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雾霾，我们想念蔚蓝星空
伴随着轰鸣声，飞机平稳落地，机舱里猝不及防地响起一阵掌声。
桐歌奇怪地看了看周围，大部分拍手的人都顶着一张非亚裔的脸，于是心想，这大概就是他们的文化习惯吧——这趟飞机不曾遇见任何险情，甚至连一点气流颠簸都未曾有过。
向窗外望去，感觉雾蒙蒙的一片。
或许是因为这些雾让能见度下降，以至于大家觉得能平安降落是一件值得鼓掌的事情？不过，机长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呢。
这念头没有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的太久，因为另一件事让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终于，回家了。
她站起来，随着人流一起走进通道。过完海关和安检，再拿了行李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机场还是桐歌记忆中的模样，但等到她坐上了大巴进入城市，她发现整个城市都有种奇怪的阴郁感。
此时是2016年南方的十二月，最多只是七八摄氏度的模样，可是城市却在这暖冬里蒙上一层莫名的昏黄与模糊。
桐歌有点疲倦，身体慢慢靠在窗户上小憩。闭上眼睛之前，似乎觉得有点奇怪，等她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奇怪的时候，大巴已经驶离了热闹的城区。
再向外看，带着口罩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了。或许，这是今年流行的新时尚？
好几年没有回来了，通向家里的那条小路也开通了公交车，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下了大巴转小巴，然后还有好几里山路需要步行。
一路上桐歌都能看到工业文明带来的变化，厂房取代了田地，小高层挤走了曾经大片的平房——如今，小镇也愈发地有城市的味道了。
小小的公交车直接开到了村口，然后继续沿着新修好的盘山路前行。
桐歌提着行李下了车，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张望。
那个身影看到她，一阵急跑来到她面前，忙不迭的接过行李絮絮叨叨，“你可算回来啦！先让哥看看，在非洲待了这些年可晒黑了没……爹妈盼你盼的紧，一直跟我说担心你又不回来过年……你也真是的，走的时候你嫂子刚生了牙仔，你现在回来，他都会说话啦，一会儿让他给你唱儿歌，他唱的可好了……”
桐歌默默地跟在哥哥身后，一边听着哥哥唠叨家长里短，一边跟村里的熟人们打招呼。
“哟，歌娃儿回来啦！这两天你爹娘可没少念叨你。”
“齐叔，您这是刚从镇上回来吧，瞧您这大包小包的。”
“是啊，老毛病越来越严重了，咳得厉害。去多抓几包药，省的过几天又要去。”
“桐大，你家桐二回来啦？”
“嗯那，六婶儿。今天刚回的。”
“我记得她学医的，晚上能来我家给我看看不？我前几天刚去镇上拍的片。”
“行呐。吃完夜饭就来。”
桐歌对六婶微笑，转头悄悄问哥哥，“六婶啥毛病？”
哥哥轻轻一摇头，“听说是肺上的问题，医生要她尽快手术，可是她嫌费用高，一直拖着。最近好像又严重了……”
回到家里，已经能跑会跳的小侄儿牙仔抓着桐歌就不放手，爹妈笑眯眯地坐在她身边问这问那，哥哥和嫂子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硬把想要帮忙的桐歌推出来，说是飞了9个小时该先好好休息。
家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桐歌觉得特别开心。
可是细心的她还是注意到，爹爹的鼻炎比之前愈发严重了，妈妈和嫂子都有些咳嗽，蹦蹦跳跳的小侄儿也老是吸着鼻涕不自主地老要清清嗓子，好像哪里不舒服。
直到晚上从六婶家回来，桐歌才逐渐明白。
这些年在外，通过网络也能知晓很多消息。
尽管柴静当年做的报道让人触目惊心，可是那时身在另一片原始天空下的桐歌还并没能意识到这有多严重。
离开之前，已经开始听说了雾霾，知道了PM2.5之类的东西，可是从没有想过回来之后，空气污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
