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贩子和买家，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要做的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一百零一）
“方记者，方记者......”雪凝在睡梦中惊醒的时候，柳杨正好在她的身旁。
“凝儿，你醒醒，凝儿，你醒醒。”他搂她在怀，并不时呼唤她，等她有些清醒，才玩笑道：“怎么了？凝儿，午睡也梦游？”
“哦，你怎么来了？”雪凝看到柳杨疑惑道，同时看看四周，懵懵懂懂的样子。
“我打电话打不通，干脆登门了，因为有个项目要跟进，想让你也随同。可看你睡着，不好打扰。刚才你喊什么方记者，你的梦好像还挺有故事情节的。”柳杨说道，窗外是泛白的天空和云朵，阳光下去，一切都对着杨柳依依，岁月无惊。
“哦，前些日子，我上街买东西。不想在街上看到了一个人，特别像方记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呆滞，仿佛智障一般，还和一个乞讨的男孩在一起。我喊她，她只管傻笑，不理我。最后，竟然跟一个男人走了。看那男人不像是什么好人。”雪凝沉浸了一般，对方记者的执着犹如心念一般。
“哈哈，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一个记者能和一个智障联系在一起吗？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柳杨笑着说道，叹她小题大做。
“不是，方记者脸上的一颗痣很特别，两个人再像，那颗痣不会也长在同一个地方吧？”雪凝依然在为自己做着辩解。
“那又能怎样？他们本来身份悬殊，怎么能搅到一块儿？还是不要想入非非。”柳杨安慰她。
“我也这样认为，可我的直觉告诉我，也许我是对的。于是我给她打电话，可她电话关机。我又去了一趟她的单位，单位人说她出差了。我想出差有可能在飞机上。可我第二天再打还是关机。好几天联系不上。刚才我做了一个好怕的梦，人的梦一般都是一种预兆。所以......”雪凝的不甘终究撑不过自己。
“梦对于一个人来说，也是一种自我防卫。你认为的那些害怕的事情，是一种隐形的压力。潜意识里以梦的形式在治愈你。”柳杨开始周公解梦。
“照你说来，如果我梦到你，我在治愈什么呢？”雪凝恍若梦中的感觉。
“这就另当别论了，我们之间存在着一种神奇的磁场，你梦见我，是我也正在想着你。我们之间的脑电波互动干扰了你的梦。”柳杨刮刮她的小鼻子，好一番亲昵，好像梦着梦着就掉进了另一种甜蜜。
“可有人认为梦见一个人，是对方正在遗忘你的表现。”雪凝笑着看着他，偏偏和他作对一般，把他丢在另一条隐秘的指令，有些莫名其妙的天真。
“喂喂，人的梦千奇百怪，不能单拿梦说事，你还得根据你的日常，我们两个人的相处，来判断我们之间是在消失还是加深。”柳杨笑道：“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一层障碍？”他就像大白天看到了熄灯时的一床白月光。
“也许我们需要这层障碍呢。”雪凝玩笑着反转道：“这种障碍也是一种享受。”
“哈哈，我可是喜欢直奔主题。”柳杨笑着吻上去，犹如轻嗅一朵花，让鼻尘粘上了她雪凝的花瓣。
“你的主题是吃人家嘴唇？但我更喜欢你在我梦里的样子，柔柔地浮动着，好像你的唇一样。”
“哈哈，那还不是我吃你的嘴唇给你的感觉在梦里的体验？这就是所谓的吃嘴唇守恒定律，是不是全球变暖的原因找到了？”
“哈哈哈......”两人同时大笑。
“可梦有时真能预知未来，它与现实也有一定的统一性和一致性，也并不是人们认为梦是相反的一说。”雪凝说道，她还是在方记者的梦里。
“哈哈，好了，我们扯得有些远了，如果方记者有事，她的家人还不着急着报警吗？”柳杨笑她太痴。
“她是个孤儿，平时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那单位的人也该着急吧？自己的员工凭空消失，肯定还是有人要管的。你就别操心了。”柳杨扶她下床，好让她快快脱离这一切，好像床是这梦的摇篮。
“但愿如此吧，只是我这心有些慌，我真怕她有什么事呢。”雪凝依然执着，就怕错付了一般。
“过两天，你再和她联系，也许她的职业很敏感，需要关机。现在也许她不需要你和她联系。现在我却需要你跟我跑一趟华龙公司。有一笔贷款需要跟进。只是我感觉事情有些蹊跷，需要一些很细节的东西。”柳杨不由她再说什么，便先挎了她的包，一副在门口等她出门的样子。
雪凝只好随他先去华龙公司。
等她从华龙公司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正在她打算早早睡觉的时候，方记者敲开了她的家门。
“方记者，你终于现形了。”雪凝惊喜地拉她进门，生怕晚一步，方记者便被人拐跑。
“听单位人说有个银行的人找我，还说我失踪了，我一猜就是你。所以案子一忙完我就先赶来和你报平安。”方记者一点儿也不客气，进的门来，便打开她的凉杯，一口气灌了自己一肚子的水：“哎呦，渴死饿了。”
“那天就是你，我没认错吧？”雪凝想迫不及待地想解开那天的谜团，就像那天的场景横亘在她的人生通道上，是避不开的。
“是啊，那天我真怕你穿帮。亏你聪明没喊我方记者。我那是卧底一个拐卖妇女儿童的团伙。他们专从智障妇女和儿童下手。所以我乔装打扮了一下，我以为没人能认得出来。可怎么就遇见了你？”方记者笑着坐在了沙发上，同时打量着雪凝，看她站在那里，裙边窈窕清澈，褶痕浅淡，却那样妩媚地惹尽三千相思。
“哈哈，我一眼就识破了你，我是不是该改行搞刑侦？”雪凝也得意地笑道，坐在了她的对面，便装点了整个还没有拉窗帘的窗格，也装点了她清凉的心。
