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农支行风云：深深行边柳，拂出几朝烟（七）

他能想象李行此时一个人独处的样子，身似冰雪，心成烈焰，还得假装一副平静的样子，本能的自欺。也只有烈酒攻心的时候，才接近最真实的自己，那种等待判决的慌张无着，而他柳杨也是那样上马的。踌躇满志、飞尘烈马，到头来无非孤独，抵进此生君心何在？只是云烟流荡处。

等敲开李行的门，李行才发现自己误了饭点，阳光过于明亮，细细碎碎的高光打在他的脸上：“若不是单位有规定，我真想和你喝两杯，喝点小酒喷喷空儿。”

“以后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韭菜生蚝大腰子烤它两波，水煮鱼要超辣的，酒要山河全醉的那种。您吃了饭先歇会儿，最好睡会儿，醒来那些烂事儿就都忘到玉米地里了。”柳杨把饭菜摆好在茶几上。

李行起身随手拿起一个馒头：“玉米地？小时候我可没少吃玉米，当时我却喜欢吃馒头，可那时白面是限量版的，好像阳春白雪，我还纳闷怎么好吃的东西为啥不能可劲儿吃？玉米是下里巴人，不好吃却管够。”

“现在玉米和馒头身价互换。”柳杨笑道。

“是啊，玉米现在金贵了。你也睡会儿吧。”李行坐在沙发上开吃。

“我就没这个福了，下午新员工要来......”他正要说交接又咽了回去，他怕这两个字太敏感。

一杯酒与权力的明争暗斗，暗伤只能自愈。南北六朝、盛唐五代，有史可鉴，或无史可鉴。生命赐予他们以这种方式生存和坚持，命运的桎梏、出鞘的剑，所谓慈悲，只是因果，不在天涯，便在断崖。可屋里又出奇地安静，不知它与主人一起经历了什么，竟有些无力和劳乏，尘声不喧，万物自矜，仿佛孤绝的武士。

“你说肖总现在吃完饭了没有？”李行不由这么来了一句，就像感同身受一般。他不想和柳杨念叨自己如何。他冲锋陷阵在前，并不比他和肖总容易，甚至有时更是针尖对麦芒：“我记得我第一天来报到的时候，是肖总为我接风洗尘。他说我担子最重，前任行长为此都累垮了，让我注意身体。我向他保证，我要把我的寿命延长到极致。他最爱吃什么，你都猜不着。”

“肖总最爱吃什么？”柳杨也蛮有兴趣，虽然他没有和肖总正面交锋过，但他能入他肖总的眼，对于肖总全局及细枝末节的掌控还是颇为佩服的。

“他说他最爱吃闭门羹，因为闭门羹吃多了，吃完了，反而让他吃开了，就像开门大吉，一路领跑。”

“哈哈哈......”柳杨不由大笑：“所以他才有资格和权利给别人吃闭门羹。大乱之后必是大治。”

“治大国犹如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而我们管理团队也一样，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个规律就是规章和制度。虽然我们搞金融用数字说话，无论是以前的手工数字，还是现在的互联网云数据，其实也并不单单是计算问题、统筹问题。也有着它内在逻辑规律和科学秩序。”李行的学识让柳杨叹服。

“可大家对于科技有着太多的误解和担忧，以为科技最终就是机器人之类的去人类化。”柳杨想到了营业部的纷争，想到了自己被机器人化。

“科技是要依赖人文的，它不单纯为自己的存在而存在，必须有文化的管控，有人文的高度。不怕流氓玩文化，就怕文化耍流氓。就像你必须相信这世间有魔鬼，不然你不能理解人性。世界是个生生不息的过往，我们有幸出生在华夏，为什么我们五千年的文明没有被任何其他的文明所取代？因为我传统文化的根基就是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老祖宗发明了四大发明，也没把火药应用到战争，没有把指南针应用到航海去殖民。所以对于我们团队企业文化的建设将来和创新科技是齐头并进的，而文化是主角。就像你用狼性来管理团队，无不贯穿文化这种精神的内涵。老将戴旭曾说，民族之战的最高层次是灵魂之战、信仰之战，而不是单纯的国力之战、军队之战。银行的长青不在于它的存款和贷款，而在于它卓越不群的文化。”青涩守得两鬓白，水滴石穿万仞开。长期以来，我们的民族文化被西方学术解构和殖民。如今，回归它的义理结构与语法，我们解释我们，我们解释世界。就像“仁”是种子的核心，也是世界的核心。无论是甲骨文上的文字，还是青铜器的铭文，后世有痕。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感觉三年就该打它一仗。”柳杨似那快意恩仇的白衣剑客，疾风飞马、剑飘流苏，今日若有人来，定不会拦他扶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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