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国脱口秀演员的漫长假期
艾杰西想弄清楚：逗笑观众们的到底是他的笑话，还是他“老外”的身份？
作者｜刘丹
设计｜范晓雯
美国人艾杰西在北京待了8年，全职做中文脱口秀，这期间学相声、拍MV、办剧场，上电视，运营快手抖音B站账号，尝试了各种推广自己的方法。前段时间，他终于迎来了职业生涯中最大声量的一次曝光，却是因为在美国用英文脱口秀说中国人的隔离趣事。
那时候疫情还未在世界范围内发酵，艾杰西正在老家波士顿休假。波士顿位于美国东北部，是马萨诸塞州的首府，在他的脱口秀中相当于中国的东北城市沈阳。他把自己称作“美国东北人”，常以“我老家是波士顿那旮旯的”开场，说中国东北儿化音重，美国东北没有儿化音，美国东北小孩Mary取个中文名得叫翠花。
这些梗在中国观众那里收获了不错的反馈。2月初，为了声援武汉，他决定筹办一场公益脱口秀，用母语告诉家乡人中国正在发生什么，还要把这件事说得有意思。对艾杰西而言，让中国观众笑好像更容易些。成为“艾杰西”之前，他首先是个会说中文的“老外”。顶着一张“老外”的脸，用中文说些叽里哇啦搞怪的东西，不少观众挺吃这套。
▲艾杰西的公益脱口秀
但正是因为不想这样，他才会努力地把中国东北和美国东北扯上关系。艾杰西试图在两种文化中寻找共同的笑点。他要建立一系列具体的参照系，让观众在短时间内看到“老外”的不同侧面，甚至是摘下“老外”标签的喜剧人艾杰西。
为了这场公益演出，他剪辑了中国人隔离在家的各种搞笑视频，再配上自己的解说，以此传递“身处难以想象的可怕境地，却能想办法维持着幽默感”的中国式乐观。显然这次尝试是成功的，波士顿现场来了600多人，募集到1万多美金，远超他的预期。
中国社交媒体上对这个视频的欢迎更在他的意料之外。但同一时期，还有网友们对外国人永居条例的强烈反对，对近期回国留学生的谩骂，以及不断扩大的疫情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漫长假期。疫情在加速一些东西，艾杰西的外国朋友已经因为无法返回中国而丢掉工作。
伴随着这种撕裂感，长期困扰艾杰西的问题依然存在。他想弄清楚：逗笑观众们的到底是他的笑话，还是他“老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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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感
艾杰西从小就爱逗人笑，长大了把讲笑话当成职业，2012年来到北京后就开始玩脱口秀，现在以做喜剧维生，即兴、脱口秀、相声、搞笑视频，各种形式都有涉猎。
不玩喜剧的时候，艾杰西喝茶唠嗑撸串。他在脱口秀里念念不忘的是那种一块钱的肉串儿，大有可能不是羊肉，但具体用的什么肉他也无所谓。他也常买一块钱的烧饼，遗憾的是烧饼去年涨到一块二，胡同里不见了那种串儿。
北漂8年，他了解这座城市和这个喜剧圈子的变化，清楚每个阶段的游戏规则。 脱口秀的段子得反复磨，说中文脱口秀的老外需要更长的调试周期。有些东西线下能说，线上不能说；有些东西中国人能说，老外不能说；所有的段子要先在小圈子里实验，再去测试更多人的反应。
因此，对于波士顿的那场公益演出，艾杰西心里挺没底的。从单纯的脱口秀表演层面来说，这是个命题作文。北京和波士顿隔着太平洋，有12小时时差，艾杰西前脚刚离开北京，后脚武汉就封城了，他身边很多美国人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艾杰西得准备一段比较“硬”的脱口秀，话题和目标都很明确：告诉大家中国发生了什么。当然，还得能让大家笑出来。这是一次性的公益演出，没有机会提前测试波士顿观众的反应。
