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横扫金马奖的华语片，真敢拍！

今日BGM，《面会菜》，林生祥。

前几天，滚君推荐了林生祥的音乐（点击此处查看）。

很多人都想要我专门写一下《大佛普拉斯》。

作为2017年金马奖的一匹大黑马，这部小成本电影，简单朴素。

没有任何当红明星撑场面，甚至都没有女主，仅仅只是讲述了几个社会底层中年男人的故事。

但是，它却意外斩获了当年10项提名、5项大奖，成为最大赢家。

豆瓣25万人打出8.7的高分。

这部电影的导演叫黄信尧。

原本从事了20多年纪录片拍摄的他，执导的人生中第一部电影长片，就是《大佛普拉斯》。

说起这个奇怪名字的由来，也是颇为有趣。

早在2014年，黄信尧拍了部短片叫《大佛》。

大受欢迎。

而现在的《大佛普拉斯》则是作为原本故事的加长版。

所以在“大佛”后面加上了“PLUS”，中文译为“普拉斯”。

黄信尧在被采访的时开玩笑说：

“这加个英文显得会比较有国际范！”

（以下涉及严重剧透，请酌情阅读）

整部电影的故事线特别简单。

一定要说它到底赢在哪里，那我觉得就应该是它处处彰显出的魔幻主义色彩。

平静而有力地袒露着真实生活。

故事的主人公叫菜脯和肚财。

菜埔是一个制佛像工厂的门卫，他有一个年过80的高龄老母亲。

老母亲身体不好，菜埔就常常骑着他的摩托车带着母亲四处打吊针。

肚财是一个漂泊无依的拾荒者。

每日捡垃圾再卖给回收厂，收入微薄。

肚财长着满脸胡茬，但是他却有一个和自己形象完全不相符的爱好：夹娃娃。

因为他觉得，夹娃娃很疗愈。

在佛像厂里，一尊巨大的佛像正在为了迎接当地的一场护国法会而日夜赶工。

除了佛像的身体和头颅还未完整地焊接在一起，其他的工作算是处理地差不多了。

高温的焊接工作间内，都是大汗淋漓的人。

同事们最常和菜埔说的话，都是一些辱骂他母亲的脏话。

可无奈菜埔懦弱、没脾气。

他一边听着同事们的粗口，一边收拾好地上的佛像断手...

制佛厂的老板叫黄启文，是个很成功的商人。

按照肚财的说法：

命运如此不同，在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Kevin可以出国留学、娶漂亮老婆、全家搬去美利坚、豪车换着开。而他只能看杂志...

肚财每日夜里最大的乐趣就是偷偷溜进菜埔的门卫值班室里，给他带去一些色情的杂志，再带去一些过期的或者是冷掉的饭菜，一起聊聊天，消磨时光。

看到这里，导演旁白说：只有当肚财每晚来找菜埔的时候，他是自信的。

直到某一天，百无聊赖的肚财突发奇想，想要找点什么刺激的东西来当乐子。

于是，他立马想到了要菜埔去拿来他老板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

肚财坏笑说：“看他都去哪风流。”

坳不过肚财的菜埔，只能听话。

就这样，两人一边吃着冷掉的便当，一边开始偷偷窥伺老板行车记录仪中所拍摄下来的景象和车内的对话。

至此以后，每日肚财总是不会缺席和菜埔的夜间时光，就算是大雨倾盆也会赶来和菜埔一起偷看这位老板的“私生活”。

其实画面里看到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汽车正常行驶向正前方的景象。

可唯一能调动他他们兴趣的，就是行车记录仪所录下的老板黄启文和不同的女人在车上调情、车震的声音。

他们享受着窥探老板的私密生活所带来的满足感，也感叹道：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是彩色的。

值得一说的是，《大佛普拉斯》整部影片大部分的画面都是黑白的，只有在播放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画面才呈现彩色。

就这样，通过行车记录仪所录下来的声音，肚财和菜埔“目睹”了老板黄启文的一场又一场的艳遇，甚至他们能够分清这些女人各自是谁。

起先他们是充满期待的，艳羡的。

但是直到有一天，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黄启文想要和他以前的情人分手。

但这位情人威胁黄启文赔偿一笔费用。

最终黄启文恼羞成怒，杀死了她，并欲藏尸于佛像中。

除此之外，视频还拍下了黄启文另外的秘密：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戴着假发，而且还是个双性恋。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肚财和菜埔吓得一夜未眠。

他们是不安的，想要报警却又不敢，因为他们知道黄启文权势太大，正如肚财所说：

你不知道警察跟法院都是有钱人开的吗？

第二天一早，被吓得心惊胆战的两人就跑到庙里作法求签。

幻想着能够通过神灵的庇护让他们免于目睹罪恶、包庇罪恶而被惩罚的命运。

好讽刺。

杀人的又不是他们。

有钱人的世界，难道穷人连看上一眼都是罪恶的？

更讽刺的还在下面。

因为那位被杀的情人失踪多日。

她的家人报了案。

其中一位警员通过对叶女士通话记录的调查很快就把目标嫌疑人锁定在黄启文身上。

警员将黄启文叫到警局调查情况。

仅仅只是问话而已，却引来当地副议长的失声痛骂，怪罪警员不懂规矩，怎么能连常常做好事的黄启文董事长都怀疑呢。

一顿训斥后，边扶着黄启文的肩膀将他送出了警局。留下一句：

“干你娘勒，要搞清楚社会规则！”

留下一脸无奈的警员。

看到这里，倘若你问我，有钱人又怎么样，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会回答你：是的，有钱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黄启文是个聪明人，很快怀疑到了肚财和菜埔身上，他知道，他们偷看了那些行车记录仪里面拍摄下来的东西。

两个卑微的小人物无处可逃。

那天，肚财在以前蹲过的监狱旁边吃了自己曾最爱的“面会菜”，老板还特意给肚财加了一根鸡腿。

那天的饭实在是太奢侈了，是肚财从未享受过的美食，也是肚财这一生中的最后一顿饭...

