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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陆变形计:我做港生,你做陆生丨看客

2017-07-04 网易看客 看客insight

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在谁的治下,繁荣与机遇总能吸引热血青年。

在上世纪末进入内地的香港院校为内地学子提供了“国际一流水平”的想象,而近年来中国大陆的发展速度也让不少香港学生萌生了“北上求学”的念头。

20年间,有人成了“港漂”,有人成了“北漂”,两股潮流并行不悖,他们各自摸索着与彼此城市的缘分与冲撞,宛如一出没有剧本的“变形计”。




 港 漂 vs 北 漂 

1998年,内地数十名学生获捐助入港学习,开创了内地学生赴港读书的先河;2003年起,教育部允许港校在内地自主招生;2008年,政策放宽,内地毕业生毕业后可无条件留港一年,如果在此期间找到工作可以继续留港。在港持续工作七年,便可获香港永久居民资格;另一边厢,内地63所高校也从2012年开始免试招收香港学生。

2015年度,内地赴港学生人数达到11610人;同年,3526名香港学生申请入读内地大学,占当年中学文凭考试考生的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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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 丨 河 南 人 丨 研 究 生

2016年入读香港教育大学儿童与家庭教育专业

香港人对出前一丁的执着,

就像我对胡辣汤的执着


阿  柯 丨 香 港 人 丨 本 科 生

2013年入读暨南大学国际新闻专业

“所谓乐观主义并非个人天性,

而是悲观主义于事无补时的一种工具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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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Snow,格子衫、黑马尾、黑框眼镜,年轻的装束透着未经伪饰的浑然天成,大概赖于长期与小孩打交道,她于一颦一簇间散发着朦胧暖意,学养颇深却也善用表情包。


阿柯身上有着永远在线的琳琅和精致,Adidas蓝色上衣、渔夫帽、茶色墨镜、三色旗发带、恰到好处的鬈发,最大程度的多样性或多或少会影响人们对他作出鲁莽的判断,却又让人饶有兴致地凝视他身上的每一处,每一处都不落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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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Snow和同专业的Local(香港本地同学)在图书馆讨论小组作业。


相比起出国留学,一年便可拿到硕士文凭的香港研究生学制吸引了许多像Snow这样的内地本科生。在广州华南农业大学读本科期间,Snow曾经和同学做过一个儿童教育相关的创业项目,“当时觉得事业路子太窄了”,而离广州仅一步之遥的香港,则有着更宽阔的视野和更丰硕的行业资源。Snow于是顺着“内心的昭示”报考了香港教育大学。


 因为香港与广州距离近,周末,阿柯的父母偶尔会到学校探望他。图为广州东站,阿柯接到刚刚到埠的父母。


阿柯的父母祖籍在广东阳江,20年前全家人搬到了香港。“如果中学时已经和家里达成共识要出国读书的话,其实只有极少人会考虑内地。”

香港学制改革那年,阿柯正在一所基督教学校念中五,改革后的DSE(香港中学文凭考试)要考五科,其中中文、英文、数学和通识的级别要求分别是Level3、3、2、2。“就是这样的评判标准,拦住了不够平均的人”。阿柯考了19分(总分25),总体上算不错了,然而英文没达到L3,最终还是无缘香港浸会大学新闻系。

当时内地录取香港学生的途径很多,“暨大是够12分就可以报名面试”,考虑到离香港近,又是侨校,性价比又高,阿柯便从“浸大新生”变成了“暨大新生”。


Snow正准备期末的paper。


2016年8月,Snow一边消化着全新的生活形态,一边应对着全英的课堂和密集的课后作业,感官的刺激和覆席而至的压力几乎是同时到来。香港从来不是一个提供捷径的地方,班上年纪最大的一位本地同学已经是‘奶奶’级别了,仍然和我们一样听着全英的授课,一起合作Presentation。”一个学期下来,Snow一共要写2万多字的全英paper,“老师都是火眼金睛,你不可能抄,每个字掰开看都是实实在在的。”Snow觉得,这种空前的学术严谨性和被高度重视的个人创造力是这一年来的最大开悟。

在这片热土上,离奇与激进从来不是稀缺物。至于那些被炒得沸反盈天的冲突,Snow并没有遇到过。“就像在广州读书时一样”,广州人和北方人一起上课,有着共同语言基底的人自然会倾向于集结成群,但界限并非所渲染的那么泾渭分明。“其实很多Local都会主动跟你讲普通话,非要一概而论的话,会为难了很多人。”


