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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城镇化遇到老龄化——政治难以逾越经济学

2016-03-31 李迅雷 lixunlei

(转载请注明出处:微信公众号  lixunlei0722


 

中国的城镇化一向被看作是经济增长的动力,目前相对低的城镇化率,被不少学者当作中国经济具有很大发展潜力的理由。而且,过去30多年来,大量的农民进城,同时,新城不断崛起,使得城镇化进程处于加速中。然而,15年的流动人口突然减少了500多万。为何不断扩大的流动人口突然规模减少了呢?除了经济增速下行导致就业机会减少外,恐怕与人口老龄化有关。因此,不能想当然地认为城镇化率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应该考虑到老龄化因素对城镇化的拖累作用。




 

 中国的城镇化率被低估了

 

官方公布的2015年的城镇化率达到56.1%,居然比十二五规划提出的目标高出4.6个百分点。这也太离谱了。我查了一下,十二五规划之所以把2015年的的常住人口城镇化率设定为51.5%,是因为当时还未公布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所以,2009年的城镇化率官方数据为46.6%,如果增加1个百分点,那也不过是47.6%。等到20114月普查数据公布,才将该2010年城镇化率的数据上调至49.68%,整整低估了2个百分点。

 

实际上,当年本人在第六次人口普查工作还没有结束之前,就撰写一文《中国城镇化率被低估了》(《新财富》2010 年第10期),提出城镇化率新的计算公式:城市化率=(总人口-农村常住人口)/总人口=1-农村化率。

 

其涵义是,由于农民工经常从一个城市流向另一个城市,假如这两个城市他都没有居住满6个月,则他就不能被统计为城镇常住人口,尽管他离开农村超过6个月以上了,也不能被统计为农村常住人口。如果抽样调查只是在城镇统计城镇化率,那么,他就未被统计进去。

 

当初我的逻辑是:既然中国已经成为全球制造业的第二大国,且第一产业在GDP中的占比只有10%了,那么,中国的城镇化率就不应远低于全球51%的平均水平。所以,我把2010年的城镇化率估算为50-55%。(公布为49.68%)。

 

即便从11-15年城镇化率有一个较快的提升,即从49.68%上升至56.1%,我还是认为存在一定低估。理由是中国目前已经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超过8200美元,属于中高收入国家,按这样的大国经济地位及平均GDP水平来衡量,对应的城镇化率水平应该在60%以上。如日本8000多美元的人均GDP所对应的时间是70年代初,对应的城市化率大约是70%  

 

周其仁教授曾经撰文指出,中国的城镇化率远远滞后于工业化率。如中国15年的工业化率(工业增加值在GDP的占比)为40.5%,城镇化率为56.1%,那么城镇化率/工业化率为1.38。但2010年,美国的城市化率/工业化率为4.1,即城市化率高达工业化率的4.1倍。同年同一比值,法国为4.11,英国为4.09,德国为2.64,日本为2.48,共同呈现出城市化率远远高于工业化率的特征。

 

本人认为,将城市化/工业化这一比率与发达国家比,有点勉强,毕竟人家的服务业发达,占比很高。但与工业化水平正在提升的发展中国家比,还是有可比性。中国已经进入了后工业化社会(服务业比重超过第二产业),但城镇化率的水平却只比欠发达国家高一点。显然存在低估可能(详见本人2010年的《中国城镇化率被低估了》一文中的理由)。

 

因此,本人判断,目前中国的实际城镇化率应该在60%左右,即被低估了4个百分点左右。随着流动人口数量的减少,城镇化率的提升速度理应放缓。

 




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我们是否已经老了

 

二战之后,日本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大致是在1965年,韩国是在1995年,而欧美等发达国家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时间就更早了。简单地说吧,欧美等国早就功成名就,日韩及香港、新加坡等新贵也早已金榜题名。南美及东南亚诸国则屡考不中,被陷在中等收入陷阱中了。

 

中国呢?目前正向高收入国家目标冲刺,这应该是向该目标冲刺的最大年龄段的“运动员”了。中国当前的人口年龄结构,相当于日本1990-95年时的人口结构,中国人口年龄与20年前的日本类似,但那个时候,日本经济、金融泡沫已经破灭,经历着“失去的20年”这一漫漫长夜。

 

因此,中国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难度是很大的。因为从供给的角度看,劳动力在减少,劳动力的成本在上升;从需求的角度看,劳动年龄人口同时也是消费主力人口,故劳动力的减少同时也意味着消费需求的减少。劳动力成本上升不利于投资和出口,劳动力年龄人口减少不利于消费。所以,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的“马力”不足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目前要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大前提是人口老龄化导致的需求不足。所以,经济增长就是人口现象,此话不假。而目前不仅是中国面临人口老龄化,全球都面临人口老龄化,这才导致全球性的需求不足。而在日本、韩国、新加坡,还包括香港和台湾地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时,全球都还都没有面临人口老龄化问题。而且,这些跨越经济体的共同特征是出口导向型经济,即它们除了为自己打工挣钱外,还可以为别人打工挣钱。

