”并非易事。菜不仅要新鲜，而且要色香味俱佳，还要讲究营养。汤不仅要好喝，而且要补充人体所需要的各种维生素。主食要丰富，馒头、花卷、包子、饺子、馄饨、面条、米饭频频交替。
李先玺的军事素质也相当棒。他过去是应急班的战士，5秒钟快速精度射击曾在支队拿过冠军，20分钟内跑完五公里武装越野，而且是在帮助战友扛了一支步枪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一次考核，他从云梯上跳下后没有减速，被强大的惯性冲击挫伤了半月板。到医院拍片检查后，医生说修复不了，只能做切除手术。手术以后，再进行高强度的训练不可能了。鉴于他入伍前学过厨师，中队将他从应急班调到炊事班担任班长。
在奏好锅碗瓢盆交响曲的同时，李先玺把炊事班的军事训练也带了起来。在中队军事考核中，炊事班次次优秀，和战斗班相比毫不逊色。
唠到这儿，李先玺眼中充满自豪。
6月6日（星期二） 阴
夜深了，中队营区进入夜幕之中，只有蔡亚军的屋里还有灯光。走进去一看，他正在浏览“家长微信群”。
这个群是中队党支部顺应时代要求，为探索部队与战士家庭对战士“一体化”管理教育而构建的平台，充满了正能量。
个头较小的范鑫泉被选入应急班，他的母亲通过微信与蔡亚军交流，担心背那么重的装备孩子吃不消。蔡亚军表示理解父母的心情，但是建议让孩子试一试。顺势发力不到半年，小范的训练成绩不断提高，其中单杠、双杠、五公里越野已在应急班里名列前茅。听说中队长肖煜的小孩出生了，一名战士的姐姐通过微信发了个大红包。肖煜通过真心对话，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家长微信群”的建立，为战士家长第一时间了解和掌握孩子的动态提供了有效途径。
蔡亚军不仅在思想政治工作上有创意，还在军事方面有突出表现。一天，辖区内发生案件，他带领两名应急班战士雷霆出击，将嫌犯捉拿归案，为此荣立了三等功。
6月7日（星期三） 晴
刚到中队那天，蔡亚军领我到各屋转了转。到了学习室，发现里面只有两个人。蔡亚军介绍，他们是参加今年院校考试的战士，一名叫王旭航，江苏镇江人，另一名叫董爽乐，河南平顶山人。他们是在支队、总队遴选中胜出的“种子选手”，都是应急班的战士。尽管训练任务异常繁重，中队还是尽量保证时间让他们静心复习。“毕竟，考军校是许多战士的梦想。”蔡亚军说。
为了考出好成绩，中队党支部专门进行了一次“会诊”，针对4名（还有2名战士考士官学校）考生的实际，研究补习方案。蔡亚军让考生反复做历年考卷上的试题，肖煜也经常过问考生的复习情况。
一排排长吉征东毕业于广州指挥学院，本科学历。中队一面让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现身说法，一面让他“把脉”，随时解答考生在学习中遇到的难题。
关于复习顺序，吉征东的经验是先复习英语，后复习数学。语文先复习古诗词、文言文，再复习记叙文、说明文和议论文。关于解题技巧，吉征东也传授了机宜。
今天，考生赶赴考场，炊事班为他们准备了营养早餐，还为他们装上了两盒热腾腾的粽子。中队官兵列成两队，夹道欢送。那情景，像欢送远征的壮士。
6月8日（星期四） 晴
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生长在上海滩的战士张玮：1.70米的个头，身材匀称，眼睛有神。
蔡亚军给我提供的这个战士的一组旧数据却吓人一跳：100公斤的体重，跑跳运动和各种器械课目的训练成绩均不及格。
张玮透露，入伍前吃红烧鸡腿一顿要吃5只，还要加若干个汉堡，至少是3人量。
乖乖！
入伍后，中队专门为他定制了减肥目标。不仅控制饮食，干部骨干每天还陪他慢跑一个半小时，慢慢地跑负重（子弹袋里装两瓶矿泉水）。经常穿着密不透风的雨衣跑，这些方法常常让他身上的汗水汇成小河。
伴随而来的是有氧运动。循序渐进，俯卧撑从一个做不了到一次50个，仰卧起坐从一个起不来到一次过百。力量训练后辅之羽毛球、篮球、擒拿等“组合拳”，半年下来减掉了27公斤！
昔日的“功夫熊猫”变成今天的“功能宝贝”，五公里越野21分钟以内，全副武装23分钟以内，在支队组织的二练习射击中取得9发9中的优异成绩。
去年6月，爸爸妈妈看到张玮，既开心又觉得不可思议，询问中队干部是如何做到的，蔡亚军的回答简直就是一首诗：大熔炉里，他燃烧的是脂肪，冶炼的是娇气，强健的是筋骨。
6月9日（星期五） 多云
今天下午，“中队故事会”如期举行。班长李万杰讲述了代理排长丁逸群的故事。丁逸群带出一批能打胜仗的班长，发明了许多练兵绝招，他的攀登技术高人一等，荣获全总队第一名。
五班战士洪梁讲述了应急班班长武俊刚的战斗故事，三班战士韩明成讲述了中队“杠王”王洪顺一次完成66个卷身上的故事。