他更担心的是用脱口秀讲疫情会冒犯到中国观众。艾杰西在中国积累的经验虽然不足以预测说什么会火，至少能让他避开不能说的东西。“如果中国人说北京空气不好，人们都会无感。如果外国人说这件事，大家就会说，你国家的空气是不是更好？你觉得更好你就回家去吧！”
▲年前，艾杰西参加了《欢乐喜剧人》
要同时兼顾美国观众和中国观众的感受，艾杰西的判断是不要讲太多他个人对疫情的看法，“我本来也不在那儿”。最好是直接让中国人讲自己的故事。于是，艾杰西决定把大家隔离在家的搞笑短视频作为主要内容。
疫情发生后，哪怕没有刻意去刷抖音和快手，仅仅是转存朋友圈和微信群的视频，艾杰西就已经攒下了不少素材。“看着我的中文社交媒体上的动态，就像看着整个国家的人慢慢开始疯掉一样。”在那天的演出中，艾杰西说。
不缺素材，关键在于选择、分类，找包袱。许多视频和运动有关，困在家中的人们用纸箱、水桶、脸盆，以及鸡蛋等生活用品充当各种运动器材，艾杰西把这些内容组合成“2022年北京奥运会中国队”。还有一个主题是各种好笑的自制口罩，已经剪完了，但艾杰西没用。“大家对口罩越来越敏感，我不知道发这个好不好。”
同一时期，微博上关于外国人永久居留管理条例的争议挺大，这与艾杰西的生活关系密切，其实能做出不少内容。签证给艾杰西的生活带来过很多麻烦，早些年做留学生和访问学者的时候还好说，后来他毕业了，又赶上新政策，在中国的停留期缩短，有三年时间，他每隔60天就要离开一次中国。
艾杰西有很多想说的段子，但他知道起码现在自己不能在网上说这件事。道理和谈空气质量是一样的，“我的出发点是我跟你住一个城市，他们的出发点是你是外国人。”
也是因此，在筹办波士顿那场主要面向美国人的公益演出前后，艾杰西担心更多的是中国观众的反应。“在现场有各种各样调整的方法，我最怕的就是把演出放在网络上之后，大家说这个不尊重人，不应该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直到演出开始，艾杰西都不知道美国观众是否愿意了解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直到演出结束，他也不确定中国观众是否会因为他用喜剧的形式说疫情而感到被冒犯。
但这段本能而来的，没有经过反复审核测试的内容，反而得到了中国网友的支持。不少人留言或者发弹幕表达对艾杰西的感谢，还有人说，看他的视频笑着笑着就哭了。
艾杰西尝试分析国内网友喜欢这个表演的原因：大家因为疫情憋了挺长时间，需要笑声来释放心情，而长久以来，中国老百姓面对问题的幽默感往往被正能量覆盖了。
刚回波士顿的时候，艾杰西为《欢乐喜剧人》创作了一个段子，有点像他选中的那些抖音短视频：他扮演一个宅在家里，把零食当作健身道具，边吃边锻炼的老外。“想要和中国朋友表达一种同感，你们不出门我也尽量不出门。”
配合节目节奏，这个段子等了6周。播出的时候，疫情在世界范围内蔓延开，NBA宣布暂停本赛季所有比赛，艾杰西的家人不再去咖啡厅打发时间，他回北京要先隔离两周，因为签证原因只能待5周，然后再回波士顿，再隔离两周。
幽默和肺炎，两种不被国界和立场区隔的传染物。艾杰西被困在家里，讲故事的人成了故事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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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
艾杰西来北京是为了学相声、研究中国幽默。另外，他喜欢这个飞速变化的城市，“感觉什么都可以发生”，他可以丢掉自己的控制欲，也可以挑战在不可控的环境中保持平衡。
走到今天也像是一连串即兴。他在高中就学了一点中文，上大学后来中国做了6个月的交换生，发现自己的中文水平都没办法点菜，于是和同学们签了“语言契约”，发誓只在跟父母打电话时说英语，每天背100个生词，第二天考试。6个月下来，他基本能够用中文沟通了。
