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川普通俄“的重口八卦，现在你怎么看
反吃瓜划重点
1. 有黑料的报告确实未经证实，也非官方结论，“违背新闻伦理＝假新闻”的论断有待推敲
2. 报告内容结合之前不少巧合事件和媒体持续曝光川普与俄罗斯千丝万缕的联系，更让人生疑
3. 不少消息已踢爆川普阵营在大选前和俄的联系，其内阁成员也屡屡不过国家安全审查
4. 之前4chan网友们以谣辟谣，挺身护主说自己是报告作者/爆料者完全站不住脚
前几天纽约客发布了一篇很长很长的文章，详细介绍了从冷战到如今俄罗斯与美国之间的权力平衡与爱恨情仇，包括美国当局其实很早就知道俄罗斯是盗取民主党邮件的幕后黑手（川普后来也同意了这一观点）。里面有一个观点提到了，当时那份Steele撰写的“俄罗斯黑料”报告从2016年6月开始传播，一开始被情报界认为是在太魔幻不可信，然而之后情报人员逐渐发一部分指控可被证实。也有观点指出2013年川普拜访俄不仅是为办选美，也可能是为了帮俄罗斯寡头转移资金，在普京眼皮底下做这样的事，自然会被俄罗斯有预见性地监听。
无独有偶，Rachel Maddow秀2月27日曝光了”川普涉嫌帮助俄罗斯大佬洗钱“的调查，指出2005年川普以4千万美元买下迈阿密豪宅，2年后转手卖给俄罗斯巨富Dmitry Rybolovlev得一亿美金。这期间房屋既没有被修缮，还全是现金交易，买下后竟然还把房子拆掉了。记者继续顺藤摸瓜发现这位巨富旗下的一家银行，其中一位美国大股东正是川普刚提名被通过的商务部长 Wilbur Ross。
不知大伙是否还记得半个月前，国家安全顾问Michael Flynn宣布辞职的新闻还没消化完，美国媒体又丢出一则神消息：川普的阵营早在大选前就一直在和俄罗斯的情报人员联系。
早在大选前就有人指出，奥巴马驱除了一堆俄罗斯外交人员，俄方前一天还义愤填膺的，后一天普京不仅大手一挥“不追究”了，川普还顺带在推特上表扬了普京“真聪明”。现在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Flynn早就通过气了，还谈了制裁的问题——那么大一颗定心丸，不少分析家指出恐怕不是Flynn将军自己造的，而是背后有大boss下令。
年初Buzzfeed爆出俄罗斯手握川普“黑料”的新闻，从“前军情六处特工逃亡”到“长者怒斥记者”，从重口味的“黄金浴”到俄罗斯情报局的勒索案，各个都是头条的好材料，大多数美国媒体在谈及此事之前都会小心翼翼地反复强调这是“未经证实的”（unsubstantiated），生怕又被贴上了“假新闻”的帽子。
笔者个人观点认为，这份报告并非为完全独立的情报机构撰写，而是有党派背景的私人公司雇佣撰写，所以其真实性和立场有待考察，有部分内容可能夸大其词、亦真亦假。这个问题连报告本身也承认了自己的瑕疵，比如报告写道“部分信息来自身处俄罗斯的信息源，这些信息源并不能确保信息完全真实”，但这并不能说明通篇报告全是杜撰。
若结合一些大选前后一些事件和最近的新闻来解读这篇30多页的报告，除去看起来很魔幻的“黄金浴”，以及4chan网友“以谣辟谣”毫无根据的事后邀功（后文会详细阐述），这篇报道内容倒是有不少有趣的“巧合”。
报告中指出俄罗斯的网络袭击多通过在美的俄国人及公司服务器达成，俄罗斯的外交人员和川普团队也有“合作”。
在2017新年的第一天，奥巴马驱逐了35名俄在美的外交人员，背后除了报复俄国通过泄露民主党国家委员会邮件影响大选 [1]，恐怕也是有证据发现这些人有传递情报，干预大选的行为。
其实早在12月，NCCIC（国家网络安全和信息集成中心）和FBI联合发布了报告，详细指出了黑客的攻击方法以及认定俄罗斯是主谋[2]，当时还被川普骂“我了解很多关于黑客的问题，他们没有证据是俄罗斯”。短短几天，川普已在1月1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改口，认为泄露民主党邮件的幕后“大概是俄罗斯吧”。
2
报告指出俄罗斯情报机构在过去五年（一说八年）一直为川普团队提供材料。
今年11月，Slate发文表示，一位黑客通过观察川普竞选团队的服务器活动发现了其与俄罗斯的数据传输，并提供了DNS logs给另一位DNS数据专家Paul Vixie。Vixie的分析指出双方通过一种非常私密的方式进行信息传输，十分反常[3]。
根据如今媒体的报道，其实当时奥巴马和川普都有被美国的情报机构告知俄罗斯与川普手下人有沟通，只是当时没被媒体爆出，奥巴马也真是做了一个严守秘密的“好伙伴”。
3
报告指出川普团队以发布民主党主要“黑邮件”为由，希望能够吸引开“抓逼门”的关注度。
“抓逼门”在10月7日周五美国东部时间下午4:03PM被曝光。不到一小时内，维基解密在美东时间4:32PM发布了新一轮Podesta泄密电邮，几小时内就被联系到“批萨门”的细节，成为大选前最火爆的阴谋论之一。阿桑奇的正义感恐怕和公众号们一样，只为帮川大帝解围[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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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认为俄罗斯掌握黑材料（先不论黑材料是否为“黄金浴”），以要挟川普改变美国对克里米亚问题，反对对俄制裁，约束北约发展等问题的立场。
