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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飘过上海一条小河的清丽吟唱,打破了一道墙

T China T 中文版 2022-05-12


3 月 27 日,世界戏剧日,上海,闵行。上海戏剧学院附属戏曲学校的孩子们为对岸居民呈现了一场小型露天昆曲表演。这并非事先策划 —— 两岸的人,都因疫情不得不困在各自的区域。婉转温润的唱腔突破了现实的围挡,抚慰人心。这场随机的、自发的演出,恰恰体现了艺术的好境界:思无邪。



孤独中。感觉不到

世界,一墙之隔

by Luis Cernuda


关于「墙」当代艺术做了很多精彩叙事。比如对于柏林墙,自上世纪 80 年代自发的涂鸦创作到柏林墙倒塌后进行的再叙事从未停歇。1990 年 9 月 28 日,来自 21 个国家的 180 位艺术家在柏林墙上创作了不同主题的绘画,形成了留存至今的东边画廊(East Side Gallery)。2019 年,柏林墙倒塌 30 周年纪念日之际,格罗皮乌斯美术馆以「走过群墙」(Walking Through Walls)展览,探讨「墙」在当下的政治、社会和文化意义。


东边画廊局部


墙,不是自然之物。当墙成为政治叙事的工具时,必然激发起艺术家的创作力:用艺术去翻越藩篱,用作品将「被阻隔的」进行重新连接。


2004 年,艺术家 Francis Alÿs 在耶路撒冷,通过行走,丈量出一道无形的墙:一条近 24 公里的「边界」。Alÿs 拿着凿有小孔的油漆罐,任凭颜料随着他的脚步滴落,58 升颜料在地面勾勒出一条将近 24 公里的绿线。这条线所标识出的,正是 1948 年以色列约旦战争结束时所划定的停火线。


Francis Alÿs,《绿线》(The Green Line)


近来年,对于「美墨边境」的创作,成为创作者们表达抗议的方式。1994 年,美国开始在美墨边境筑起围栏,2016 年特朗普在大选时提出要加强并升级美墨边境的围栏。建筑师二人组 Ronald Rael 和 Virginia San Fratello 提出了他们版本的抗议。在 2019 年 7 月 28 日,他们沿着美墨边境建造了一组荧光的粉色跷跷板。跷跷板以游戏的方式揭露出美墨二者休戚与共的地缘政治关系,更加象征了两国之间应该维持微妙平衡的愿景 —— 而墙便成为这种平衡的支点。这件作品把围栏的意义彻底翻转过来: 「阻隔」的象征变成了「平衡」的支点,威权的铁腕措施被转化成孩童游戏,蕴藏在其中的视角转换充满智慧。Ronald Rael 表示:象征着阻隔和分离的围墙意象,已经明晰地刻进了拉美族裔共同的文化身份之中。


由 Ronald Rael 和 Virginia San Fratello 设计的跷跷板


面对同一道墙,艺术家 Tanya Aguiñiga 做了一场更女性主义的叙事。她于 2016 年成立了组织 AMBOS,意思是「在对立的两边之间制造艺术」(Art Made Between Opposite Sides)。这是一系列持续至今的艺术介入行动,意在阐释美墨边境间的跨国境转变,无论是身份上的抑或是情感上的。起初,AMBOS 只是一场时长一个月的边境空间激活项目。通过连接起边境当地文化社群内的艺术家、手工艺人、工匠等,AMBOS 塑造起一种基于边境阻隔状态的互联性。在表演作品《张力》(Tensión)中,Aguiñiga 与另一位拉美背景的艺术家 Jackie Amézquita 分坐在边境围墙两侧,用来自玛雅妇女的传统技术,编织一件穿围墙而过的软雕塑:在编织行为中,两具躯体连被线绳系在一起,并因张力而互相支撑。这场 19 分钟行为,始终在边境巡逻队的监视下进行。在行为的尾声,Amézquita 完成编织后落泪 —— 编织行为唤醒了她的记忆 —— 此地正是她少女时代为了与母亲团聚而试图违法入境的地方,年纪稍长 Aguiñiga 隔着围墙拥抱哭泣的 Amézquita,如同有一个母亲。


 Tanya Aguiñiga,《张力》(Tensión)

在这件作品中,源自玛雅人的古老编织技术,蕴含了原始族群对于殖民文化的抵抗和韧性。两位女性艺术家凭借这种技术,在劳作中达到了身体性的连接。纤维的丰富肌理、织物的柔软触感提供了感触和情动(affect,斯宾诺莎的哲学概念,即是心灵也是情感的状态)的机遇。正如学者 Eve Kosofsky Sedgwick 在文集《触摸感受》(Touching Feeling)中所言:以周边的表演性(periperformativity),或以修复性的读解(reparative reading),感官的反应召唤出具有生产潜能的情感动力。


这些关于「墙」的叙事中,艺术家将自己的身体(body)投入其中,由身体完成叙事,或者说身体成为叙事。人的肉身,在此彰显巨大力量:是 Francis Alÿs 苦行僧般的踽踽独行的漫长行走,是 Aguiñiga 母亲般的拥抱,是边境儿童跷跷板上天真的笑 ……


赵之亮,「隔断墙」展览现场,图片承蒙 Lulu 及 X 美术馆提供


「身体成为一个显现,一个结果,它成为了艺术实践和实践对象的统一。」(When bodies are visible, they are amalgamations of the objects they practice)赵之亮说。他的创作实践一直以来都放入了对身体的思考。不久前,他完成了一个用身体进行「逃脱」的作品。


2021 年 12 月 18 日,赵之亮个展「阻隔墙」(Partition)在墨西哥的 Lulu by X Museum 开幕,亦是一组对「墙」的叙事。为此,2021 年末,赵之亮奔赴墨西哥城,此后又辗转于南北美数月,于此年三月,从洛杉矶返回上海,随后进入了集中隔离。为了保持身体和艺术上的敏锐、觉知,开始在封闭空间内进行创作:在房间里织网。「网,其实就是不断的打结,」赵之亮洞悉到编织的要义,开始了自己的编织:以食指为度量单位(单个网洞的尺寸),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打结中,他将网织到了窗外,并透过窗户缝隙延展到外部。在此,网成了身体的延伸,如同创作者的触角,爬山虎一般,一点点地攀爬,爬出幽闭。这件软雕塑作品被命名为《金色楼梯》(Golden Stairs)

滑动查看,赵之亮,《金色楼梯》


编织,这一具有劳动意义的行为,在两位艺术家 Tanya Aguiñiga 和赵之亮这里,但都可视为一种弱抵抗(weak resistance)。织物的柔软触觉上的)、美感(视觉上的),赋予了这类作品温柔的力量,如同在 3 月 17 日飘在闵行那条不知名小河上清丽婉转的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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