中队的人讲中队的事，身边的人讲身边的事。大家都觉得这些故事看得见、摸得着，可信、可亲、可学。这种自我教育、自我激励的方法简便可行，彰显的是正能量，催生的是原动力。
6月10日（星期六） 晴
清晨，火红的太阳从黄浦江江面上跃出，一艘艘轮船似乎被托举起来，两岸镶着金边的楼群渐次露出本来面目。
驻守普陀区，七中队把“干好维稳这件大事”视为使命，为营造日升月恒、万姓胪欢的社会环境贡献着力量。
“玉佛寺有异动，马上前出！”接到命令，肖煜带人火速登车。我猜测有什么大情况，主动加入战斗行列。
十多分钟到达玉佛寺，这里香火袅袅、诵经声声，一切都很平静。
“一切正常。”肖煜向上级报告。
“带回！”
原来是上级例行的检验，目的是检验巡逻分队的快反能力。
肖煜告诉我，玉佛寺的香火很旺，中外游客络绎不绝。到了大年三十晚上，会有成千上万的市民到这里祈福。为了确保安全，中队官兵每年都看不上春节晚会，提前进驻寺内布防，疏导祈福群众，防止踩踏事故的发生。
从年三十晚上第一波烧香的香客，到初一第二波、第三波香客，执勤战士们要在寺里24小时连轴转。饿了，泡碗方便面；困了，在车上眯一会儿。这些年，玉佛寺祈福活动没出现任何闪失，住持觉醒双手合十说：武警与玉佛寺结缘，他们纯净的内心世界让来这里祈福的香客心生敬意。
6月11日（星期日） 晴
早上，支队政委王伟芳来到中队，借早餐时间向我介绍了支队对中队帮建的情况。他说，七中队曾经先进过，现在与先进中队相比有点差距。但随着自建能力的大幅提升，这个中队创先争优的势头很猛。
说到蹲连住班，王伟芳提出既要真蹲、更要会蹲的理念。今年支队组织蹲连干部培训，着力提高他们体验生活的能力、交流沟通的能力、帮带指导的能力、“解剖麻雀”的能力，较好地解决了下不去、蹲不住、当不好等问题，做到了带着任务下基层、理清思路回机关、解决问题见实效。
我非常欣赏王政委发自肺腑的这段话：“只有提高能力素质，带着感情、带着问题下基层，才能帮到点上，把机关的‘辛苦指数’转化为基层的‘幸福指数’。”
6月12日（星期一） 阴转小雨
反复征求一些基层干部对机关的意见和建议，尽管大家吞吞吐吐，话到舌前留半句，但我还是捕捉到一些发自内心深处的企盼——
企盼领导鼓励的话多讲一点；
企盼上报的文字材料再少一点；
企盼上级解决困难再迅速一点；
企盼上级对自己多了解一点；
企盼机关检查再科学一点；
⋯⋯ ⋯⋯
6月13日（星期二） 阴
蹲连的日子快结束了，觉得应该梳理一下，对中队建设提出一些意见。
中队和大队部在一个院子里，教导员入校中培，大队长蒋玉晶是一个思维缜密、视野开阔的干部。2009年，他曾赴法国参加处突反恐培训，展示出中国武警的综合能力和素养。找他一商量，我俩的想法竟不谋而合。
总体感到中队党支部工作思路清，干部队伍能力素质强；官兵思想稳定，内部关系密切；工作任务完成出色，“四个秩序”井然。
存在的主要问题：一是党支部成员任职时间短，工作经验不足，精细化管理需要加强；二是班长骨干和党员士官的事业心、责任感和能力素质还有待提高。
针对问题，提出两条：一是党支部成员要带头提高素质，提升抓建能力水平，认真学好《纲要》，注重积累经验，努力开拓创新；二是要加强对班长骨干和党员士官的教育和培训力度，搞好干部帮带、体会交流、集中研讨，可以请其他中队的优秀班长传授带兵方法，提高能力素质。
6月14日（星期三） 晴
明天蹲连就要结束了，真有点舍不得离开七中队。不是我感情太脆弱，实在是感受太深！每个基层中队都是一面可以正衣冠的镜子，每个士兵都是一部可以临摹的碑帖。十几天时间，我思维的触角撞击着抓基层的思想观念：
——看齐的观念。习主席的系列重要讲话是开启基层建设大门的“金钥匙”,必须领悟核心要义，形成世界观、方法论。
——协调发展的观念。防止单项冒尖，力戒“能干事，也能出大事”，坚持整体推进、全面提高。
——以人为本的观念。引导基层官兵聚精会神干事业、一心一意保稳定，让“能干事的人干成事”。
——人才兴军的观念。把科学选才、识才、荐才、育才当成劲气内敛的助推器。
——文化育人的观念。强调文化品格的养成，不断从先进军事文化中汲取营养，既内化于心又外化于行，使官兵在军队这所大学校里提高思想境界、陶冶道德情操、锻造意志品质、培养优良作风。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车子启动了，不知谁的手机响起《咱当兵的人》的铃声。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孔，我怦然心动：有啥不一样，其实都一样，对党的忠诚一样，追随的步伐一样，为民的情怀一样，冲锋的姿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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