暨大的阶梯教室里,阿柯在努力“赶工”,毕业前他还有一门课程论文没完成。


跨过那道不深不浅的境河,便是“华侨第一学府”暨南大学。上了一周的课之后,阿柯逐渐意识到,像他这样的港澳台生在这里有一个统称:外招生。“外招同学的作业写不好可以理解”,类似的话偶尔会以一种轻描淡写又无需置辩的口气从老师的口中带出。

“香港学生来大陆读书大概就是学渣吧”,阿柯不知道这种带着强烈主观色彩的观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成了一种共识的。而当这把刻度尺临到阿柯身上时,却被戏剧化反转。“实际上有相当多成绩不错的同学来到了内地”,阿柯是其中一个。在VI设计课上,阿柯的presentation征服了系里以刁钻见闻的老师,“那节课上他喷了很多人,却夸了我做的7-11便利店案例。”就在前不久,阿柯的论文被评为优秀毕业生论文。

而更多时候,惶惑和自罪是他心里更为隐蔽的症结。“身边很多人读了四年就抱怨了四年,觉得,唉,(自己)这么废,从这里毕业了也不会有人(聘)请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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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在合租的房间里收拾衣服。


窗外是车水马龙的香港街头,窗内是7个人合租的小居室,望着在生存指挥棒下穿梭的人群,Snow舌底泛起了老家胡辣汤的鲜味。


 老校区的住宿条件比较“抱歉”。


老校区的学生宿舍破旧而逼仄,阿柯住在一楼,没有太阳的日子里衣服经常晾不干。比起无休止的抱怨,阿柯时常宽慰自己,“就像第一次坐船远行,你可能会晕船,会水土不服。但既然已经上了船,为什么不开心地跳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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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是Snow最紧张的时候。由于香港的人工比较贵,像美团这样的外卖平台并不发达,“那时候我一口气买了3-5天的菜”,每天就是在家里煮饭、吃饭、写paper,基本上不出门。写到没菜了,Snow又出门囤货,继续煮饭、吃饭、写paper。


 阿柯的旅游纪念照。


在内地读书让阿柯成了“无尾飞砣”(形容行踪不定的人),大学期间,他开启了内地旅行计划。北京是阿柯的重要一站,“如果当年没有选暨大,我可能会去北京”。阿柯觉得,古老与现代的相容相生正是一个城市该有的模样。彭浩翔和陈可辛镜头下的朦胧,更让阿柯“好奇到想去生活”。

“并且,那个时候还没有‘雾霾’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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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香港的菜市场能买到许多内陆城市很少见到的食材,其中包括从北太平洋的冷水海域来的帝王蟹。


香港的街市就像一个江湖,Snow在这里发现了国际级自由港的魅力。“如果食材之间有共同语言的话,它们一定在忙着介绍自己是从某某国家来的。”作为一名勇于尝试的吃货,Snow一有时间就去菜市场买回新鲜的食材回家捣鼓。


2017年6月21日晚,阿柯和他的香港好友一起去“东北人”饭店吃饺子。从珠海校区迁到广州校区后,阿柯把“食在广州”进行到底。


除了旅行,阿柯在大陆的花销大部分用在了“下馆子”上。“吃的选择太多了”,阿柯隔三差五就会在朋友圈里晒“网红”美食。


 图为Snow最喜欢光顾的一家鱼蛋档,“爽口弹牙”的港式鱼蛋是Snow最钟爱的小食。


暨南大学位于广州市天河区,从西门出来步行十分钟就能走到繁华的岗顶商业区。阿柯喜欢来这里吃各地的特色小食。图为阿柯一边吃臭豆腐一边随着人流一起过马路。


南方的气候和北方不同,Snow偶尔会上火,来香港后也入乡随俗,偶尔喝喝凉茶。


 排了几次队,阿柯和朋友终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网红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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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发现身边的香港人对“出前一丁”方便面情有独钟,每次逛超市她都会囤点儿货。


来港以后,Snow几乎没有网购过,因为“万能的淘宝”的物流链不触及香港,货物只能先运到深圳,再从深圳集运到香港。住在深圳的同学自然而然成了全班的“淘宝代购”。后来,Snow干脆放弃网购,直接到就近的超市囤货。


 Snow在学校的乐收快递站取快递,一天前他在淘宝买了一个手机壳。


如果城市的生活是一个圆形,排列成行的手机应用便是半径,沿着它们即可抵达阿柯的生活重心。如今,微信和支付宝早已成了他的常用之物,和vpn、去哪儿、摩拜单车、大众点评、王者荣耀一起,构筑起他的内地生活图景。“内地发展得很变态,在网上超市下完单后两小时就送到你门口,一个月不出门完全不会死。”


