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政课 | 你你你看看看了吗?→《谢谢了,我的家》
我 爱 我 家
央视新闻 2019-2-17
《谢谢了,我的家》节目中,
那些存放在时光瓶中,
对家人的深情寄语,
是回忆,是思念,是牵挂,
是……
∆ 1965年赵丽蓉和小儿子盛谦合照
赵丽蓉,
她曾经是评剧演员,
演过电影、电视剧,
在花甲之年第一次登上春晚舞台,
留下太多记忆深刻的作品。
她给大家带来的每一次笑声背后,
都凝聚着超乎常人的努力。
而对赵丽蓉的儿子
盛福春、盛大鸣来说,
想念,
是打开电视再看一看母亲的身影。
∆ 1986年赵丽蓉家庭合照
妈妈,今年是您离开我们的第19个年头,您在的时候住的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们哥仨都很好,大哥当了爷爷,我也当了爷爷,老三生意也很好,时常会想起您,想念您给我们做的衣服和被子。
小的时候,您对我们严厉的管教刻骨铭心,也多亏了您,我们几个孩子学会了一些家务。想您的时候,我们就会翻翻春晚,您一直在我们心中,是最优秀的表演艺术家。我们会记住您常跟我们讲,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做事。
我们也和自己的孩子说:“不管你们成就如何,老实做人、踏实做事才是根本。”这也是妈妈您的心愿。
谢谢了,妈妈!
谢谢了,我的家!
盛大鸣、盛福春
∆ 茅盾(原名沈德鸿)
在茅盾之孙沈韦宁的记忆里,
爷爷一天的大部分时间是
在读书、写作中度过的。
爷爷的案头,
常放着一根鸡毛掸子,
每当孙辈们吵闹时,
他总会敲敲桌子,
示意大家“不要吵”,
却从没舍得真打过一个孩子。
应孙女的“要求”,
一向沉默寡言的茅盾
还会学鸭子走路逗孩子们一笑,
爷爷边摆手、边“嘎嘎”叫的样子,
是他们最有趣的童年记忆。
∆ 茅盾与孙辈们在一起
爷爷,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那根永远舍不得打在我们身上的鸡毛掸子;还记得我们一起养过的那只小花猫;还记得您温暖的手握着我的小手,写下的那些毛笔字。你沉默与温柔,给我踏实前进的力量。我和姐姐都很想念您,想念奶奶、爸妈、妹妹,希望你们在那里也是一家人在一起,像以前一样幸福温馨。我和姐姐一切都好,勿念。
凝华、韵华,你们正处在人生最好的年纪,也是最关键的年纪。我和你们的曾祖父一样,是个不善于表达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宠爱孩子的人。希望这份宠爱会指引你们走向正确的道路,而不是成为你们的阻碍。我尊重你们的想法和意愿,但你们务必牢记要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也要记住自己的根,记住你是沈家的后人。
谢谢了,我的家!
沈韦宁
∆ 梁漱溟与儿子合照
“这个世界会好吗?”
梁漱溟的父亲曾问他。
梁漱溟回答:
“我相信世界是
一天一天往好里去的。”
在对子女的家庭教育上,
他把人生的选择权交还给孩子,
由着调皮的小儿子
在各行业折腾了个遍,
最终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业。
他的教育观念影响了梁家几代人,
让每个人的生命都以舒展、
向上之姿成长。
梁漱溟的长孙梁钦元
成长在祖父打造的“自由城堡”里,
书写了自己的精彩人生。
∆ 梁漱溟与重孙女
爷爷,您好。
特别幸运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前不久我翻看您给我的书信和您留下的日记。在那些字里行间当中,我看到自己的童年,如此清晰和鲜活。当您知道我的发小得了肝炎的时候,日记中您写道:小元受威胁,无计可施。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那么庄严的您在日记当中写下了:晚饭后抚小元而睡。30年了,您离我们好像越来越远,但是我的心和您越来越近。您教导我们要对自己有办法,做一件事一定要有真兴趣,一定要有真性情,所以凡事都不要贪。
我还想跟我的女儿说,希望你不辜负太爷爷的期望。让你的生命顺适通达,嘹亮清楚。
谢谢了,我的家!
