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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海子活到现在,他也会和北岛一样被骂吗?

滚君 摇滚客 2020-10-14
今日BGM,《九月》,周云蓬。

好久不见,我是犀牛。

这是犀牛的怀旧系列第二篇,希望大家喜欢。

“如何度过艰难时刻?”

“我选择读诗。”

这是英国文艺界在疫情期间发起的一个读诗活动。

当下英国确诊人数已经近15万,在此境况下,一群人通过视频读诗的方式,试图缓解病毒带给人们的焦虑和恐惧。


当滚君在网上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如今,还会有人写诗吗?

我想起了德国诗人布莱希特的《这是人们会说的一年》。

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 
这是人们说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着年轻人死去。 
傻瓜看着聪明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产,它吞噬。
天空不下雨,只下铁。

想起了海子,想起前段时间被骂到关闭评论的北岛。

如果,海子还活到现在的话,他也会被骂吗?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上个世纪80年代,人们得到了空前的解放。

被禁锢多年,干涸已久的思想,仿佛一下子被拯救出来。

那个时候,北京是众多文艺青年向往的地方。

在那儿,年轻人们谈诗歌,聊文学,畅怀梦想...

彼时,有一个叫査海生的安徽乡镇少年,在北京大学结识了青年诗人骆一禾,正式写诗。

那是一个人人心中如诗的美好年代,而海子他对写诗的痴迷,极尽疯狂。

他给自己拟了一个笔名,海子。


海子的寓意并非大海之子,而是蒙藏高地上的湖泊“海子”,是希望,是远方。

在北大,他是同学眼中的小老弟,看起来稚嫩、瘦小,但是在一副不起眼的皮囊背后,却有着别人触及不到的思想。

有人说海子身上有着强烈的“个体”光芒,脱俗于尘世的喧杂。

他是一个灵魂纯粹的人,孤独得彻底,干净得透明。

似乎永远是世界的先行者,走在窄路上,道路上充满了琳琅满目的孤独和不认同。

而写诗成了寄托孤零零“个体”精神的唯一手段。

在他短暂的生命中,创作了近200万字的作品,出版了《土地》、《海子、骆一禾作品集》、《海子的诗》和《海子诗全编》...

给中国诗歌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岁,人们忙着毕业,他刻印了自己的第一本诗集《小站》,其中有一首叫《毕业歌》,他写到:

我年纪很轻 不用向谁告别
有点感伤 
我让自己静静地坐了一会
我要到草原去 
去晒黑自己
晒黑日记蓝色的封皮

谈起他的诗句,我爱上的不是朗朗上口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而是《夏天的太阳》中的那句: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

他不断地提到“太阳”,甚至还写下了《太阳·七部书》,至于“太阳”究竟代表什么?

至今我也没找到答案。

也许是绝望中所期待的那一抹曙光,也许是寻找一种让自己和世界和解的方式。

而我只能擅自揣测,当瘦弱的身体承载不起沉重的灵魂,死亡才是海子最终的和解方式。


思想的孤独使他绝望,以至于超出了这个社会所能承载的负荷。

于是,在80年代的最后一个春天,他挺着倔强坚硬的脊梁,身边带着四本书,在山海关卧轨自杀。

在此一个星期前,他写下了这辈子最后一首诗《春天,十个海子》:
春天,十个海子全部复活在光明的景色中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你这么长久地沉睡究竟为了什么?
春天,十个海子低低地怒吼围着你和我跳舞、唱歌扯乱你的头发,骑上你飞奔而去,尘土飞扬
你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
在春天,野蛮而复仇的海子就剩这一个,最后一个这是黑夜的儿子,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

那里的谷物高高堆起,遮住了窗子它们一半用于一家六口人的嘴,吃和胃一半用于农业,他们自己繁殖大风从东吹到西,从北刮到南,无视黑夜和黎明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究竟为了什么?
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找不到答案,世人也找不到答案。

海子自杀后不久,诗歌界相继传来一个个噩耗,骆一禾病逝、戈麦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顾城在激流岛自缢...

似乎像是被推到的米多诺骨牌,中国诗歌耗尽元气,先锋时代不复存在,写诗的那一代人消逝在时代的车轮中。

也带走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那一代人。


大地上的异乡者

奥地利诗人,特拉克尔曾说:

“灵魂,大地上的异乡者。”

当年,海子正是为了追求灵魂的曙光,在矛盾和挣扎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惜他唤醒了自己,但唤不醒一个时代。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诗歌先锋时代的远去,当年用灵魂的鲜血染红的诗歌文坛,还是留下了一批异乡者。

千禧年前后,旧时代与新时代的交替之际,在北京通州杨庄的一栋六层楼的破旧小区里,一群年轻人因诗歌聚在一起,终日以诗为伴,度过了一段乌托邦时光。

图片来自《正午》

这群人中以竖、吴又、张羞为代表,他们怀着一颗文青的梦来到北京,在那样一个年代他们听摇滚乐也写诗。

诗人竖,是三个人中写诗最早的,1994年距离大学毕业还有一个月的竖决辍学去北京。

他用一种毫无商量余地的口气对父亲说:

“我要去北京。”

看父亲没有搭理他,竖又补了一句:

“我没有钱,你们要给我路费。”

他的母亲一度觉得儿子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早知道就不供你念大学了”。

最终父亲还是递给了竖600块钱,就这样他去了北京。

去了北京之后他写了一堆作品,投稿给《十月》、《收获》...

