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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卫的摔跤,中国版WWE+脱口秀

于李秀珍 8055办公用品厂 2022-09-12


去天津玩,每一个合格的天津人都知道带你去茶馆听相声,去海河看夜景、红嘴鸥、以及冬泳的老大爷。然而,能否带你欣赏一场传统摔跤,才是测试他胃里装的是嘎巴菜还是狗不理的终极考验。


摔跤是天津人一项传统的娱乐活动。两个老爷们相约在小树林里,袒胸露乳,互相撕扯对方的衣服,试图把对手压在身下,在汗液交融的摩擦之中,达到灵魂与肉体的和解。互联网时代的年轻人无法理解其中精髓, 只有那些深谙本地历史的老炮儿对此趋之若鹜。
 
上世纪40年代,京剧大师马连良在天津的票价是一块一张,而摔跤比赛的门票价格是2块。那时候天津的跤厂和早点摊一样遍地开花,而现在,他们分散在公园和城市的角落中,成为只有老天津卫才能进入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哏儿都”的称号让人忘记这里是名家辈出的武学圣地,每个天津人人畜无害的外表之下都隐藏着一位霍元甲,他们不会纠正你“姐姐”的天津话发音并不是“结界”,却会为了煎饼果子是否应该加香菜这件事大打出手。
 
清朝时摔跤的人被称为“扑户”,是最骁勇善战的八旗子弟才能享受的殊荣,而随着清朝瓦解,中国式摔跤从传入了天津寻常百姓家中成了风靡一时的时尚技能。不管老少,不论场合,几个跤友聚在一起就能玩起来,天津也因此被称为“跤窝子”。
 

天津人评价一场摔跤是否精彩,标准不是刺不刺激,而是哏儿不哏儿。在这样的评判标准之下,一场无趣的摔跤无异于是街头斗殴,即便打的再好看,也没办法赢下满堂喝彩。
 
如何调动气氛是摔角选手的必修课,“卫嘴子”们对语言有一种图腾般的崇拜,摔跤的精彩总是转瞬即逝,而语言正是消解贤者时间的利器。
 
每一个摔跤选手都是半个相声演员,“说学逗唱”是基本功,“帅快卖怪”是评判的唯一标准。在比试中来一段充满垃圾话贯口,既能干扰对手的心智,又能获得观众的喝彩。
 
在摔跤界很有人气的马三岭的本职就是相声演员
 
天津摔跤又被成为“武相声”,想让观众笑得前仰后合,仅仅是靠选手是不够的。
 
天津摔跤常常是解说、裁判、MC三位一体,这个角色被称为说跤人,他兼具评判所以胜负,讲解动作以及炒热现场气氛的职责。提前准备的台词无法应对赛场上瞬息万变的形式,只有灵机一动的段子(天津话叫现挂)才能换取观众上扬的嘴角。
 
说跤人就好像是一个优秀的rapper,他们不仅需要freestyle,还要时不时的抛出“punchline”。刚接触摔跤的观众能透过他们窥见运动的乐趣;早已深谙规则的老炮儿则可以从那些插科打诨中寻找乐趣。
 
“比张绍刚强多了”这是天津摔跤和吐槽大会双料观众小刘给的评价。
 

所有天津体育运动都把北京当作宿敌,天津摔跤也不例外,天津北京摔跤师承一脉,从架势到比赛服饰一模一样。硬要说差别,就是北京摔跤更稳重些,嘴里没那么多废话(仅仅是相对天津摔跤而言)。
 
两个城市离得近,隔三岔五地会切磋一下,双方都憋着劲把对方摔个半死,为泰达和国安的世仇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随着摔跤行业的没落,京津的比早就没有了德比的火药味,多了几分同门见的惺惺相惜,赛场上没有京骂和天津“口头语”,有的只是叫好声和鼓励。“输了不许吃饭!”是师父最严厉的威胁,不过一到饭点他还是会嘻嘻哈哈地夹一大碗菜让你多吃点。


天津人看摔跤从来不在意胜负,曲艺之乡的洗礼给中国式摔跤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这项击技运动更像是一种艺术,摔与被摔都是艺术的缔造者,没有高下之分。
 
早些年的摔跤手都是靠街边卖艺为生,把顾客摔出狗吃屎赚不来钱,说不定还得搭上医药费,怎么输的漂亮是个技术活。如何摔,什么时候摔,都是有讲究的。修炼不到家的人摔起来就像抗日神剧里面日本兵,只有千锤百炼的高手才能摔出家暴现场的壮烈感。
 
现在,天津的跤厂已经不再向观众收钱了,但是取悦观众的传统依然没有改变,观众也从不当真,知道这都是“节目效果”,会在该合适的节点拍手叫好,像是在参与一场浸入式话剧。
 

不仅是演出不收费,很多天津摔跤培养学生也是不要学费,保持着“嘛钱不钱的,乐呵乐呵得了”的城市箴言,一切都是为爱发电。
 
热爱传统文化的家长会把孩子送到跤馆学上几年,但是一般孩子很难坚持下来。天津摔跤看起来轻松,练习起来非常艰苦,那些台上的嘻嘻哈哈都是一次次鼻青脸肿摔出来的。而那些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人,却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就业。


“我觉得国家还是不够重视,如果重视起来,这是一项很实用的运动。”在一部名为《津门玩跤人》的纪录片里,津门名师孟兆云的孙子孟庆东说,他觉得这项运动最大的问题还是没有出路。

 
中国式摔跤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营收手段,大部分人想的无非是练出来之后进入体育队,拿一份稳定的工资。2017年之后,中国式摔跤已经从全运会项目中取消了,这之后本来想专业学摔跤的孩子都转行去学了柔道。
 
“这事儿就是个笑话”天津市和平区的王景旭说,他是个摔跤爱好者,把自己的孙子送到摔跤馆学习,自己偶尔也帮街坊爱打架的小孩指点迷津,“天天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结果搞得民族的学不下去,都去学世界的了。那世界的东西不也是其他民族的么?”

Youtube博主Dimitris Doukas是一名中华武术迷,曾在廊坊学习过中国式摔跤

2019,有人大代表提议恢复全运会的中国摔跤项目,不过一切还没有定论,有一些跤馆干不下去关门了,剩下的跤馆开始发展网络平台和媒体,想要寻求新的发展方式。
 
王景旭的孙子因为学业放弃了摔跤,不过每天找他指点怎么打架的孩子更多了。
 
现在天津摔跤的环境并不算好,不过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该吃吃该喝喝,困难来了,就把它当成对手摔出去,乐乐呵呵地等待下一次困难。
 
介不揍似生活么

Nobody knows more about workplace than us. ©️8055,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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