梁钦元
∆ 华罗庚一家住在昆明时的照片
1985年,
在东京大学做报告的华罗庚,
突发疾病,
在演讲台上离世。
他对家人的爱,
透过与妻子互传的一封封家书,
透过那虽用大衣包裹住
还是被老鼠咬坏的饼干,
无声流淌着。
华罗庚之女华密,
一直将这些温馨甜蜜牢记于心。
∆ 华罗庚和孩子们在清华园下棋
亲爱的爸爸,因为我最小,所以从小就收到你特别的关心和疼爱。在你身边一天天长大,我也知道了什么是勤奋、什么是刻苦、什么是认真、什么是坚韧。我的人生道路上出现过许多的曲折,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感觉到你就在我的身边。给我鼓舞,给我力量。
亲爱的妈妈,真的好想你。你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我们,没有你就没有这个家。爸爸妈妈,我真想再吃一串你们给我买的糖葫芦,再牵着你们的手到海边去散步。
这辈子能做你们疼爱的小女儿,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幸福。
谢谢了,我的家!
华密
∆ 新凤霞与吴祖光结婚照
新凤霞和吴祖光的家里,
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女儿吴霜说,
爸爸的口头禅是
“这件事太可爱了”,
妈妈是无惧阻力、
勇敢追爱的“新女性”。
被父母浪漫洒脱的人生态度影响,
她在美国遭遇严重车祸时,
第一反应不是害怕,
而是跳下车拍照;
她永远向前看,
把“做事不犹豫,
出了事情不在意,
做了任何不圆满的事情不后悔”
当作人生信条。
∆ 新凤霞吴祖光全家福
爸爸妈妈,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能够成为你们的女儿,在一个充满了爱和欢乐的家庭中长大。我一出生就被你们的爱包围着,被你们的浪漫感染着,还被你们洒脱的人生观影响。如果说我是一个能给别人带来欢乐的人,那这份快乐的源头就是你们。
儿子,人生只有一次,爱你所爱的,不犹豫、不后悔。你的外公外婆给了我最好的家,而上天呢,给了我最好的你。
谢谢了,我的家!
吴霜
∆ 钟南山与父亲、母亲、妹妹在一起
年过八旬的钟南山院士至今忘不了,
35岁那年和父亲的一场
几乎改变他一生的对话。
父亲问他:“南山,你多大了?”
“35了。”
父亲淡淡地说:
“35岁了,真可怕。”
这话让他瞬间惊醒,
也是从那时开始,
他立志要在医学事业中
做出一番成就。
∆ 钟南山与李少芬结婚照
爸爸,你曾经说过一句话,这么一句话:一个人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东西,那么他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了。现在我已经80多岁了,我慢慢懂得了,你的愿望我初步实现了,但是我还不会满足。我有两项工作还没完成,要是这两项工作我达到了以后,那我是真正地达到了你的要求了。
惟德、惟月,我的孙子们孙女们,你们要记住钟家的优良传统:第一就是要永远有执着的追求,第二办事要严谨要实在。只要有这两条,你们就会不断地取得进步,而且会比我们取得更多的成绩。
谢谢了,我的家!
钟南山
∆ 儿时的秦沛与妈妈
演员秦沛小时候,
二哥和父亲相继患病。
二哥离世后,
母亲擦干眼泪来到丈夫病榻前,
告诉他孩子没事,一切都好。
爸爸离世后,
母亲一人扛起
全家12口人的生活重担,
但仍然乐观面对生活。
她喜欢对家人说“爱”,
喜欢拥抱家人,
家里永远是那么欢乐。
∆ 秦沛家人合影
说真的,到现在我还是很想我的妈妈。每次都想,妈妈,我们都没有让您失望,兄弟姐妹们大家都很好,您的孙子们、孙女们、重孙们都很好。
姜文杰、姜丽文,感恩你们做我的儿女,可是有的时候,还真的忘了你们多少岁了。我一天到晚唠唠叨叨,到现在我是秉承了我妈妈,你们奶奶那种操心的习惯,也还是为你们操心。你奶奶教你爸爸,爸爸教你们的,还是要感恩,要努力。不管怎么样,我一样会支持你们的。不知道多少年后,要是我走了,我要你们记得最让我骄傲的、最开心的就是有你们做我的儿女。
谢谢了,我的家!
秦沛
∆ 儿时的眭澔平
台湾环球旅行作家眭澔平的旅途,
是从母亲的病床前开始的。
为了给瘫痪在床的母亲解闷,
小小的他第一次拿起画笔,
将外面的世界落于纸间,
激发了母亲的生命活力。
长大后,
他怀揣着母亲赠与的“六粒毛豆”,
走遍全世界。
他所有的出发都只有一个起点——
为了瘫痪24年之久的妈妈。
∆ 眭澔平与兄弟姐妹合影
亲爱的妈妈,算一算您过世到现在已经35年了。在过去的这一万多天里,我真的代替了您的眼睛看了五大洲、南北极。
妈妈您最清楚,澔平出发的起点在哪里。在我6岁的时候,您带给我最珍贵的那六粒毛豆,这个种子让我终身受用不尽。
妈妈,可不可以让我再回到6岁,就好像那一天在您的病床旁边,再次用唱的说给您听,好吗?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伴我一生,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谢谢了,我的家!