1989年，登上央视元旦晚会演小品的加拿大人大山开启了“中国通”和“洋笑星”的时代。以大山为起点，侯宝林的第七位嫡传弟子、马季的师弟丁广泉在此后的18年里陆续收了70多个国家的100多位“洋徒弟”，被称为“京城洋教头”。
大山们有着相似的发展路径。比如莫大伟，艾杰西所在的交换项目的负责人，他在1991年来北京大学做访问学者，1992年和侯耀华搭档表演小品《特邀演员》，1997年拜丁广泉为师，在中国做过翻译、专家、教授、主持人，满口京腔。
艾杰西从14岁就开始玩即兴喜剧，留学项目结束后，他想申请富布赖特项目（Fulbright Program），继续在中国研究“幽默”这件事。
富布赖特项目开始于二战后，美国参议员威廉·富布莱特提出，“美国应该通过人员交流来传播其文明，这是促进国际的相互了解和改善关系的有效途径。”富布赖特法案在1946年通过，约翰·肯尼迪曾称之“铸剑为犁的经典范例”。
1947年11月，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与民国外交部长王世杰签署了第一份富布赖特协议书。1979年中美正式建交后，中美富布赖特项目重启，由中国教育部与美国国务院共同负责管理，每年只有40人左右入选。
艾杰西当时还是个本科生，在莫大伟的建议下，他把研究方向从“幽默”具体化为“相声”，凭借“通过拜师学相声了解中国幽默”的课题顺利申请到了奖学金，并被莫大伟推荐给了丁广泉。
学相声要讲规矩。艾杰西跟着丁广泉从侯派相声学起。奖学金只能支持艾杰西一年的学习和生活开销，这之后艾杰西想办法继续留在北京学相声，坚持了两年多，终于结束“学生”生涯，被正式收为“徒弟”。
丁广泉有一系列《用相声演绎中国传统文化》的教学视频，艾杰西在讲“俏皮话”的那一集出镜，穿着长衫，坐在丁广泉旁边，侧着身子听他讲“俏皮话”背后的历史文化。和所有穿着长衫，出现在教学视频里的外国人差不多，艾杰西就说过一句话：那么俏皮话是怎么形成的？
“丁老师在任何领域可能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艾杰西说。当时每周六丁广泉都会组织一个“快乐课堂”，把中外学生聚集在一起，大家轮流表演，互相评价。丁广泉在大部分时间里是旁观者，保证每个人都有机会发言，然后他再补充大家忽略的问题。
▲2018年“纪念相声大师丁广泉先生专场演出”
那时候艾杰西有不少上电视说相声的机会，但晚会和卫视已经无法制造下一个大山。2013年以后，UGC内容在中国迅速发展，艾杰西也在研究做搞笑视频，他在网上发了好几个说唱MV，《Mo Money Mo 发展》从鸦片战争说到如今伴随发展而来的各种问题；《可以报销》中他扮演一个从报销中获取灰色收入的小白领。
“丁老师核心的价值观就是把中国的幽默传到全世界”，艾杰西说，丁广泉没把他们框在相声里，反而挺支持大家去尝试各种喜剧形式。唯一提醒过艾杰西的是，“你不要那么关心政治，这没有什么好处。”
艾杰西也越来越明白这些。三年前，他在鼓楼附近的小经厂胡同租了个四合院，里面弄了个小剧场，创办“中美喜剧中心”。他想做成一个跨文化的喜剧交流基地，即兴喜剧、脱口秀、相声、默剧，这里欢迎各种与幽默有关的表演形式。“创造一个笑声多一点，冲突少一点的世界”。
这个愿景很直观地体现在“中美喜剧中心”的Logo上：左边一个哈，右边一个Ha，中间一支麦克风把两边连在一起。有一次艾杰西想跟父亲说点事情，正赶上朋友给他发微信，他张口跟父亲说了一连串中文，父亲懵了。
这成了艾杰西的段子：他无意间用中文向父亲提问，父亲大吼回复：Speak English！把冲突变成笑声，这或许就是喜剧的连接能力。
