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繁花万万千，彝人为何独爱索玛花？这篇文章告诉你

谁不说凉山是一幅画呀

彝家的姑娘就是画中花

阿哥天天都看着你呀

看得脸上飘彩霞

阿哥天天都看着你呀

阿哥只喜欢索玛花

哎 美丽的索玛花

哎 温柔的索玛花

哎 可爱的索玛花

哦 凉山的索玛花

……

这是中国第一支少数民族原创音乐组合——山鹰组合收录在其《走出大凉山》专辑中的歌曲《索玛花》。上世纪90年代，三个来自大凉山地区、长相俊朗的彝族小伙组成山鹰组合，把古老彝族音乐中能够表达人类共同情感的元素，以朴素、委婉、旷远的独特气质融入世界音乐之中，形成一种既朴实又野性、既粗糙又旷达的独特民族音乐曲风，给当时华语流行乐坛带来了不少的震撼。

大凉山神秘遥远而又气势磅礴，山鹰组合吟唱故乡那些根植于彝人灵魂深处的事物，索玛花便是其一。

索玛花是彝族人对杜鹃花的叫法。有人说，索玛花是彝族人的族花，彝族人喜欢它简直喜欢到了命里去。

普格县海口牧场索玛花海。（王伟/图）

彝人的生命之花

在凉山，彝族人常以“索玛花”来形容姑娘的美丽。彝族叙事长诗《甘嫫阿妞》中便有这样的诗句：大地开鲜花，争奇又斗艳，唯有索玛花，映红满山冈。……甘嫫阿妞哟，披着金色的瓦拉；来到山谷里，好像锦鸡展翅飞出林；穿上五彩百褶裙，来到山梁上，好像索玛簇簇开……

姿子妮乍在彝族人心中是鬼的始祖，也是鬼的原型，彝族人也用索玛花来形容她无与伦比的美丽：姿子妮乍呢，容貌和身材，如杉柏挺拔，音容和笑貌，似杜鹃花开，辫黑油油，身窈窕修长，……说话语气啊，好似原野云雀鸣，是个俊美的姑娘。

彝族女婴儿呱呱坠地后，常取名“索玛”、“玛嶶”，代表孜莫格尼（彝语“吉祥如意”），意为像索玛花一样漂亮美丽。

不仅彝族人的生与索玛花有关，就连彝族人的死也与索玛花联系在了一起。《彝族挽歌选•魂入阴网》中这样唱道：冥世索命鬼，砸碎九口锅，铸造九张索命网，首先撒一张……随后撒一网，网住山腰索玛树一棵，索玛枝叶极茂盛，根茎粗又壮，拽动不摇晃，拔取根未动，呼也不肯应，推也不肯走，只落几片叶，死神莫奈何。

由此来看，索玛花不仅是美丽的，也是顽强的，就连死神都对它无可奈何。

事实上，索玛花所象征的还远不止这些。在凉山，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索玛开放的时候就是欢乐来到的时候”。

古诗有云，“水蝶岩蜂俱不知，露红凝艳数千枝。”每年春夏，大凉山满山遍野的索玛花灿烂盛开的时候，也是彝族火把节将要来到的时候。火把节的狂欢中，彝家青年男女会在姹紫嫣红的索玛花林间穿梭，唱起动人的情歌。

每当火把节来临时，那些和索玛花一样漂亮的彝家姑娘们为穿着打扮煞费苦心，因为她们是火把节的主角。（冷文浩/图）

待到彝族年时，索玛花又成了圣洁、吉祥的化身。彝族年，彝族人家会让小孩子上山，折几枝索玛花的枝叶回来，插在墙缝里。过年杀猪用的刀、绳、木盔等，也都要经过淬石驱污解秽方能使用，而盛淬石的木盔中是少不了索玛树叶的。

通常，彝族人将索玛花分为小索玛和大索玛。小索玛是索玛花中开得最早的，每年的农历三、四月，布谷鸟开始鸣叫时，小索玛就会一丛丛、一簇簇盛开在矮山腰上，以红色、白色的为主。大索玛的花期比小索玛晚近一个月，一般长在山谷、深涧里，其叶片较肥大，叶脉清晰，稍一用力就可对折成凹槽形。

在彝族人的传统婚礼中，新娘初次进入婆家的新房时，新房外要置一清一浊两盆水，婆家的人要用新折的小索玛枝条，蘸上清水、浊水分别拍洒新娘的上、下半身，以此祛除她身体和灵魂上的一切不洁，祝福她以清白之身给婆家带来吉祥、安康。

以此可见，在山风掠过的地方，索玛花不仅盛开在大凉山的土地上，也盛开在了凉山彝人的精神原野上。

彝族人爱索玛花，常用索玛花来形容女子的美丽。（宋明/图）

世间的繁花有万万千，我们不禁要问，彝人为何独独偏爱索玛花？

翻遍西昌新华书店内所有关于凉山民俗研究的书籍，我才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在《凉山社会发展调查与民俗研究》一书中，罗布合机写道：彝族人大多居住在有树木、有石头、有清泉的山上，他们一生与树木为伴，所以对树木有着特殊的情感。彝族人认为，先有树木，然后才有人类和其他生物，人是树变的（彝语叫“如波俄格”，“杉树人”之意），因此他们十分崇拜树木。

