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政课 | 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生不弃
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生不弃
他是痴守莫高窟半世纪的“敦煌守护神”,她是把敦煌之美带出荒漠的“敦煌女儿”,这是一个有关一家三代敦煌情缘的故事。家道悠悠,文脉绵绵,敦煌是以永生。
季羡林先生有言,"世界上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自成体系、影响深远的文化体系只有四个:中国、印度、希腊、伊斯兰,再没有第五个;而这四个文化体系汇流的地方只有一个,就是中国的敦煌和新疆地区。"
敦煌,中华儿女无上的荣光,亦是中华儿女永远的泪点。时至今日,藏经洞的文物仍散落于世界上十多个国家。
如果说,让流失海外的敦煌文物回家,是每一个中国人最朴素的愿望,那么敦煌守护者有着更浓厚的执念——珍贵的文化遗产需要全人类共同保护、继承和发扬。
于是,为了拯救和延续尚存的中华文化根脉,他们羸弱的身影在河西走廊出现了……
在敦煌,被称为"神"的凡人,
只有他一个。
常书鸿(1904年4月6日-1994年),"敦煌守护神",系敦煌学开拓者、敦煌研究院的创始人,1943年,他带领第一批志愿者来到敦煌,自此痴守半个世纪。
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指引常书鸿走向敦煌。
1927年,常书鸿进入里昂中法大学学习艺术。他喜欢在巴黎散步,一天溜达到塞纳河边的旧书摊时,不经意发现了一部由6本小册子装订成的《敦煌石窟图录》。那一刻,他的魂被勾走了。
▲《敦煌石窟图录》
这套《敦煌石窟图录》是1907年法国探险家伯希和从敦煌石窟中拍摄来的,常书鸿被深深地震撼了。后来他说,"我曾是一个倾倒在西洋文化面前,言必称希腊、罗马的人,现在面对祖国如此悠久灿烂的文化历史,自责数典忘祖,真是惭愧之极,不知如何忏悔才是!"
那时,常书鸿已是在法国取得桂冠的东方画家。曾有人预言,只要常书鸿在巴黎待下去、画下去,一定会成为世界级的大画家。但站在这些来自祖国的艺术瑰宝前,他仿佛一下子找到了终生创作的源泉,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回中国、去敦煌。
1936年,他终于坐在了回祖国的火车上。但因那时西北战局不稳定,只好先在北平国立艺专教书。不久后,抗战爆发,一路从北平逃难到武汉、长沙、贵阳,流落重庆。
▲青年常书鸿
经过六年的坎坷风雨和漫长等待,1942年冬,常书鸿离开重庆赶赴兰州,向着艺术圣地敦煌出发。
几个初次出塞的行者,雇了十几头骆驼,在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之后,走入真正的荒凉之地。那时,他眼前的满目疮痍的敦煌,和在法国邂逅的敦煌截然不同。失望之余,他内心默默地说:既然来了,我就要保护你。
第一顿饭用的筷子,是刚从河滩红柳树上折来的树枝,吃的是盐和醋拌面。一夜风沙之后,他和民工一起,清理掩埋洞窟的积沙,敦煌石窟保护工作艰难起步。
在常书鸿到来之前,尘封千年的莫高窟,已经展现在世人面前半个世纪,然而,当时的中国正处在战争频发的时期,法国、美国、英国等国的探险家,一批一批从敦煌运走藏经洞古老的经卷,剥下墙上的千年壁画。
著名学者陈寅恪曾经悲叹:"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
当常书鸿一行人从战火中来到敦煌之后,西方人在敦煌的探索史结束了。他们在敦煌扎根,没有人力,缺乏经费,就自己搭脚手架,修简易栈道,进洞要连爬带跳,从危栏断桥上匍匐前进。洞中幽暗,没有照明器材,就一手举小油灯,一手执笔,照一下,画一笔。
▲常书鸿爬梯子进入洞窟临摹
生活虽艰辛,但洞窟编号、内容调查、美术临摹从未间断。就这样,到1948年,常书鸿带领研究所完成了"历代壁画代表作品选"等十几个专题,共选绘摹本800多幅,为敦煌资料的调查、积累打下了坚实基础。
随着抗战胜利,归心似箭的同事纷纷离去,只留他还在苦苦支撑。常书鸿曾写道:"敦煌苦,孤灯草菇伴长夜。"他苦行僧一般的执着,最终使这座巨大的文化遗产没再受到更多的破坏。
直到晚年,他依然惦念着敦煌。
莫高窟有一座倚崖高楼,称"九层楼",檐角都挂着铃铎,叫做"铁马",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微风中摇曳作响,常书鸿听了几十年。退休迁居北京后,他在家中挂了好几个铃铛,微风一吹,叮叮当当,就像九层楼的铁马叮当,时时呼唤着他。
而今,九层楼的正对面,有一个沙丘,那里有一块刻着"敦煌守护神"五个字的墓碑,这位"守护神",就是常书鸿。在这个充满神佛的地方,被称为"神"的凡人,只有他一个。
她知道,自己一辈子,
也是敦煌的女儿。