北京生活经验告诉他，你想聊点现实话题，或者哪怕你想开个玩笑，安全起见，结尾最好也加上些温暖的东西。波士顿公益演出的预告vlog里，开场就是艾杰西的父亲大喊“Speak English！”，结尾，他跟着艾杰西说，“武汉加油”。
从各种意义上说，平衡都是关键。2012年那会儿，北京玩脱口秀的就那么十来个人，大家对于脱口秀的想象主要来自国外。最出名的是美籍华裔脱口秀演员黄西，他曾受邀参加2006年的美国白宫新闻记者招待会晚宴，在表演中调侃了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
与美国的脱口秀发展路径相反，中国脱口秀的线下市场一直不温不火，直到2017年，由笑果文化出品的《吐槽大会》等网络综艺节目带动了线上流量，小剧场和酒吧里的脱口秀艺人们突然被巨大的关注度砸中了。
艾杰西也曾去笑果制作的综艺节目《冒犯家族》中做编剧和卡司。想走得更远就要和出品方签约，艾杰西对此不太感兴趣，“最大、最有潜力的公司也未必比我本人更了解，以我的身份应该怎么让观众笑。”
现在艾杰西算是喜剧厂牌“单立人”的一个演员，但没把经纪约完全签给单立人。艾杰西有更多想做的事，他把“中美喜剧中心”定义为社会企业，要“用笑声拉近中外距离”。不止于行情比较好的脱口秀，“中美喜剧中心”也在推相对冷门的即兴喜剧表演。
喜剧市场的火热和管制收紧同时发生。几乎是死胡同，即兴意味着不可控也难以事先审查。不做大就很难赚到钱，不赚钱就租不起剧场。想赚钱，把规模做大，演出内容就要报批。能报批的即兴就不是即兴了。
但平衡也都是动态的。有关部门的有关人员找艾杰西“喝茶”，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喝茶。“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老板派他们去聊，我也可以聊一下。我现在都习惯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艾杰西喜欢研究茶叶，要是不做喜剧，也许会开个茶叶公司。住胡同、说相声，喝茶，都挺北京范儿。兴致上来了，他还在家作诗：喝茶写段子，茶热段子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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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东北人
或许公益脱口秀走红背后还有个原因，艾杰西想，因为他说英语，长着一张“外国人”的脸。
“我一直面临的问题是，怎么把观众对我的看法从‘外国人’转成‘艾杰西’。”“老外”这个身份是他的优势，也是他8年以来长久纠结的点：观众们发笑，是因为段子，还是因为老外说段子？
2013年《江南style》火的时候，他做了《老外style》，讲自己是喝燕京、唱K、打篮球特别菜、过马路不等红绿灯，在秀水街买东西不会被骗的“那种老外”。但他一开口，就有人以大山为模板进行比较，“你中文说得比大山好”，或者“你中文说得没有大山好。”
1988年的元旦晚会上，加拿大人马克·亨利·罗斯韦尔在小品《夜归》中穿着军大衣，戴上雷锋帽，只开口说出“玉兰，开门”，台下观众就报以大笑。“大山”原本是小品中的角色，后来成为马克·亨利·罗斯韦尔的中文名，也变成说中文的老外的模板。
美国作家何伟在90年代末来到中国，走到各个地方都被问起关于大山的问题，大山提供的“中国通”形象并不对何伟构成吸引力，“也许他是个好人，但在他的相声表演和戏剧表演上，不过比经过驯服的猴子要好一点点罢了。”何伟在《江城》里这样回忆。
大部分95后或者00后大概都没有看过《夜归》，能有点印象的可能是大山代言的“好记星英语学习机”广告在央视循环播放。孩子们苦哈哈地学英语，大山拿出好记星，说：“好英语，好前程，好记星”。随着虚假宣传的争议，好记星和大山的黄金年代已经过去。