罗布合机还在书中提到：彝族人用树木制造具有鲜明特色的餐具、酒具、兵器、马具、生产工具等等。毕摩法具神扇、神筒也用木头做成。彝族的雕刻、服饰、金银首饰等的图案很多都起源于树木花草之形。而一位彝族老者告诉我，由于索玛花树的木质细腻，做器具不易开裂，彝族人的餐具、马具、酒具几乎都是用索玛花树作材料，小到饭勺，也都是用索玛花树做成的。

所以，彝人崇拜、喜爱索玛花树就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索玛花树开出的那些娇艳花朵，试想在海拔1000多米至3000多米的高山上，空气稀薄、天空澄澈透明，蓝天白云下，除了苍翠的树木之外，彝人出门，撞见那一大片一大片、一树一树的红粉白紫，内心会是多么的震撼与欢喜啊！

世界杜鹃花的起源地之一？

当我第一次见到山上的索玛花时，它的灿烂形象一下就打动了我。那是2010年，我和两个同事一起到美姑县采访几个从香港到凉山支教的大学生。6月，雨水颇多，说不清什么时候就来上一场细雨。我们乘坐的班车，在山与山之间穿梭、盘旋、上升又陡然下行。因为雨水的到来，山上雾气升腾，好多时候，我看不清车窗外一米开外的地方。因为车在山间行走，除了浓雾，我什么也看不清，除了诧异于大巴车师傅令人叹为观止的开车技术外，我的心里一直悬吊吊的。

直到，路边那一片姹紫嫣红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只见，薄雾之中，有一大团一大团白的、粉的、桃红的、略紫的索玛花开在路边的山上。从山路所在的山脚一直到山顶，花海浩瀚。再加上薄雾的飘动、聚散，那些山上的索玛花，在雾气间若隐若现，顿时仙气升腾。那一段路，因为索玛花的突然出现，让我忘了所有的恐惧，心生美好和感动，那也成了我记忆中最美丽的采访之路。

金阳白草坡，索玛花铺天盖地开满了山坡。（曲木子撒/图）

后来，我才知道，不止在美姑，在凉山的普格、德昌、会理、会东、木里、冕宁、金阳还有我不知道的那些地方，都有这样让人震撼的索玛花林的存在。索玛花在凉山的分布之广，超过其它任何一种花朵。难怪，对于彝族这个高山民族来说，索玛花刻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翻阅耿玉英所著的《中国杜鹃花属植物》，我得知，不仅在凉山，事实上，整个中国就是一个杜鹃花的王国，杜鹃花在中国的分布范围非常广，除新疆和宁夏外，其余各省区均有分布，并且有着繁多的种类。

西昌学院农业科学学院罗强教授对我说，目前，全世界野生杜鹃花大约有960种，我国便占据了约550种，凉山地区的杜鹃花有 124种，其中近一半的种类分布在横断山区 。

根据古植物学家的研究资料表明，杜鹃花的始祖类群起源于晚白垩纪到早第三纪的过渡期，到第三纪已遍布北半球。尽管现在关于杜鹃花的起源中心还有争议，有人认为起源于北欧，但是多数专家认为：中国喜马拉雅——横断山地区最有可能是杜鹃花属植物的起源中心，而凉山的螺髻山在植物区系上属于该山系。由此，我们是否可以大胆猜测，凉山也是世界杜鹃花的起源地之一？

雨后的索玛花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绝俗。（宋明/图）

墙内开花墙外香的尴尬

好多年前，西昌学院农业科学学院赵丽华教授就已经关注到了凉山的索玛花。当时，她想做个关于凉山索玛花的课题，但因一些原因搁置了下来。前年开始，她又与同系的罗强教授，一起组建了凉山杜鹃花课题研究小组，共同调查研究凉山的杜鹃花。

在研究过程中，一个尴尬的现实摆到赵教授面前：目前，我国大多数园林上栽植的杜鹃花都来源于国外。然而事实上，世界杜鹃花绝大多数品种起源于中国。赵丽华讲，“他们从中国引进杜鹃花，进行选育杂交，培育出新品后，又卖回中国，从中获利。目前，国外培育出的新品多达1万多种，而国内培养出来的杜鹃花，仅有34种。”

也许你知道“比利时杜鹃”，甚至特意前往花卉市场购买过，但你多半不知道，这种充斥着花卉市场的洋花，它实际上就是多年前，比利时、荷兰从我国引进的中国杜鹃花与印度杜鹃花进行杂交培育的，只不过当时的育种中心在比利时的根特市，因而被园艺界称为“比利时杜鹃”。

“墙内开花，墙外香。自家的东西，被别人拿去发扬光大了，实在有些遗憾！”赵丽华说，这主要是因为，国内对杜鹃花资源的调查研究一直没有在观赏价值上进行过系统开发。北京林业大学对四川的杜鹃花进行过比较全面的研究，但凉山地区的杜鹃花，却因为特殊的地理因素等原因，没有进入该校的研究范围，成了一个研究上的空白。“现在，我们凉山自己的课题组对索玛花展开调查研究，期望能找出几个特殊的品种，进行培育，开发出它们的园林观赏价值。”赵丽华说。

珍稀品种——木里多色杜鹃。（宋明/图）

作为一个高山民族的精神之花，我希望它不再养在“深闺”无人识，也不仅仅只是被传唱，它的美，更希望能被分享。

文章原标题为《大凉山上索玛花》，作者系凉山日报社全媒体记者王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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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蒋映春  副主编：苏勇

责任编辑：马海伊生

值班编辑：拉克子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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