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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于 2021年4月20日 被检测为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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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指“电梯内骚扰男同事”的前“南航空少”柴诚再次上诉,对方是中国最大的航司,南方航空公司。
两回仲裁的焦点都是:他被停飞了六个月,此举是否合法?柴诚说,他“不是要赔偿,只想拿回自己应得的工资”。
这次,在仲裁庭上听到“我们没有停飞他”这样的辩词,柴诚也已不再觉得那么出乎意料。
首次仲裁,空少败诉。劳动仲裁庭认同南航的说法:他被卷入舆论事件后,难以排除其对客舱和飞行安全产生的不利影响;停飞他至合同解约的处理,是工作安排而非处罚。
这是一个关于对性别身份的偏见与饭碗的故事。
一帆风顺
“我们公司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三的航空公司……”在第一次仲裁前,柴诚还是会顺口说错话。从南航离职,他还是对企业文化如数家珍,然后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不是‘我们’公司了”。两次庭审间,南航的投放运力,从世界第三大航司,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大。
开庭前,他对原公司依然抱有期待——那是自己工作五年,情感深厚的地方,终会给自己一个清白。直到原公司在庭上告诉他:停飞,是“为他好”,是“保障飞行安全”。柴诚愣住了。
读大学时,柴诚宿舍的窗子就对着南航深圳分公司。还是本科生的他,常会到窗前眺望楼下的人群,看制服革履的行列进进出出。他萌生了做空中乘务员的想法,尽管这不是他所就读的专业。
毕业后,他通过了南航的面试。南航给了这个年轻人很多成长机会。柴诚2015年入职南航,在2017年就已考取了乘务长资质,相比于大部分同行,他的晋升速度非常快。不在机上的日子里,他屡屡代表公司参加比赛,拍摄南航的宣传片,被命为形象推广大使。奖状、奖杯越来越多,摆满柜子。
他还记得,一次飞行过程中,乘客已经登机,但突然收到消息说因为时刻安排限制飞机要延迟起飞,时间待定。他只能让同事先安抚大家耐心等待,但一等再等,很多乘客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大声叫嚷着“不坐了,我要下机”。
其中一位40岁左右的中年男性情绪非常激动,一定坚持要下机。作为乘务长,柴诚叫过一旁不知所措的女乘务员,主动去跟乘客沟通。告诉他“目前飞机正在排队状态,可能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起飞了,但如果现在下机,之前等待的时间都没有意义了”。
乘客依然很生气,但已经可以开始跟柴诚交流。柴诚一直守在这个乘客身边,询问他的需求,调节他的情绪,直到飞机起飞。事后,这名乘客写了封感谢信,专门夸赞柴诚“态度好,易沟通”。
这样的事儿时有发生;空中乘务员这份工作并不容易,需要统筹、管理、沟通多种能力,不止是体力的劳动,更要付出情绪和情感。
柴诚一直得到领导的重视,事业一帆风顺。2019年,表现优异的柴诚被聘为带飞教员,除了本职的飞行工作外,他还负责为新的乘务员培训授课。
工作带给他成就感,他也深深地投入在这份认同的职业。不出意外,五年的劳务合同到期后,会被继续续约。他从不可能想过的是,飞行的日子,会因一场飞来横祸戛然而止。
和男人接吻
在电梯里的短短一瞬,后来改变了柴诚的生活。恰如一篇报道的标题所概括——和男人接吻,他失去了工作(He kissed a man, lost his job.)。
案件卷宗显示,休假的晚上,柴诚被同事张霖超邀请去喝酒,夜深,两人都醉了,一起去到柴诚位于私人小区的家中。电梯在上升,醺然的酒意下,他们在电梯中有些亲密的举动——柴诚认为那是是知情同意的合意之举。
