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开过108拐的珠峰路,我不敢叫自己老司机了

看客 看客inSight 2020-03-29

欢迎来到全中国最坑爹的公路。




时隔五年,摄影师刘飞越穿上冲锋衣和高寒裤,又回到拉萨。


作为自由摄影师,这几年他去过不少地方 —— 北至漠河,南至云南高山深处的独龙乡;看过北疆哈萨克族人的冬季转场,也吃过查干湖里捞上来的第一网鱼。


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说到底,刺激过瘾,还得往西藏寻。



人们把青藏高原称为除南北极外的“第三极”。


这里的海拔世界最高,气温寒冷,许多地方同南北极一样渺无生命。


“极”,同样意味着极致——


在海拔超过五千米的地带,感受高反带来的肺部紧缩;


在九曲十八弯的路上,体会肾上腺素的飙升。


以及,在荒芜萧瑟的无人区,体验自我放逐的快感。


在21世纪10年代的最后十天,刘飞越只身赴藏。


选择了一条不见人影的小众路线,带着车随时挂在路上的担忧,朝着珠峰出发了。


行走藏区,我特地换上了固特异御乘SUV轮胎。




就是来找虐的


凌晨,我从江南腹地杭州出发。十四个小时后,落地拉萨。


那是晚上九点,天色始暗,清透的天际线映衬着山脉的脊梁,闪耀着高原特有的光色。


拉萨,我又来了。


冬天的拉萨不如想象中寒冷,日照充足,空气干燥。


放下行李后,我起身前往大昭寺,在茶馆坐下。往桌上放上玻璃杯和几块零钱,倒茶的阿佳走过来,帮我倒满一杯甜茶,拿走一元钱。


     

冬季是西藏旅游的淡季,游人渐少,连政府都出了冬游的优惠政策。


但这时的拉萨才是最真实的,夏忙冬闲,各地朝圣者都趁此时前来朝拜。



我倚着长椅看向窗外。大昭寺前依然信众如织,夜色中的布达拉宫如梦似幻,等待风干的牦牛肉挂在藏户门前。


多次进藏了,我自认为对此早有准备。落地当晚,我没敢洗澡,还烧开矿泉水泡起自带的红茶。


高反却没有对我手下留情,进入后半夜,头盖骨一圈嗡嗡地疼,脑子里像在放鞭炮。清晨起床后也胃口不佳。


这种难受劲儿几乎贯穿了在藏区的所有时间。白天还好,夜里空气更为稀薄,我就没睡过好觉。


但我心里清楚,此趟进藏,就是找虐来的。


边境通行证和藏区朋友给我推荐的饮品,果然比红牛厉害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我从车行开回一辆越野车,给它喝饱95号汽油,向珠峰方向出发。


清晨七点的拉萨漆黑一片,出了市区,我没有像多数游客一样上高速,而是在穿过雅鲁藏布江后走了一条县道。


选这条路,是想要避开游人,更贴近藏民的真实生活 —— 地图显示,此县道绕着羊卓雍措湖,路边零星分布着村落。


而且,这条县道将经过全世界海拔最高的村庄 —— 推瓦村。


翻过海拔5000多米的山,羊卓雍措湖在脚下闪着碧蓝的光,这是与高速路完全不同的风景。


我的确避开了游人,甚至有些过犹不及。


许多时候,我都感觉自己驶入了无人区。萧瑟天地间就我一辆车。


像杜甫的诗,“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仿佛被放逐到世界尽头,周遭安静得很,时间都停滞了。


胎噪声几乎没有,只听到高原的风声。感觉悲壮的同时,我有些害怕 —— 万一车在路上抛锚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活着出去。


还好带了俩备用轮胎,让我心里安心一些。


我有时会撒个野,驶下马路去拍照。轮胎性能强,在碎石路上也不觉得颠簸。


对自驾者而言,一路上的食物补给无疑是重要的。但苦于高反胃口不佳,我只带了十多根俄罗斯巧克力和花生米在路上嚼。


花生米是很有必要的,不腻,还能补充能量。


水也没喝多少。每路过一个茶馆,我便停下来饮甜茶,让店家给我的保温杯灌满热水,够喝一天了。


至于如厕,荒郊野岭的还能咋办,路边解决呗。


甜茶入口,高反没有。


在渺无人迹的路上游荡实在太过孤独,每每路过村庄,我都停下来喝口甜茶,沾沾人气。


中午到的这个村子,村口有家茶馆,五个男人熟练地捻着毛线。


线团如陀螺在空中旋转,男人熟练地将捻出的线一圈圈绕上去,就着啤酒聊着天,惬意得很。


他们告诉我,这个季节家家都捻毛线,捻好后再织成毛毯日常使用。


我还在路边遇到过正在洗衣的一家人。


一家人都很开朗。聊美了,女主人就地跳起舞。


男主人也热情得很,拎起儿子邀我到屋里看马。


和我称兄道弟,甚至开起了黄腔。





全世界最高的村庄


走这条路线,我其实夹带私货。


我想再去推瓦村看看。


推瓦村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行政村,海拔5070米,氧气含量只有陆地一半。


这里有着最险恶的生活环境 —— 空气稀薄,人均寿命不到四十。


也有着最为神秘迷人的风景 —— 远处的雪山,冬天结了冰的蔚蓝湖泊,悬崖上的千年古寺。


推瓦村坐落于普莫雍措湖畔,雪山脚下。看到远处的雪山了吗,这是高海拔的象征。


普莫雍措湖在藏文中是“姑娘”的意思。湖边的推瓦村也似深闺女郎,神秘美丽,少为人识。


五年前我们到来时,全村的一百多号人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生活方式。


生活来源全靠畜牧,家家户户都有纺织机,自己编织毛毯。


那是2014年的2月,藏历新年来临之际,普莫雍措的湖水冰冻得结实。


村民们把羊赶到湖中央鲜草肥美的岛上,十多天后的藏历新年时,再把羊群赶回岸上,让羊儿也回家过年。


为了方便羊儿行走,村民在冰面上撒上牛粪灰以防滑。牛粪灰很轻,一整袋也才一两斤重。


几年前村里还没有旅馆或民宿,我们住在村委会安排的屋子里。


夜里高反劲儿上来了,我叫司机把我送到浪卡子,一个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虽然也有高反,但不如推瓦严重。