常沙娜(1931年3月-),常书鸿之女。她幼年经历战争,少时母亲出走、学业中断、生活困苦,但在敦煌的摹画生涯却是令她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12岁那年,常沙娜跟随父亲常书鸿走进了茫茫沙漠,走进了成为她一生牵绊的敦煌石窟。
初到敦煌时,一家人住在莫高窟崖壁下的破庙里,桌、椅、床都由土堆成。没有电,晚上点的是油灯。滴水成冰的屋里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住所的周围被戈壁包围,最近的村舍也在几十里外。
敦煌缺水,不能洗澡。一盆水擦脸,擦身,洗脚,还舍不得倒掉。餐桌上的饭菜很简单,常常是一碗大盐粒、一碗醋,一碗水煮切面,那儿也没有蔬菜。
常沙娜曾问父亲"这么苦是为了什么",常书鸿泰然作答:为的是保护好这些在荒烟无际戈壁滩上沉睡了千余年的瑰宝,不让英国的斯坦因、法国的伯希和之辈,美国的华尔纳、日本的橘瑞超、俄国的鄂登堡之流在莫高窟肆意掠夺的悲剧重演。
1945年,因生活的艰苦与宗教(信奉天主教)等原因,陈芝秀离开常书鸿及一对儿女。常沙娜依稀记得,母亲说她身体不好要到兰州去看病,结果再也没有回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引述其父在回忆录中写的话:"在苦不成寐的长夜里,铁马声声,九层楼的风铃如泣如诉,勾起我万千思绪……同时,《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的画风与寓意强烈地冲击着我,我为什么不能舍弃一切侍奉艺术、侍奉这座伟大的民族艺术宝库呢?"
母亲走后,常沙娜不得已中断了中学学业,回家照顾弟弟。没有条件上学,父亲便为她量身定制了课程,由父亲的学生帮她辅导中西方美术史,课余就与敦煌研究所工作人员一起临摹洞窟壁画。
就算没人愿意相信常书鸿所梦想的未来,此时的常沙娜依旧坚持每天临摹着壁画。在她平静的脸上,常书鸿也找回了希望。
▲常沙娜与父亲常书鸿
常书鸿要求女儿将北魏、西魏、隋、唐、五代、宋、元各代表石窟的重点壁画全面临摹一遍,在临摹中了解壁画的历史背景,准确把握历代壁画的时代风格。常沙娜便每天兴致勃勃地登着蜈蚣梯,爬进洞窟临摹壁画。
建于五代时期的窟檐斗拱上鲜艳的梁柱花纹;隋代窟顶的联珠飞马图案;顾恺之春蚕吐丝般的人物衣纹勾勒;吴道子般吴带当风的盛唐飞天;金碧辉煌如李思训般的用色……满目佛像庄严,莲花圣洁,飞天飘逸,她如醉如痴地沉浸其中,画得投入极了,在大漠荒烟中,修行着自己艺术人生第一阶段没有学历的学业。
早晨阳光直射进来,照亮满墙色彩斑斓的画面,彩塑的佛陀、菩萨慈眉善目地陪伴着她。头顶是节奏鲜明的藻井图案,围绕周身的是神奇的佛传故事、西方净土变画面,常沙娜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在敦煌石窟中度过。
1948年,常沙娜赴波士顿美术博物馆附属美术学校学习。大陆解放前夕,她抛下未完成的学业回国参与建设。在一次敦煌艺术展上,为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妇作导览,林徽因便邀她到清华大学营建系担任助教,由此常沙娜又开始了工艺美术设计之路。
从新中国第一块丝巾国礼,到中央人民政府赠送给香港特别行政区的珍贵礼物——大型雕塑《永远盛开的紫荆花》……敦煌之美随着常沙娜手中的画笔被带出沙漠,一朵朵盛开在世人眼前。
"沙娜,你别忘了你是敦煌人,是把敦煌的东西渗透一下的时候了。"今年,常沙娜已经88岁了。父亲的劝导之声在她耳边却越发清晰。
"我叫沙娜,名字源自法国里昂流淌的一条河,不过敦煌又叫沙洲,想来我和敦煌生来就有缘分。"她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是敦煌的女儿。
敦煌,梦的起点,路的尽头,起止之间,文脉绵绵。在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当老师的崔冬晖,也延续着母亲与外公的敦煌情缘。
每逢看到敦煌笔直的树,怒放的波斯菊,他都会感受到那份在苦难里也要微笑、也要茁壮成长的力量。那些树,有外公生前亲手种下的,如今像年轮圈圈,郁郁葱葱,将莫高窟包围。那些波斯菊,点缀其间,是母亲当年亲手从外地带来的花种子安了家。
▲崔冬晖
在崔冬晖心中,母亲与外公的性格、做事方式都很像,就是不管所处境遇有多困难,他们总有一种坚韧的能量,"生活需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学什么、做什么。"
他记得,母亲勉励自己,"你又面临新的时代,依然要勤奋地坚持下去,奋斗下去。生活不息,跋涉不止。""生活不息,跋涉不止。"那也是外公的座右铭。
他记得,外公向自己吐露真心,"我不是一个佛教徒,如果给我来生转世的机会,我还当常书鸿,我还是愿意去保护敦煌……"
内容/改编自《文化十分》采访实录
《谢谢了,我的家》节目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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