这是2019年10月11日的凌晨。回到房中,柴诚说他让对方睡卧室的床,自己则去了厕所呕吐,在客厅沙发昏昏睡去。
成年人生活中的一个插曲,是如何演变为一场有四亿点击量的新闻的?18日,电梯的监控视频被有心人剪辑成另一种叙事,在网络火热传播。
于是,柴诚成了猥亵者,成了舆论漩涡中的那个“南航空少”。比起其他的同类型新闻,他觉得在显然巨大的点击量下,埋藏着对于性别身份的猎奇,是对空少形象的窥探。
在视频被上传之前,柴诚说张霖超及其男性伴侣已在朋友圈指控柴诚“勾引”,去公司打报告,最后报案指控其“猥亵”。他第一时间把情况告知了公司管理层,请公司做好处理工作,避免私人纠纷扩大影响公司,然后就上机执行飞行任务了。
事发4天后,10月15日,公司停飞了柴诚,让他暂时停止工作,先解决纠纷。当天,他到公安局录口供,出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又请当晚喝酒时在场的同事们作证。当时警方让双方自行调解。
风波没有平息,反而迅速失控。被剪辑的视频开始热传,只有柴诚的脸没有马赛克。穿着便服在自家的电梯里,他的性取向、职业和工作单位等隐私信息却被泄露,成为诠释视频的重要标签,一同登上微博热搜。
南航空少,回不去了。
求助
事发后,柴诚不是没有努力去做一个好员工。
公司告诉柴诚“不得进行任何回应,不得接受采访,注销个人微博,保持沉默。维护公司声誉”,不要发声、不要解释。他照做了。领导也对他说,听从公司的安排,“事情平息后,肯定会跟你续约的”。
随着完整视频的发布,事实渐渐得到澄清和明晰,舆论转向,但南航深圳分公司对柴诚的停飞处理始终没有结束,直至六个月后的2020年4月,合同期满,公司拒绝续约。
停飞的时间里,柴诚被要求做地面工作,每天扫地倒水,基本工资不到两千。柴诚说,乘务员除了培训课程的授课,本是没有地面工作的,因此不接受这种安排。此前,他九成的收入来自每一次的飞行任务。
在劳动仲裁庭上,南航方表示,公司对柴诚的停飞是正常合理的工作安排,不是惩罚或者处分,“通常作出停飞的决定是基于多种原因,比如怀孕哺乳”。南航方强调公司并无公示处分文件,且保留了地面工作,正常发放基本工资,仅仅停止了其作为乘务长的工作。
南航更强调停飞处于安全考虑,也是对他的保护之举。而且,若旅客知悉乘务长是事件当事人,“可能会起哄、聚集、干扰”,“会对航空安全起到极大影响”。南航方称,当事人深陷舆论之中,会对航空企业飞行安全造成影响。
仲裁庭,斗室中两张桌子平齐排。一边是世界第一大的航空公司,一边是它的前员工。狭小的空间中,双方有过两次机会,去平视对方几个小时。
柴诚的辩护律师钟夏露则否认了南航方的说法。“停飞并不是正常的工作安排,是非法处罚。”停飞作为一种处罚,即使绕过了正式文件的证明,回避了白纸黑字,却明显地在其飞行排班表中显示:密密麻麻的“停飞”二字下,都写着“Penalty”(英文:处罚)。
在第二次庭审的后段,南航方律师改口,“我们没有停飞他,只是没有安排他飞而已。”
柴诚方律师认为,如按公司的说法停飞是一种安排而非处罚,那么这种安排属于变更劳动内容,根据法律规定以及最高法院的参考案例,应与当事人事先协商取得同意。但南航从未以协商态度与当事人沟通。
若长达六个月的停飞处理,是基于精神心理状态不适合履行工作,根据规定应进行鉴定或考核。而柴诚在2019年11月取得的民用航空空勤人员健康证,其中显示精神状况正常。同时,他也高分通过了2019年10月份之后南航组织的内部安全培训考核,以及乘务长的续聘考核。
柴诚方律师强调,“舆论事件以及被动暴露性倾向并非原告的过错,单位因此而对原告进行的停飞处理是具有歧视性和侮辱性的。”
这种行为不正常
柴诚想起,离职前,他想再和管理层沟通一次,但往日热情和善的领导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一次次回避他,甚至质问“为什么不续签,你再委屈,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的”。
谈到性取向,他说领导直言:“正常的社会公德不该这样”,“这种行为(同性恋)不正常”。
柴诚与领导的对话
这件事情给柴诚的打击,除了公司的冷漠,还有“铺天盖地的质疑跟谩骂”。事件未被澄清前,网络暴力如潮水一般地涌入他生活的每个缝隙,“所有人都带着猎奇的目光看着我”。