香港部分商户支持微信支付,但Snow觉得刷八达通更加方便,平时用得更多的是信用卡,因为用信用卡消费经常有优惠活动。


阿柯用微信扫码支付他刚刚买到的小吃。如今,微信和支付宝早已成了阿柯的常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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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ow在巴士站排队。


无论是坐巴士还是乘地铁,港人对于排队和先下后上的铁规已经形成了足够的默契。来港一年,Snow在下车时会下意识地说一句“唔该司机”。


共享单车是阿柯认为内地最方便的出行工具,3公里以内的路程他都会直接骑摩拜单车。


在广州,3公里以内的路程,阿柯都会选择骑共享单车出行。“但是香港没有‘摩拜’,坐地铁会更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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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Youtube,Snow平时最爱看国内热门的电视剧。图为在播放《欢乐颂2》时,搜狐视频显示“您所在的国家或地区,没有此视频的播放版权”。


《奇葩说》是阿柯日常最爱看的内地综艺节目,他觉得节目里处处是引人发笑的爆点。


 作为自由贸易港,香港有着比内地更多的品牌可供选择。走在香港最熙攘的商区尖沙咀,Snow一头扎进崇光百货,“我们女生就是逛一整天都不会累”。图为Snow在琳琅满目的口红品牌前驻足、试色。


 “你等等,我先玩一下‘毒药’好吗?”拍摄间隙,阿柯玩起了手游“王者荣耀”。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款游戏,回到香港也会继续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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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闲时Snow会和内地朋友或合租的室友们一起四处逛逛,探索香港。图为Snow和内地朋友在学校食堂聊天。


在Snow看来,“香港是一个疯狂的地方。”它自身是丰盛的,香港人爱玩,也很会玩,他们有代代相传的风俗活动,有自成一体的言行习惯,有n种social的方式。霓虹下的城市夜循炫目多姿,但相比起年轻港人热衷的夜生活,Snow更喜欢在繁华的商区“逛吃逛吃”。


6月20日晚,阿柯应邀去参加朋友公司组织的一次周年庆祝酒会。


“内地的酒很便宜,但在香港花同样的价格是喝不醉的”,阿柯笑言,距离学校十多分钟车程的兴盛路酒吧街是自己的据点,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帮“很有个性”的内地朋友。“很多人会有成见,觉得内地学生普遍就是一个刻板的书呆子形象。但其实我认识的很多内地同学都非常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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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半年,Snow通过学校的安排,在位于港深交界处的一所小学实习,专门为跨境学童的家长提供教育讲座。图为她在课余会看相关的教辅资料充实自己。


阿柯在《羊城地铁报》实习了将近半年,期间他独立完成了不少采访。图为临走前,阿柯回到报社整理自己作品,准备带回香港给爸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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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初,正值春夏之交的香港已闷热难耐,准备研究生毕业的Snow收到了offer,悬了两个礼拜的心总算落地。“研究生在香港并不如内地‘值钱’”,多番周折下,Snow最终成功在香港找到了一份国际幼稚园老师的工作。

“我希望能看到更多香港好的一面,让我可以学习和吸收”。吸收过后,有人选择飞快而毫无留恋地摆脱了它,而Snow并不着急给出一个答案。

“永久居留?随遇而安吧,毕竟我不是冲着它来的。”


暨大校外的天河商圈夜景璀璨,但无奈阿柯并未在广州找到自己心仪的工作,一毕业他就会返回香港。


毕业前夕,阿柯也经历了一段短暂的踟蹰。在广州找不到心仪的工作,他最终决定回香港。阿柯把自己和新闻专业比喻成一对错位的恋人,了解了以后,才决意要背离,“香港报纸的立场都太过鲜明,报刊要员工站队,我不喜欢。”就像汗津津的初生婴孩,喊声中透出对自由的向往,阿柯对理想职业的想象自然与天性遥相呼应。可是自由太宽阔,阿柯也被问住了。

如今,香港部分企业开始逐渐接受内地的学历,很多公司都想招到像阿柯这样既会讲粤语,又会讲普通话的员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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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生与陆生,始终没有正面相遇,却也相互垒砌。

在林立的高楼与文化的交锋中,Snow却分明见到过阿柯身上的那种琳琅和炫目;

阿柯也在无数次游历中窥见过那份因专注而成就的速度和力度,以及机会到来时Snow那股执掌航舵的果决。




摄影 / 陈忧子、Scottie

编辑 / 简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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