眭澔平
家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
小时候,
家,
是妈妈的味道,
爸爸的臂膀。
母亲在28岁上便做了寡妇。当母亲赶去青岛办了丧事回来后,外祖母也从天津赶来,她见了母亲第一句话便说:“收拾收拾,带了孩子回天津家里去住吧。”
母亲虽然痛哭着扑向外祖母的怀里,却摇着头说:“不,我们就这么过着,只当他还没有回来。”
既然决定带我和弟弟留在北平,母亲仿佛是从一阵狂风中回来,风住了,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们的生活,很快在她的节哀之下,恢复了正常。
晚上的灯下,我们并没有因为失去父亲而感到寂寞或空虚。
母亲没有变,碰到弟弟顽皮时,母亲还是那么斜起头,鼓着嘴,装出生气的样子对弟弟说:“要是你爸爸在,一定会打手心的。”跟她以前常说“要是你爸爸回来,一定会打手心”时一模一样。
就这样,三年过去了。
三年后的一个春天,我们家里来了一位客人。这位被我们称为“韩叔”的客人,本是父亲大学时代的同学,又是母亲中学时代的学长。有了这两重关系,韩叔跟我们也确实比别的客人更熟悉些。
一个夏夜,燥热,我被钻进蚊帐的蚊虫所袭扰,醒来了。这时我听见了什么声音,揉开睡眼,隔着纱帐向外看去。
我看见母亲在抽泣,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我有孩子,我不愿再……”
“是怕我待孩子不好吗?”是韩叔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母亲停止了哭泣:“不,我想过许久了,你还是另外……”这次,母亲的话中没有哭音。
我说不出当时的心情——是恐惧?是厌恶?是忧伤?都有的。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它使我久久不眠,我在孩提时代,第一次尝到失眠的痛苦。
第二天,一整天上课我都没有注意听讲,我仔细研究母亲那夜的话,先是觉得很安心,过后又被一阵恐惧包围,我怕的是母亲有被韩叔夺去的危险。我虽知道韩叔是好人,可是仍有一种除了父亲以外,不应当有人闯进我们生活的感觉。
放学回家,我第一眼注意的是母亲的神情,她如往日一样照管我们,这使我的愤怒稍减。我虽未怒形于色,但心情却在不断地转变,忽喜、忽怒,忽忧、忽慰,如一锅滚开的水,冒着无数的水泡。
当日的心情是如此可怜可笑。
母亲和韩叔的事情,好像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这件心事常使我夜半在噩梦中惊醒。在黑暗中,我害怕地颤声喊着:“妈——”听她在深睡中梦呓般地答应,才放心了。
其实,一切都是多虑的。我从母亲的行动、言语、神色中去搜寻可怕的证据,却从没有发现。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母亲是如此宁静。
一直到两个月以后,韩叔离开北平,他被调回上海去了。再过半年,传来一个喜讯——韩叔要结婚了。母亲把那张粉红色的喜帖拿给我看,并且问我:“小荷,咱们送什么礼物给韩叔呢?”