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权利和金钱可以。

当正义开始向着有钱人倾斜的时候，从来都买不起酒也滴酒不沾的肚财因醉酒被车撞死。

而菜埔的妈妈却被妥善地安置到医院里，拥有了阳光可以照进来的大病房，菜埔依然安稳地做着制佛厂门卫兼职鼓手。

正如旁白所讲，肚财就是个拾荒者，没人在乎一个拾荒者的真正死因。

而菜埔天生胆小懦弱，还辛苦地照料着年过八旬体弱多病的老母亲，黄启文怎么会把他当做威胁呢？

影片的结尾，实在是在绝妙的故事线索上增加了一个更加魔幻且浓墨重彩的一笔。

交叉蒙太奇完整地表述了两个情节，一边是焊接完工的大佛像被运送到护国法会上，另外一边是肚财的下葬之路。

在护国法会上的大佛像，正在人们顶礼膜拜的时候，佛肚内突然缓缓地发出了撞击之声；

而另外一边，本是坦途的道路上突然出现积水，挡住了下葬肚财的去路。

两者交叉呈现，最终画面定格在法会上，撞击声丝毫未间断，忽明忽暗，忽轻忽重......

整部电影结束后，最让人透不过气的其实并不是一系列对情节和人物的疑问，而是一种平静的讽刺性叙述。

导演就这么安宁地对我们讲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底层人民和权贵阶级的故事，底层人民一生希望得到神明的保护，但是一生也呜呼哀哉；

权贵阶级可以轻而易举得到一切，甚至可以轻而易举毁掉一个人，就像鸟过天空一样不留痕迹。

导演是爱肚财的。

除了肚财本身的贫穷潦倒之外，他赋予了他太多的温柔与浪漫。

比如他钟爱娃娃机;

比如他睡在太空舱；

比如他在监狱附近的餐馆还因有人爱，而有了多一个鸡腿的幸运。

据说本来电影中还有一段肚财弹月琴的戏。

最终被剪掉了。

但是无奈生活宛如炼狱，在摇摇晃晃的人间，人们越活话越少，他们各自成为屏障，活得宛如动物一般，对话和语言都成了喧闹本身。

只有大海无言的声音、海浪激出浪花的声音可以抚慰像他们像肚子一般空荡荡的心，此后，孤独就变得像海一样深，比海更深......

《大佛普拉斯》这部电影里有首歌名叫《有无》。

里面有一句歌词是这样的：

“人生无定着，世事歹按算”，感叹着人的命运无常，世事难料。

同样，在黄信尧的纪录片《唬烂三小》中也有这么一句话，用来呼应这句歌词是再合适不过的：

“人生没什么意义，只能喝茶唬烂。” 

有人说，对肚财这样的人来说，或许真的死亡会好过于活着，因为活着太难了。

菜埔在肚财死去之后，第一次去到肚财的家里，他才发现了一个完全与平日里不一样的肚财。

满屋子都堆满了夹娃娃机得来的娃娃，还有他精心收集的美女图片。

菜埔更加忧伤了。

因为他发现，肚财这个满嘴脏话，和他一起偷窥老板私生活的下流中年男人，竟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此刻，导演在旁白里说：

“菜埔发现，他对肚财竟然这么陌生。现在虽然是太空时代，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这句话太戳心了。

对于肚财这类人而言，贫穷早已将他柔软的内心完全给遮蔽住了。

他心里的爱与善良除了夹娃娃机以外根本无处安放。

因为他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更没有条件去考虑这些。

当一个人的生存都变成问题的时候，爱与善良都是依附在命里的累赘。

有人说，这部影片是想要揭露与讽刺，不动声色地去看到那些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的人背后那些肮脏破败的一面。

但是我想，这绝对不是一部仅仅止步于此的电影。

黄信尧拍了20多年的记录片，始终关心社会性话题，也对当时的台湾现状保有担忧与焦虑，就像他在电影中表达的那样：

有钱人出来混社会，是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你真的会以为肚财和菜埔是真的关心老板整日在干嘛吗，其实不是的。

他们仅仅只是听到了车内发出的声音而已。

这样的声音足够吸引人，足够吸引他们对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阶层展开无数的想象。

不是有钱人的世界是彩色的，而是想象是彩色的，是绚丽多彩的，是被美化过的渴望却伸手不可得的东西。

但不幸的是，那些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对他们来讲，不论是出太阳还是下雨，都会有困难。

但他们没办法去想生命的困难，因为光是生活里面，就有解决不完的困难。

社会常常在讲要公平正义，但是在他们的生活中，应该是没有这四个字。

当底层人民遇到上流人士的不堪，看到上流人士偶尔面露凶光，张牙舞爪，那也只不过是偶然撞见，抱怨几句，愤懑一下，也只能遗憾而终。

最后仍然日子趋于平淡，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电影的最后，几乎没有真相可言，没人知道那一滩挡住去路的水是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那佛肚里的敲击声是不是来自于叶女士的死而复生，没人知道......

一切的问号，就像是电影里所呈现的那样：

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最不知道他那么钟爱洋娃娃；

明明是最好的恋人，却不知道对方早已起了杀心；

明明是遇佛拜佛，却不知佛肚内竟然是一巨尸体。

大佛虽在，信仰全无。

你能奈他何？

黄亚澜 | 策划

黄亚澜 | 撰文

小糖人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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