就连远在家乡的姥姥都被别人问:“你知道吗?你们家孩子强奸了个男的。”
在网络暴力的漩涡中,一群网友专门建了个粉丝群,每天发私信鼓励他,在留言区帮他澄清。他们甚至为他写书:《三万英尺的天使》,书中收集了他的照片,还配上了大家鼓励他的话。
在网络上,他收获到许许多多的支持。柴诚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陌生人愿意花时间帮助自己。
离开南航后的那段日子,夜深人静时,想到自己孤立的处境,他曾觉得“要不死了算了,死了就都结束了”。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被那些支持他的网友拉回来。
在网友的鼓励和支持下,柴诚才决定起诉。2020年6月,名誉权侵权诉讼案一审胜诉,再次成为了微博的热搜话题。法院认定热传视频中另一当事人的相关言论构成对柴诚名誉权的侵害,应依法承担侵权责任。2020年7月、11月,他又两次上诉劳动仲裁庭。
西南财经大学法学院反歧视法研究中心主任何霞接受不太彳亍采访时表示,无论二审是否胜诉,她都期待对该案的讨论可以推动社会观念的进步和制度的完善。她说,本次劳动仲裁案对于性少数、对于广泛的劳动者群体而言,都有其重要意义。
“既然不是猥亵等不法行为,且名誉权诉讼已经做出判决,如果不是由于热传视频中二人的性别和性取向,为何公司会认为受到损失?”何霞强调,企业对于性少数群体应有平等态度,是吸引人才的需要,更是履行社会责任的必要。
中国“同性恋矫正第一案”的当事人、同志平等权益促进会的负责人燕子,两次在劳动仲裁案开庭当日陪着柴诚一行人来到庭审现场。他说,“一个普通的劳动者维权、和大公司打官司是很难的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更多人一起关注,需要更多的支持”。
“员工在私生活中的合法行为,不是公司或领导因个人喜恶做出决定的替罪羊。”更何况,“当事人作为受害者,不应该承受第二次伤害”。
又一个冬天
又一个冬天将至,一年恍如隔世。“之前工作有多顺利,现在就有多受打击。”
4月从南航离职后,柴诚休整了一个月,想开始新的生活。5月,在朋友的引荐下,他面试了一家航空公司。前期的面谈是顺利的,经理很满意柴诚的资历,却表示由于其曾经的舆论风波,需要跟总部负责人报备,让他等下一步通知。
这一等就等来了满含歉意的回话。“你的工作能力我们真的很欣赏,但是因为你现在这件事的影响,我们也实在没办法。”
柴诚想,能不能换一个新的领域,在新的城市重新生活。他去面试了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新媒体岗,成功通过。不久,在他已经准备好投入新工作时,录取又被撤回了。
他陷入了僵局,虽然误会水落石出,南航却还是不与他续约;名誉权案已经胜诉,还是没有一个公司愿意接纳他。
柴诚认为,原公司的处理方式让他后续的求职遭到影响。“名誉权案胜诉证明了事情的原委。但新的用人单位仍会觉得似乎是我真的有错,不然南航怎么会不跟我续约?基于这一点的存疑,让我在找工作的时候碰壁不少。”这也是为何他坚持打劳动仲裁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仲裁败诉,柴诚不免低落,他的微信签名上写道:“为了避免对人性失望,我们必须放弃对人性的幻想”。
但生活还在继续,他想为自己扳回一城。
前南航空少,再次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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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扰男同事”的南航空少,现在怎么样了?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不太彳亍 Author 张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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