这时,一颗久被箍紧的心一下子松弛了,愉快和许久以来不原谅母亲的歉疚,两种突发的感觉糅在一起。我跑回房里,先抹去流下的泪水,然后拉开抽屉,拿出母亲给我们储蓄的银行存折,怀着复杂的感情,送到母亲的面前:“妈,把存折上的钱全部取出来给韩叔买礼物吧。”
“傻孩子。”母亲大笑,她用柔软的手捏捏我的嘴巴。她不会了解她的女儿啊。
这是15年前的往事了,从那以后,我们宁静地度过了许多年。
母亲的老朋友们都羡慕她有一对好儿女,唯有我自己知道,我们能够在完整无缺的母爱中成长,是靠了母亲曾经牺牲过一些什么才得到的。
长大后,
家,
是游子的车票,
是一副永远为你而留的碗筷。
1938年深秋,那时我和有光在重庆有一个温暖的小家。一天早上我正要去参加曲会,有光问我:“今天还要去吗?”话语有些吞吞吐吐,神色不对。我有些迟疑,但还是去了。心里不踏实,只唱了一个曲子就匆匆赶回了家。一切却是很平静的样子,晚饭后,有光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拿给我看一封电报:“父逝,告弟妹”,是大姐打来的。
我把电报放在枕头底下,整整哭了一夜。
∆ 张家四姊妹合影(左起:四妹张充和、三妹张兆和、次姊张允和、大姊张元和)
人一落生,世上最亲最亲的两个人,顶顶疼爱我们的爸爸、妈妈,都没有了。爸爸在世时,即使相隔再远,也总幻想有一天能全家相聚,再重温童年幸福的生活。爸爸去了,那无限美好的时光将永远只能留在梦里了。
1921年,父亲坐在母亲的棺木旁,久久凝视着母亲年轻美丽苍白的脸,凭人怎么劝也不让盖棺盖的情景,一遍遍在我眼前出现,如今他们又团圆了,妈妈还是那么漂亮吗?我的永远不老的爸爸、妈妈……
父亲17岁结婚,妈妈比他大四岁。达理知书温良贤德的母亲不但担起了管理一个大家庭的重任,而且一直像大姐姐一样爱护、关心、帮助父亲。
∆ 1930年张允和
大姐元和曾回忆说:“父亲最喜欢书,记得小时候在上海,父亲去四马路买书,从第一家书店买的书丢在第二家书店,从第二家买的书丢在第三家书店……这样一家家下去,最后让男仆再一家家把书捡回来,住的饭店的房间中到处堆满了书。”
父亲的藏书我们可以自由翻看,他从不限制,书籍给我们的童年和青少年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快乐。
∆ 1958年张允和在北京
父亲对我们四个女孩子尤其钟爱,他为我们起的名字不沾俗艳的花草气:元和、允和、兆和、充和。后来有人在文章中说,张家女孩子的名字都带两条腿,暗寓长大以后都要离开家。我想,父亲从小给了我们最大限度的自由发展个性、爱好的机会,让我们受到了尽可能好的、全面的教育,一定是希望我们不同于那个时代一般的被禁锢在家里的女子,希望我们能迈开健康有力的双腿,走向社会。
距父亲去世整整六十年了,父亲的言谈举止在我心里依然那么鲜明、亲切、温暖。
后来啊,
家,
是心中的灯塔,
在漂泊中有了亲爱。
在我四十岁以后,在我几十年里雄心勃勃所从事的事业、爱情遭受了挫折和失意,我才觉悟了做儿子的不是。
母亲的伟大不仅在生下血肉的儿子,还在于她并不指望儿子的回报,不管儿子离她多远又回来多近,她永远使儿子有亲情,有力量,有根有本。人生的车途上,母亲是加油站。
母亲一生都在乡下,没有文化,不善说会道,飞机只望见过天上的影子。她并不清楚我在远远的城里干什么,惟一晓得的是我能写字,她说我写字的时候眼睛在不停地眨,就操心我的苦,“世上的字能写完?!”一次一次地阻止我。
前些年,母亲每次到城里小住,总是为我和孩子缝制过冬的衣物,棉花垫得极厚,总害怕我着冷,结果使我和孩子都穿得像狗熊一样笨拙。
她过不惯城里的生活,嫌吃油太多,来人太多,客厅的灯不灭,东西一旧就扔,说:“日子没乡下整端。”最不能忍受我们打骂孩子,孩子不哭,她却哭,和我闹一场后就生气回乡下去。
母亲每一次都高高兴兴来,每一次都生了气回去。回去了,我并未思念过她,甚至一年一年的夜里不曾梦着过她。
当我得意的时候我忘记了母亲的存在,当我有委屈了就想给母亲诉说,当着她的面哭一回鼻子。
每年院里的梅李熟了,她总摘一些留给我,托人往城里带,没人进城,她一直给我留着,“平爱吃酸果子”,她这话要唠叨好长时间,梅李就留到彻底腐烂了才肯倒去。
她在妹妹家,我去看她,未说几句话就叫我到小房去,一定要让我喝一个瓶子里的凉水,不喝不行,问这是怎么啦,她才说是老师给她的好水,治百病的,“你要喝的,你一喝肝病或许就好了!”我喝了半杯,她就又取苹果橘子让我吃,说是好果。
我成不成什么专家名人,母亲一向是不大理会的,她既不晓得我工作的荣耀,我工作上的烦恼和苦闷也就不给她说。
当知道我已孤单一人,又病得入了院,她悲伤得落泪,要到城里来看我,弟妹不让她来,不领她,她气得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后来冒着风雪来了,她的眼睛已患了严重的疾病,却哭着说:“我娃这是什么命啊?!”