艾杰西觉得，大山告诉大家外国人可以说中国话。到了他这个时候，要回答的新问题在于，外国人要用中国话说什么。“社交媒体上，很多外国人说我太喜欢中国美食了，宫保鸡丁太好吃了。我觉得太假了，这也不是新的东西。”
有些外国演员写的段子只在中国有效。或许观众们也明白其中的表演和装饰成分，不过他们看到自己想看的就行了。艾杰西的目标是做一个脱口秀演员，而不只是会说中文的外国脱口秀演员。他希望能通过通过自己的喜剧创作让观众看到一个具体的，人性化的外国人。
但从“老外”变成“艾杰西”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去参加节目的时候，那些跟“老外”身份没有关系的段子常会被拿掉。导演问他，这些段子中国人也可以说，我们为什么要请外国人上来说？
相同的角色被需要，需求没有从前那么强烈，但变得更挑剔。艾杰西认为，在大部分中国人的眼里， “所有外国人都是同一个外国人”。
▲大山、艾杰西和黄西
需求和抗拒并存。大家喜欢这次他在波士顿的演出视频，或许就体现了这种微妙的矛盾心态。他是外国人，他在外国，他在说英语，这些或许都是视频的加分项，“大家觉得外国人用英语说的是他真实的想法，如果说中文可能就是选了大家想听的东西说。”
与这种心态相对应的是环境变化，国内获取获取信息的通道被关闭，单一也就意味着偏见，“封闭和算法只会让大家看到各种烦恼的事情，对外国的印象越来越差，其实情况没有那么糟，但大家看不见。”
“老外”的形象随之收缩。“大家越来越不相信跟外面有关的事。”艾杰西也希望能够在脱口秀中触碰一些更尖锐的现实话题，这能让观众多一些认识他的角度，但前提是要先和观众建立足够的信任、铺垫足够的上下文。
失控感早就存在，逐渐变得无法回避。2019年11月17日，位于北京三里屯南街的“老书虫书吧”关停。这家由外国人创立的书店已经拥有14年历史，艾杰西初到北京时，这是为数不多的能提供中英文脱口秀和即兴演出的场所。直到关停前，老书虫都是艾杰西的圈子里非常有影响力的中外文化交流中心。
老书虫的告别演出名为“不可抗笑(Can't help but laugh)”，包括艾杰西在内，20多位演员轮番上台，讲了4个多小时脱口秀。某种巨大的无力感让艾杰西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紧接着，中美喜剧中心在今年1月宣布搬离四合院。艾杰西计划着，等春节后以新的面貌和大家见面。面对疫情，所有人都一样，起初以为只是回家过个春节，而后这个假期无限延长。
有两三个朋友已经丢掉了在中国的工作，他们的大部分家当还被锁在北京的屋子里。“北京的外国人没有8年前那么受欢迎，很多人直接回不来了。我不知道疫情结束以后北京的状态会怎么样。”
艾杰西在北京的家也空了几个月，这段时间他没什么收入，还要付房租。他犹豫着要不要请几个朋友想办法进屋把东西打包，做好随时搬家的准备，“我真的不知道我搬进去的城市和我搬出来的城市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如果说喜剧的内核都是悲剧，那么生活的幽默感在于，意外走红后，最近艾杰西的采访和工作邀约就没间断过。假期变得忙碌起来，以前争取好几个月也未必能成的项目现在主动找上他。艾杰西挺期待能抓住机会去做更多好玩的东西，哪怕他还没琢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火。
他获得了此前在北京努力8年却无法获得的东西，离梦想更近，却暂时被隔离在美国，离北京前所未有的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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