最终无果,无奈之下,竖回家找了一份网页设计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写诗。

直到2000年,博库网找到他,给他一万元稿费,买他的诗。

竖二话不说卖掉了自己在1994年到1999年写的所有诗,拿到了一笔巨资之后,他辞掉了工作,过上诗歌青年的流浪生活。

流浪的那段岁月里他结识了当下诗歌文坛上活跃的第三代诗人,杨黎、韩东、何小竹、乌青。

诗人们在通州杨庄,图片来自《正午》

一路辗转又到了北京,住到了北京通州杨庄,这个地方叫火星招待所,当时聚集了一大批文艺青年。

另一边,吴又刚从武汉的大学毕业,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份电力系统的工作。

但是他想去北京,二话不说拒了所谓的铁饭碗。

吴又从小就喜欢写诗,对诗歌有独特的天赋,来到北京之后很快就找到了竖他们一伙人。

当时,正是互联网勃发的年代,杨黎、韩东、何小竹、等人弄了个诗歌论坛叫橡皮先锋文学网站。

竖、吴又他们这一批人就把橡皮先锋文学网当做自己的据点,写了新的作品就发在上面。

这群诗人们三天两头就聚到一起,聊“什么是诗”“如何写诗”,他们大多数都没有工作,甚至只能靠朋友接济生活。

“人比较理想化,精神层面的生活会多一些,物质上比较匮乏,比较穷。”他们回忆道。

诗人们在通州杨庄,图片来自《正午》

这群刚毕业的年轻人也没想过以后的出路在哪,就这样蒙着头栽进诗歌情怀中。

“完全处于写诗的状态,我们写,很多写诗的人到我们那里,大家都在专注地、投入地做这样的事情,有种浪潮的感觉。”吴又说。

后来杨黎回忆道:

“他们的诗歌很让我感动,经过了90年代的逆潮,整个90年代丧失了先锋精神的状况下,我一直觉得诗歌的某种精神和传承是不是断裂了,当我认识了乌青和竖之后,我认为这种传承还在。”

只是最终,这种传承还是断裂了。

2002年,北京地铁;摄影:贾冬阳

后来,吴又、竖、张羞等人相继离开了北京,竖演了一部电影,张羞和女朋友去了杭州,找了一份糊口的工作。

他们已经不再谈诗了。

吴又寻觅到了出版业的商机,创立了自己的图书公司。

却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诗。

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写诗了?

“80年代诗歌是个主流的文化运动,到我们这儿,诗已经处于非常边缘的状态,极度小众,极度个人。从2001年我们开始在一起一直到2004年,我们就是谈诗,2006年之后,我没有再和他们交流过写诗了,也没有再去任何地方发表过我的诗了。”

吴又的言语倍感无奈。

诗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他们曾在众多干瘪的灵魂中努力挣扎过。

可最终,还是逃不过湍急而下的时代洪流。
 


还有人写诗吗?

任何一个时代的逝去,都不是一瞬间的事。

八九十年代,“文艺青年”还是个令人向往的身份,诗歌也好,摇滚乐也罢,无疑不是承载着那一代青年人的一腔热血。

而如今短短三十年间,摇滚乐变成了洪水猛兽,文青成了一种病态,而诗也在主流的不待见中渐渐消失。

就连在教育中,诗歌也不受待见。

在中国,每一位考生都深知语文作文上会有这样一段话:

“文体不限,诗歌除外。”


但是诗歌真的对孩子的成长一无所处吗?

纪录片《人生第一次:长大》这一集中讲述了一群被诗歌治愈的偏远山区的孩子,他们眼神干净、纯朴。

云南漭水中学,这儿的学生大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普遍早熟,就连父母远去打工,他们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他们太“安静”了,在心底藏着一个比同龄人更深邃的世界。

当城市里的孩子穿梭在各种补习班的时候,云南漭水中学决定给孩子开设一门新课程——诗歌课。

起初,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甚至是学校的老师都不理解。

“考试又不加分,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滚君从他们的的诗句中,看到了他们内心孤独的世界慢慢被治愈,更是看到了诗歌的力量。

就宛如旁白娓娓道来的那句:

“学诗歌的孩子,不会砸玻璃。”

他们渴望父母的陪伴。

写下了这句:“而我/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长大”。

种子 
被埋在大雪下  安静发芽 
老枯树 
在夜里  长出一支新枝丫 
而我
在爸爸妈妈看不到的地方 
偷偷长大

他们渴望爱。

我信奉黑夜 
因为它能覆盖一切 
就像爱



他们渴望朋友。

12岁的施应锁,能陪伴他的只有家中的小牛,于是他写了这首《朋友》:


放学回家的路长长的

只有我一个 

家里的牛圈大大的

只有小牛一头 

当我抱住它的时候

我们都有了朋友



他们把心事藏在诗中。

我把心事扔在河里  
心事越来越多 
河里的石头也就越来越多

在这样一个无人谈诗的年代。

这群孩子在写诗中第一次长大,释放了成长中种下了压抑、灰暗和挫折。

再回过头来看看40年前,那个诗歌的黄金时代,遥远到看不清。

写诗,或许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是它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

也抚慰了一个个孤独且干瘪的灵魂。

只是为何今天,众人都嚷嚷着要把日子过成诗。

却再也不谈论诗了?

就如海子生前的好友西川,回忆起当年熠熠生辉的80年代时,不禁感慨道:

“如今这个时代要是还有人写诗的话, 人们都觉得你是个傻瓜蛋。”

我想,如果海子活到现在,大概也会被骂吧。

参考文献:
1、《火星招待所》——正午
2、《海子评传》——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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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牛 | 撰文
滚君 |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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