父亲去世了,作为长子,我是应该为这个家操心,使母亲在晚年活得幸福,但现在既不能照料母亲,反倒让母亲还为儿子牵肠挂肚,我这做的是什么儿子呢?
把母亲送出医院,看着她上车要回去了,我还是掏出身上仅有的钱给她,我说,钱是不能代替了孝顺的,但我如今只能这样啊!
母亲懂得了我的心,她把钱收了,紧紧地握在手里,再一次整整我的衣领,摸摸我的脸,说我的胡子长了,用热毛巾捂捂,好好刮刮,才上了车。
眼看着车越走越远,最后看不见了。我回到病房,躺在床上开始打吊针,我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而现在,
家,
是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是卸下疲惫后停靠的港湾,
风平浪静,喜乐安宁。
往事如烟,我和妻已是白头老伴,但当年婚礼中的父亲形象却永不消逝。
父亲是农村小学教员,兼种田,因子女众多,家庭生计艰难,考虑到田地少,子女长大分家后更无立锥之地,因此竭力设法让子女读书,将来出外谋生,免得留在家里没有活路。为了子女上学,他一生勤俭、节省到了极点。我是长子,最先实现他的意愿,努力读书,考进不要钱的师范学校,年年争得奖学金,一直到考取教育部在全国范围内的公费留学生,中了状元了!农村通信不便,当父亲得知消息时不知他和母亲是怎样的欣喜,而且,此后不久,又通知他我们将在南京结婚。
婚期前他赶到南京,内衣口袋里藏着一百块钱,口袋用针线缝住。他没有告诉我如何筹措到这笔“巨款”,无非是粜稻、卖猪、卖鸡蛋、向亲友借贷…… 其实我事先并未向他要钱,当他摸出那一叠厚厚的钞票,我似乎看到鲁迅《药》中的华老栓,一清早出门时又按一遍腰里硬硬的银子,赶去换人血馒头来为儿子治病。
为了省钱,父亲是坐慢车到南京的,车又误点,抵我们宿舍已是深夜。未婚妻拿出饼干请他吃,我知道他的习惯是不肯吃的,但这回真的吃了,吃了一些,未婚妻又请他再吃,我想这是多余的客气,但他居然又吃了,这样几次推让,他确乎吃了不少。事后,我们才知他从早晨离家,搭轮船,换火车,一整天没舍得在路上吃饭,而我们自己因无开火条件,只在大食堂搭伙,就未考虑到给他做点什么吃的。
我们的简单婚礼在励志社举行,因社内有老同学,费用给优惠,但没中餐,只是西餐,西餐就西餐吧。父亲生平第一次见西餐,我傍他坐,时刻照顾他。
当服务员捧上一盘整条大鱼,轮流让客人各取所需,首先送到父亲面前,这当儿,正有人同我说话,未顾及父亲,他惊讶了,一面摇手:我吃不掉那么大鱼。我连忙用刀叉帮他分取一小块,他因不懂规矩感到难为情,其实,看他那土老头模样,别人早都谅解的。而我既中了状元,作为土老头的儿子,已毫无愧色。倒是回忆初到无锡城里上学时,真怕同学们讥笑父亲的土气。
在南京举行婚礼后,我们一同回到农村老家去,父亲连人家送的鲜花,虽已开始萎谢,也要带回家,并一路向不相识的旅客炫耀:这是在南京结婚人家送的。母亲和家人早在老家门前等候,我们一到便放起鞭炮来,引来众多围观的乡邻和孩子们,父亲似乎显得比平时高昂起来。妻初次到我这农村老家,名副其实的寒舍,我虽曾真实对她谈过我家的情况,但仍不免暗暗担心她的失望与不满。但意外地看到我们的临时新房刷得雪白明亮,处处很整洁,父亲和母亲为此曾付出多大劳动!
半个世纪流失了,老屋早已拆除,父亲的坟早淹没于荒草或庄稼丛中,他的儿女天各一方,有时会怀念他。他的孙子,孙子的孩子们不再知道他!乡里的孩子们也不再知道他。但,就是他,受吴氏宗祠的委托,在村里首创私立吴氏小学。最初的私立吴氏小学今天已发展成一千余师生规模的中心小学,我用他的名义在小学里设立了教学奖励基金,作为纪念,忘却的纪念或永远的纪念。
《领风者》片头曲《执着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