这些立场都是有利于俄国的。自当选总统后，川普为俄罗斯开脱愈发使劲，别人一提俄，马上反驳“中国才是我们的大敌啊”。这到底是为了保证国务卿的石油公司在取消对俄制裁后可以继续挖油呢，还是美国跟俄罗斯站队、保护俄在东欧的利益，有利于谁的全球战略？
有趣的是，在2016年6月的报告（第九页）指出了作为维基泄密的交换，川普会支持美国退出北约，减少对俄罗斯入侵克里米亚地区的干预和制裁。
看到这里，从反对制裁到大选前就和俄罗斯通气，全部都有了。
如果反观一下川普在2016年这一年内对北约的态度，可以看到一个180度的转变：
川普于2016年3月21日在接受华盛顿邮报Charles Lane采访时指出，他并不支持美国退出北约；同日在CNN一场townhall辩论中，川普再一次强调了自己只是支持“改变美国在北约的角色“（reconsider the role），因为“花钱太多”，但“绝不会降低美国在北约的参与度”（Not decrease its role） [5]。
2016年9月26第一场总统候选人辩论中，川普突然360度大转弯：北约可以被废除[6]。
“ I said, and very strongly, NATO could be obsolete, because .... and I was very strong on this...”
而就在2017年1月13日川普在接受华尔街日报的采访时已明确表态：如果俄罗斯和美国关系处得好，我们为毛还要制裁他啊？（美国因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克里米亚地区而联合西方国家对俄采取经济制裁）。
"If you get along and if Russia is really helping us, why would anybody have sanctions if somebody's doing some really great things [7]?"
不知道6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然川普对北约最新的态度是“继续保持，大家都要交钱”。我们只要继续关注，美对俄制裁到底会不会被取消，美国会不会削减对北约投入和参与度便可知他的真实立场。
以下原文首发腾讯“全民较真”栏目（fact_check)，本文是作者重新修订的增强版。
记得“黄金浴”刚被爆出时，我们看到不少国内自媒体猛然表现出无比正直的媒体立场，纷纷出山辟谣。他们辟谣的主要方法是翻译来自zerohedge关于《黄金浴完全是4chan网友杜撰》的文章[8]－－娱乐小编的政治分析，常见的总是翻译和截图。
也是这同样一群公众号，当时一个不漏地夸张扭曲报道了“奥巴马不是美国人”、“希拉里谋杀”、”洛丽塔快线“、“邮件门重启希拉里入狱”，“邪教吃人”等假新闻，甚至在“批萨门”事发后依然孜孜不倦地从4chan搬砖，说明民主党娈童事件肯定存在。
为了自己的政治立场，双重标准可见一斑：若是有关民主党的，必然是内部爆料；若是川普，肯定是网友杜撰。
之前公众号急着要洗白的“辟谣文”里倒是混淆了很多不同的概念：
1. 4chan明明是个美国版百度贴吧，最多算是北美天涯，竟然被翻译成了“黑客组织”。
虽然当年苹果云服务泄露好莱坞女星裸照事件时，黑客先把图片发布在4chan上，此处也是“希家娈童妓院”等大谣的始作俑者。 实际上，4chan可以匿名操作，不需要注册，其网友几乎为每位重要政客都编过性丑闻，包括奥巴马同性恋，克林顿夫妇爱搞性爱派对、民主党政客爱娈童等等，造谣成本为零。4chan在2016年美国大选中俨然变成了假新闻和反对政治正确者的天堂。
话说4chan网友在2012年还用假推特造谣贾斯丁 比伯罹患癌症，骗得好多少女剃了头发为他祈福。
2. 到底是4chan网友杜撰了整篇报告，还是只是杜撰了“黄金浴”一事，或是4chan网友事后表态“啊呀这个性丑闻是我编的”？
前面提到“辟谣”的Zerohedge（偏零）网站，是一个在2009年金融危机前后出山的金融博客，偶尔谈论些政治和经济类的阴谋论，彭博社认为其一直都保持捧俄（pro Russian）和踩奥巴马的立场，这次急忙跳出来辟谣，也不意外[9]。
Zerohedge的主要证据是来自一名匿名网友（自动生成ID为zNaymBg，IP显示为美国）于2016年11月1日在“政治不正确”论坛/pol/的发帖。匿名作者表示自己一直假装给反川人士Rick Wilson发送川普的黑料，结果竟然被Rick Wilson当真了，他还指控Rick Wilson造假了“俄罗斯间谍”的故事。至于他到底造给了Rick Wilson什么内容，该账号只是简单表示这是“sextap orgy thing"（性爱狂欢录像）。