城市雾霾遮住了本来的暖阳，让天空整个都变得昏暗；村子里的大家呼吸道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病的更严重，没病的也开始难受；就连刚刚回国的自己，嗓子都一阵阵疼痛。
打开电视，随便看一看，各个城市的污染指数都不低。
北京今天183，成都是380，而西安居然495。
桐歌所在的城市太小，监测点都离得比较远，但是看看读数也知道，这里恐怕也不低。
曾经的农田被大片改成了工厂区，村里已经几乎无人种地，都在附近的厂里做工。大家的生活比以前好了，工资比以前高了，村里交通也比以前更方便了，但是大家的身体却比以前更差了。
桐歌不由得想起了非洲。
几年前，她工作的医疗机构合作发起了国际援助项目，她毫不犹豫的报了名，和几个同事一起到了非洲。
疟疾，黄热，伤寒这些几乎已经在欧亚绝技的疾病在非洲依然肆虐，而政局的不稳定也在不断地制造出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他们经历过埃塞俄比亚山疟疾夺取太多人性命的雨季；
见过坦桑尼亚瘟疫横行时无法自救的城市；
救助过突尼斯在那场被称为“阿拉伯之春”的运动中受伤的普通民众。
每当桐歌和同事们想家的时候，他们就会仰望星空。
因为他们知道，尽管有着好几个小时的时差，那片星空依然还是同一个，带着对家乡和家人深深的思念。
准备归来之前，桐歌和同事们在突尼斯的Hammamet镇上享受短暂休假。夜晚的海风有些凉，潮汐汹涌起来让人有些害怕，可是当你抬头望向天空，那闪烁的大片星光如此温柔。
桐歌还记得，小时候，她经常会在夜晚爬上屋顶看星星。
那时候的星空真美，尤其是在夏夜，和着田野里的蛙声虫鸣。
非洲这片神奇的大陆，看到的星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似乎更加开阔
而蛙声虫鸣，则被时不时的一两声土狼的嚎叫取代。
在刚果靠近丛林的某个救助站里工作的时候，有一次傍晚开始停了很久的电。于是大家都从自己的小小营房里走出来聊天说笑。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说星空好美，于是大家抬头看到那夜清晰的银河，荧光闪闪地在天际流淌。
在非洲大陆上仰望星空，桐歌总是会很想念爹妈和哥哥，想念自己那个小小的能看到天空的阁楼床铺，想念那时候总能赋予自己无限想象空间的美丽星空。
好几年了，没有回家。
人好像都没有变，但是生活的环境却发生了这样巨大的改变。
想到爹爹的鼻炎，妈妈和嫂子的咳嗽，牙仔的不舒服，还有更多像齐叔、六婶那样的呼吸系统出了问题的人们，身为医生的桐歌感觉自己任重而道远。
可是，如果仅仅是救助那些生病的人们，和“先污染后治理”又有什么区别？能起到多大，多长时间的作用？
源头在哪里，能解决问题的人们在哪里？
在网上不断浏览相关的新闻，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再看看照片，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城市在变得昏暗。雾霾与数以亿计的污染物颗粒像是一头巨大的不知满足的兽，疯狂吞噬着这片本来洁净的天空。
制造业的滚滚浓烟还在继续，经济发展难道一定要用破坏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为代价吗？
桐歌不明白，也不理解。
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在家乡看到那片一直想念的蔚蓝星空呢？
桐歌透过阁楼的窗户，看着雾蒙蒙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
回到家乡的第一夜，望着漫天的雾霾，她注定无眠。
我们只想要一片洁净的天空
让我们和我们的孩子们不再受伤
簪子木 于2017.01.06
后记：这篇文字，是我在昏暗的夜里坐在床上写下的初稿，窗外的天空就像文中的桐歌看到的一样昏黄且模糊。今天的成都依然是严重污染，指数329，让人揪心。欢迎转发到朋友圈，希望这篇文字可以被更多的人看到，只要多一个人多一点想法，或许我们就能逐渐产生影响力，直至看到改变。
当然，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文为原创，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