“就是，你不去破案太屈才了。”方记者也笑道，一脸宠溺的清澈。
“而且这几天我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人是你，会有什么危险。”雪凝虽心意自得，到底最挂念的还是她的安危。
“是啊，那时，我时时处在危险之中，多亏我那智障功夫，可以让我尽情发挥。在那男人想性侵我的时候，我抓起一把狗屎便大吃起来，还热情地分享给他，把他恶心得直吐。最终看我一身的狗屎也就无奈地放弃了。”方记者虽说的淡然，可想想自己当时的场景，真可谓滚了一身的尘泥。
“你们做记者的真是太不容易了。”雪凝不由感慨道，仿佛一眼便看到了她背后那汗湿的印迹，像繁霜一般，清冷而枯萎。
“做记者就该直面事件的现场，还有那人性的心灵现场，来解剖这个社会，也在为这个社会招魂。”方记者却用一个记者的本能在这夜色里清新着，也在涤荡着自己内心的沉默与安静。
“是啊，现在好像人心已死，整个人都渐渐空了。”雪凝看向夜空，高高的，泛着一些微白。
“对，现在一切都还在，可整个社会的魂在渐渐游离。做为记者，其实做为每个人都不能随波逐流，或者无能为力而视而不见。”方记者莫名感到了自己的孤独，像一个人的脖子发酸，一个人的衣寒难耐。
“有钱就是成功，就是人上人。这些思想的泛滥让人失去敬畏，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干出来。”雪凝也感觉到了方记者的孤独，像那萧瑟的树影，枝枝叉叉清新分明，那弥漫到整个天空的寂寞。
“所以，你说作为记者不容易，其实那个行都不容易，断了根的日子大家都不好过。所以我们得把这个根给它连上。”方记者像是暗夜里开出的一朵微亮的花，声声细细甜甜的，清喉里也沾了春水。
“据了解，现在儿童妇女被拐卖的事件频频发生，失孤成了一些父母心中的伤痛。我曾经很不理解我们单位的一位姐姐，她老是做孩子丢失的梦。可看到那些为了寻找孩子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时候，我才理解了那位姐姐的担忧。”雪凝感觉白驹过隙，自己那匍匐的思绪站立得如此瘦弱。
“是啊，关键是等你倾家荡产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找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不是你的了。他和买家有了感情，有可能不认你甚至把你拉黑。”方记者曾单枪匹马闯入黑暗，面对瞄准自己的猎枪，她自是知道那些被生活透支的幻想。
“唉，血缘也有它无奈的时候，它终究抵不过人性的黑暗。”雪凝姣好的容颜也有了身处其时的迷惘。
“对，并不是你生了这个孩子，你们就会有亲情。一旦失去，一切一切真的很难再回到过去，很难恢复以前的幸福和快乐。老人常说，雇奶的孩子就是不如自己喂养的亲。大人都有这个感觉，别说孩子啦。所以我经常和那些丢失孩子的家长说，找孩子这些事还是交给警察吧，毕竟他们更专业。你倾家荡产一辈子找到的孩子，他已有了自己的生活模式，你的加入反而让他们不知所措或者撕裂崩溃，于你这不是第二次的失去吗？所以短时间内找不到，不妨自己再重生或者领养，毕竟自己也该有自己的生活。”方记者双臂合拢，仿佛想抱紧自己或者他人，并且哀叹他们从一个荒原走到另一个荒原，而且所有的哭泣都被逼回内心，退回命运。
“这是多么无奈的事啊。我有时候也在想，如何破局呢？如果每个人从出生就采集DNA入库，上户口也得把好DNA的关口，有疑似线索的就采样从库里对比一下，是不是就能解决打拐的问题？唉，要不说人贩子真是比杀人犯都十恶不赦。”雪凝像个小女子般的想象着远山近水，白雪皑皑该有多好，心纯爱软。
“是啊，不仅人贩子，买家也是，没有买家也成就不了人贩子。他们应该同罪。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人贩子。这事要放古代，人贩子和买家都是五马分尸和凌迟这种最严酷的刑罚。他们让人家骨肉分离，那就让他们也尝尝骨肉分离的痛，或者把他们剁成几段疼死，或者把他们千刀万剐，不剐完最后一片肉，不许断气。唐代的时候虽然宽容了些，但也一律绞杀，并且家族都受牵连，都要坐牢。如果知情不报的会被流放。就连邻居也脱不了干系，他老听到隔壁有陌生小孩的哭泣，他会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我们老祖宗对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方记者的叙说让人感觉仿佛换了人间，四海之内皆是自己的江山，醉美的臆想让人忘了人贩子的那场雪崩。
“唉，就该这样，人贩子偷的可不是一个孩子，是一个人的一生包括他父母爷奶爷姥等的一生啊，毁的是三代人啊。怎么处罚都不为过。尤其孩子被打断四肢，沿街行乞，还要被割掉舌头，太惨无人道。什么时候能天下无拐啊？”雪凝的暗淡一如坍塌的生命，迅速迷茫双眼。
“是啊，可对此，有人还对人贩子和买家用到了救赎这个词。他们没有孩子被拐，所以没有切肤之痛。真是可笑，你救赎了魔鬼，受害人谁来救赎？那些办案的警察可都是提着脑袋上阵的，他们的危险谁来救赎？宽恕他们是上帝的事，我们要做的是送他们去见上帝。”方记者望向窗外，月亮是滴泪吗？可它却是迟疑而缓慢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滴落到世界仅有的这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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