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朝晖：书法成为一级学科，创作仍然是其第一性而非研究|九派访谈

访谈嘉宾/储朝晖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

九派新闻记者/文和刀

“书法成为一级学科诚然是一种“重视”，但我们到底要重视的是什么，是书法作为艺术创作的第一性，还是书法作为研究的第二性？”

九派新闻：

艺术与科学，似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领域。书法成为一级学科，就学科教育而言，如何体现艺术规律的探索？

储朝晖：

书法正式成为一级学科，事实上是把它当做一个自然的客观的研究对象来进行研究。但书法本身是一种艺术门类。

尽管音乐、美术等艺术门类以学科为单位在中小学以及各大院校中进行排课，但艺术门类与自然学科背后的发展逻辑、规则是并不相同的。

艺术通常具有一定的主观性。书法怎么样为美，并没有客观的标准，它的评判与意识、文化都有关，甚至带有强烈的个人色彩。

音乐、美术等艺术的发展通常以“作品”来显示最高成就，与自然学科所倚仗的论文、研究报告等等不同，这是两条不一样的道路。

书法成为学科之后，对于它的发展而言，这两条路是可以并存的。

九派新闻：

从专业设置的角度而言，书法学科该不该升级？升级的意义何在？

储朝晖：

书法艺术作为学科专业，和美术、音乐等其他艺术专业类似，一方面是出于排课、授课的考虑，另一方面是出于给相关专业人员评定学位、职位的考虑。

书法正式成为一级学科，是出于对它的重视，在学术体系里给了它更重要的位置。

书法作为学科的那一面，也一定程度上让学术成就成为了领域内分配资源的依据。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形：擅长研究书法，发表了许多学术成果的学者，本身并不一定精于书法创作，凭借学术成就能够取得一定的话语权；而仅仅精于书法创作，但没有太多精力从事学术研究的书法创作者，则不一定能够在这一体系内获得更多资源。这是由于学科发展逻辑决定了体系内的评价标准。

九派新闻：

中国书法是书写汉字的艺术，书法成为一级学科，授予学位、进行人才培养，这在国际教育上应该是独一无二的吧？书写艺术成为学科，在国际教育上有什么其他的先例吗？

储朝晖：

汉字的字形属于世界上各类文字中较为复杂的那一类。其他文字的书写艺术没有汉字书法那么广阔的空间，因此暂时没有成为学科。尽管其他文字，例如英文等等也有自己的艺术字，但其能展现的空间相对来说小得多，其风格、类型都要少得多。

九派新闻：

书法讲究一定的师承关系，成为一级学科后，传统师承观念是否会有转变？想要学习了解书法艺术，传统的书法练习和新兴的学术研究这两种学习方法相比较而言哪种更好呢？

储朝晖：

对于书法艺术而言，天赋起的作用恐怕更大。师承这个问题反而相对次要，实际上师承的影响也是建立在个人有运笔天赋的大前提之上的。即便是书法大师，教过无数学生，其中真正有所成就的也只有那么几位。

哪怕从师于书法大师，哪怕学习了很多书法的历史等等这些学科内容，但创作者如果自己的书法创作不到位，这些知识也是没有任何“基础”的。

九派新闻：

这样看来，书法成为一级学科，一方面得到了更多重视和资源，另一方面是否有可能会出现学术研究和艺术创作精力掣肘，需要两方顾全的情形？

储朝晖：

创作始终是书法第一位的，或者说第一性的。学术、研究这些对于书法这门艺术而言是第二性的。学位授予，第二性的这方面如果被过度强调，有可能会抑制第一性的方面，导致本末倒置。

利弊是并存的。对书法作为学科的追求，需要适当控制，冷静审视。

书法成为一级学科诚然是一种“重视”，但我们到底要重视的是什么，是书法作为艺术创作的第一性，还是书法作为研究的第二性？这一点，是值得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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