在2017年1月11日，也就是在35页泄密报告已经被Buzzfeed发布后，另一位匿名网友（自动生成ID为OLYg4CJV，IP显示为英国）说这个“黄金浴”是他写的[10]，还说自己假装是军情六处的一名前任情报员，给华盛顿日报、纽约时报、Mother Jones等一系列媒体都发了料，但是由于自己重装了系统，没有证据。
从关键字的角度来说，这两个帖和情报文件有部分内容吻合，但是细节不清楚。
首先，包括川普和其新选内阁都已承认俄罗斯是盗取民主党国家委员会的幕后黑手[11]，“俄罗斯捣乱”的故事并非造假；其次，第一位4chan网友的发帖中并没有明确指出“金浴”和“妓女”这样的细节，只是笼统地说“性爱狂欢录像带”，涵盖范围非常大；最后，被Zerohedge截图的几段发帖都是在2016年11月，按照不少媒体的说法，该情报文件2016年10月就已在华盛顿高官圈里传播（又一说6月），10月30日左派媒体Mother Jones还放过关于这则报道的烟雾弹[12]，不难保证这是一出有人在已知消息的情况下演了一出贼喊捉贼、先下手为强、以谣辟谣的闹剧。
所以说，既没有任何证据说明4chan网友杜撰了整篇报告，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4chan网友事先预言了“金浴”，只不过是有人表示“这和我以前也说得差不多”，事发后另一个人说“这是我写的，但我没证据”，两个还都是匿名。还有什么时候匿名账号事后发言都可以算证据了，真是活久见！
若说这篇报告的信息不准确，4chan网友邀功这个事儿，恐怕还要不准确。
3. 4chan网友提到的“反川人士”、共和党策略专家Rick Wilson，事发后在medium.com博客上发表了公开声明，表示自己根本不是4chan网友所谓的“Buzzfeed新闻匿名爆料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篇报告。
在公开信中，Rick Wilson指出：如果你相信4chan网友自称报告的作者，你恐怕缺乏一些基本的常识。关于川普本人与俄罗斯的商业往来，很多主流媒体早在2015年7月就发布过；而关于“Ritz Carlton”（黄金浴的黑料），在2016年夏天就已有人讨论过了。4chan网友指控我“将这篇杜撰的简讯拿给CIA”看（或其他任何人），是完完全全虚假且可笑的（profoundly false and risible）[13]。
在偏零博客的报道中，还提到了网友爆料说这篇报告被Rick Wilson转交给了在共和党内德高望重的2008年共和党候选人，现任亚利桑那州联邦参议员John McCain，McCain迫不及待地将其转交给各情报机构。可能网友不是很了解Rick Wilson和John McCain已公开互不待见很多年，想必是直观认定了“敌人的敌人一定是朋友”这样的神逻辑。
4. 到底是CNN，Buzzfeed等媒体造谣，如川普所言是“假新闻”（fake new），还是这些媒体只是引用了一篇被广泛流传却不知其内容准确性的报道？
首先，这篇报告并不是“假新闻”，因为这是一份有出处也有作者的报告，事实存在的内容。然而关于报告内容的准确性，连报告本身也承认了自己的瑕疵。
当然，从新闻伦理的角度上来说，该报告的内容“未经证实”也“无法被证实”，还是内部流出的情报，大多数媒体因不愿承担其可能造成的法律后果和社会影响，就算新闻再热，也不捡这个烫手山芋。
从推特上来看，有不少媒体人收到过这篇故事，但都没有上钩。
“ 我的记者朋友们，如果你也被这个故事联系过，请举手（我就是）”
同样，推特上也有不少网友说报告是自己写的，比如（下图）网友S.T Prudence自称是情报文章的作者，说是自己把文章发给Rick Wilson，可惜该用户已将自己的账号删除，也就无从考证。
事实上，CNN和Buzzfeed两个媒体在发布内容时都明确表示“指控未被证实” (Unverifiable allergation），“来自于川普竞争对手所雇用的机构” （was prepared for political opponents of Trump），并且Buzzfeed还讲明了其发布的目的是为了“让美国人自己看着办“（American can make up their own minds..）[14]。
buzzfeed文章对于该报告的描述，明确指出了“无法证实的信息”，“被川普竞争对手所雇用”（➖红色重点）。
CNN在被骂“假新闻”之后也急着与Buzzfeed撇清关系，说自己只是报道了有这样一份报告的存在，并没有详细阐述报告的内容和任何细节，更没有像Buzzfeed一样报道了全文[15]。与其说CNN“造假”，其实更像是“为了赶热点急急忙忙跳了枪口”。结合CNN在以往的表现和不少对媒体立位和真实度的评级，CNN也是常被归为”较少偏见的主流媒体，但公信力较差。
另外，这篇报道的作者是前任英国情报军情六处的分析员，有名有姓叫Christopher Steele，是俄罗斯情报专家，现就职于私人情报公司Orbis Business Intelligence。当时他受到反川政治研究公司Fusion GPS的雇佣，撰写了一系列的报告[16]，因受到死亡威胁已藏匿并让邻居照顾自己的猫。不知道前文邀功说自己是作者的4chan网友OLYg4CJV和推特网友S.T Prudence，莫非和Christopher Steele是同一个人？