 

中国过去30多年经济的高增长,基本上也是复制东亚模式。但问题在于,原先基础太差,基数太低,当你竭尽全力快要冲刺的时候,却因前期体能消耗过大而力不从心。如目前的出口已经负增长,制造业的增加值也到了历史低点。

 

所以,对当前经济回落最通俗的解释,就是人老了,劳动力减少导致劳动成本上升,企业赚钱难了。2015年新增外出农民工数量只有63万,要知道,5年之前外出农民工新增数量超过800万人。两个原因,一个是农民老了,第二个是农民少了。通常说,现在在农田里干活的三个农民的年龄加起来超过200岁,我也曾经计算过中国第一产业的劳动人口,发现被高估了近1亿人。所以,对城镇化率低估,不仅仅是统计数据的偏差,还会影响到政策的正确性。

 




数字超越下的悖论:全球高收入国家人口不应占到40%

 

世界银行目前对于高收入国家的定义是人均GNI(国民总收入)超过12616美元。目前中国的GDP总量与GNI相差很小,所以,也可以用GDP来替代。按照十三五规划,2020年的GDP总额不低于92.7万亿,2020年的人口估计为14.03亿,那么,人均GDP将超过6.6万亿,按现在的汇率折算为美元,大约是1.1万亿。还是与世界银行的设定的门槛有一定差距。这里,还没有考虑人民币汇率贬值因素。但这一因素实际上是人们预期比较强烈的。

 

假如2020年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为7:1,也就是5年累计贬值7.7%,年均贬值幅度为1.54%,这样的估算应该不算过分。那么,到2020年的人均GDP9429美元。因此,即便考虑到GDP规模可能超过十三五规划预期目标的因素,要达到人均12616美元的目标,恐怕难度不小。

 

也许,到2025年中国的人均GDP的确可以超过12616美元,但届时世界银行估计也会上调高收入国家的标准,因为全球的货币在泛滥,美元的购买力也在不断下降,如上世纪70年代,人均GNI超过7000美元就算是高收入国家了。如今则早已翻了一倍。

 

再者,中国的人口占全球人口约19%,接近20%,而按世界银行标准,目前被列入高收入国家的人口占全球总人口的比重也就20%,这也符合二八定律。假如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大国也被列入到高收入国家行列,则全球高收入国家的人口就接近40%,这显然是不合常理的,相信世界银行也会再度提高高收入国家的人均GNI标准。

 

因此,对于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理解,不是简单地认为只要人均GNI超过某个门槛,就算成功跨越了。而是在于,当你跨越这个门槛之后,经济增长的势头依然维持,而不是精疲力竭、止步不前。比如1965年,日本人均GDP 7000美元,1975年达到2万美元,1995年,日本的人均GDP达到4.25万美元的高峰。也就是说,日本在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为高收入国家之后的30年里,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保持增长。同样,韩国95年的人均GDP1.1万多美元,如今则是2.8万多美元。

 




结构问题只有靠结构性改革

 

日本劳动年龄人口在95年达到峰值,而GDP的峰值也是95年。人均GDP95年也达到了历史峰值4.25万美元。如今,日本的人均GDP只有3.25万美元,比20前还少。韩国也有类似情况,即95年之后,GDP增速显著放缓。

 

中国劳动年龄人口的减少是从12年开始的,第三产业增加值首次超过第二产业的时间是在13年,GDP增速的放缓是从11年开始的。种种迹象表明,人口因素已经导致中国经济从高速增长转向中速增长。经济增速的放缓,使得原本就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凸显出来。如企业债务率过高,库存积压,产能过剩等。此外,贫富差距过大问题并没有得到改善,这也影响到有效供给和有效需求的两端。比如,有效供给不足的典型案例是中国人到日本去抢购马桶盖。但同时,中国迄今还有超过6亿人没有使用上马桶。说明有效需求的问题比有效供给更严峻。


这实际上是收入结构问题,即收入差距过大。这种问题不能通过货币政策来解决,只有通过对财税体制的改革来缩小差距。


因此,在如何评判中国经济现状时,不能只看一个维度,而需要看多个维度。不能只看这几年的经济,而是要看今后5-10年甚至更长时段的经济变化趋势。

 

结构性问题除了产业结构、人口结构、收入结构等,此外,还有区域结构问题。如不少中西部城市的人口流出现象,包括重庆等直辖市。试想一下,一个人口不断外迁的城市,要让他们去房地产库存实在是得不偿失。因此,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最有效的办法是放慢GDP增速,而不是加快。因为加快对于去杠杆、去产能都是不利的,过去中国经济增长过快,导致了债务水平过高,欠账太多。如果继续加快,则欠账不能补,杠杆不能去。

 

如此看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确实是迫在眉睫,只有改善劳动力、资本(资金、土地等)和技术的供给,对现有的体制机制进行改革,以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水平,才能防范风险、化解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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