综合而言，报告虽然存在，但其内容真实性有待考量。美国的情报机构对该报告的态度其实也比较暧昧，认为其提出的一些观点恐怕需要更翔实的调查，但是出于惯例，也是报备了奥巴马和川普。
川普自己也说上任后90天内会公布“真正的报告”[17]，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半，此处立帖为证，请大家届时拭目以待，有多少观点会重合。
[1]http://www.bbc.com/news/world-us-canada-38484735
[2]https://www.us-cert.gov/sites/default/files/publications/JAR_16-20296A_GRIZZLY%20STEPPE-2016-1229.pdf
[3]http://www.slate.com/articles/news_and_politics/cover_story/2016/10/was_a_server_registered_to_the_trump_organization_communicating_with_russia.html
[4]http://www.politifact.com/truth-o-meter/statements/2016/dec/18/john-podesta/its-true-wikileaks-dumped-podesta-emails-hour-afte/
[5]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the-fix/wp/2016/09/26/the-first-trump-clinton-presidential-debate-transcript-annotated/
[6]https://www.bloomberg.com/politics/articles/2017-01-13/trump-promises-full-report-on-hacking-in-first-90-days
[7]http://www.reuters.com/article/uk-usa-trump-wsj-idUSKBN14Y02I
[8]http://www.zerohedge.com/news/2017-01-11/how-4chan-mcfooled-john-mccain-buzzfeed-and-cia-believing-trumps-golden-showers
[9]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6-04-29/unmasking-the-men-behind-zero-hedge-wall-street-s-renegade-blog
[10]]http://archive.is/63i34#selection-1009.0-1009.8
[11]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trump-cites-kremlin-statement-to-deny-reports-of-russia-ties-asks-if-we-are-living-in-nazi-germany/2017/01/11/a710f2b4-d777-11e6-b8b2-cb5164beba6b_story.html
[12]http://www.motherjones.com/politics/2017/01/fbi-investigating-allegations-russia-compromised-trump
[13]https://medium.com/@therickwilson/fool-chan-e97fba24384f#.vv1zsyh1q
[14]https://www.buzzfeed.com/kenbensinger/these-reports-allege-trump-has-deep-ties-to-russia
[15]http://www.thedailybeast.com/articles/2017/01/17/cnn-s-jake-tapper-fires-back-at-trump-s-fake-news-charge.html
[16]https://www.nytimes.com/2017/01/11/us/politics/trump-intelligence-report-explainer.html
[17]https://www.bloomberg.com/politics/articles/2017-01-13/trump-promises-full-report-on-hacking-in-first-90-d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