我问伙伴们要不要同我一块儿去,无人响应。


我走之前说,“明天等着我啊,我十点过来。”


结果第二天,他们告诉我不用过去了 —— 当晚大家高反得厉害,司机把一行人连夜送回拉萨,其中两人住院了,血液里的氧气含量只有百分之三十多。


湖边悬崖上的推瓦寺。


现在,我又回到了推瓦,这次是一个人。


根据导航,从拉萨到推瓦只需五小时。我一路走走停停,拍拍聊聊,到达推瓦时,太阳都落山了。


推瓦变化很大,路修得更好了,湖边甚至建了个名为“5070”(推瓦的海拔高度)的宾馆。


我心想,都有宾馆了,估计是旅游业发展起来了。


果然,寺里的喇嘛说,“你来过之后的这几年,来村里的人多了,尤其是夏天,就有人盖了宾馆。”


他还告诉我,过两年,村子要重新翻建。


喇嘛用当地的新鲜牦牛肉招待我。不过讲真,蘸着辣椒面生吃滴血的牦牛肉,需要勇气。


推瓦的空气依旧稀薄,下了车我走路都晃悠。


尽管村里建了宾馆,我还是不敢久留,和五年前一样,前往浪卡子过夜。


后来我在网上搜索5070宾馆的居住体验,有人评论说:


窗外的风声隔着玻璃都能听到乎乎声,如在耳边那么亲切。

……

喝水可以缓解口渴和高反,尴尬的是厕所离得好远,露天也罢,关键是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开着闪光灯穿梭在冷风中。


看到这儿,我又想起五年前一起拍纪录片的兄弟们了。


    

第二天,我从浪卡回到推瓦。村子的变化在日光下看得更为真切。


随着旅游开发,商业化逐渐渗入村子。我在村口停了二十来分钟,前后经过了两辆外地牌号的车。


村民们对来访者早已见怪不怪,想给他们拍照,他们说,“拍照可以,收费两百”。


悬崖边的推瓦寺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有人见此称推瓦为“小希腊”,这是当地的宗教中心。


普莫雍措湖还没结冰,我只能坐在湖边远眺雪山,听风声呼呼,听波浪撞击着冰渣。


我既替他们生活的改善而欣慰,又隐约有些伤感。


五年前觉得由于技术原因没拍到的东西,如今看来既是遗憾,更是顶峰。


日月图符依旧在村庄里随处可见,同千百年前一样。


雪山也依旧矗立,但似乎某些东西正在发生不可逆的改变。


 推瓦村附近,牦牛从山上下来喝水。




男人的快乐,如此简单


离开推瓦村,我真的要去珠峰了。


推瓦距珠峰573公里,导航显示至少12个小时。


山高路陡,平原上的一百多公里只需一个多小时,但在高原上需要三四个小时。既考验车,又考验人。


好在轮胎给力,冰面、山地基本都如履平地,有惊无险。


轮胎底噪很低,不像其他运动型的轮胎一样发出恼人的噪音。


新珠峰路全长96公里,以多急转弯而闻名。


有人说有108道弯,也有人说有两百。


刚上路时,我还在心里默数到底过了多少弯。


“一道、两道、三道……”


但很快,这些数字都被甩到了弯道之外。


这是迄今为止最考验我车技的一段路,好在换了固特异轮胎,快速大角度打方向都不打滑。


除了急转弯,密集的限速同样令人窒息。


从浪卡子到珠峰,每经过一个村庄都有摄像头盯着你限速四十。为保险起见,我一般只开三十。


有时实在开不下去,我便停下来晒个太阳,喝口茶休息会儿。


车子跟着我走走停停,像一口气喘不上来的老头子。


这一路虽然漫长,却并不枯燥。


喜欢旅行的人都知道,满目风景能冲抵一路的辛苦和枯燥。


旅途惊险,但永远不乏惊喜,比如不期而遇的生灵:


遇到上千头牦牛回村,其中一只凑过来闻了闻我的脚。


羊群把车包围住了,我停下来给他们让路。


路过打隆镇的一个山顶小庙时,我看到成群乌鸦在沙地踱步。我猜想附近可能有个天葬台。



还有这只傲娇的鹰,一动不动,根本不鸟我。



路途中还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放牧的羊倌,磕长头的朝圣者。


我们萍水相逢,点头示意后各自远去。


我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休息。吱呀一声门推开,走出一对油画般的美丽母子。


在路边售卖奶酪和牦牛干的女人。一串十元。你也看到了,经过的车辆很少,大概并不好卖。


以及,惊喜总在转弯后。


出浪卡县城不久,我抬头看到前方山顶的闪着银光。


迎山而去,是一个冰川!



山脚下的指示牌介绍说,这叫卡若拉冰川,电影《红河谷》曾在此取景拍摄。


不记得看过几座雪山几处湖泊,我终于在25日圣诞节的午后,抵达加吾拉山口观景台。


这里是远眺珠穆朗玛峰最佳的位置。


往前看,是连绵的雪山,往后看,是让弯曲如肠的108道弯。



珠峰大本营只能乘坐环保观光车上去,我的车子无法前往,算是此行的遗憾。


但我终归还是远远望到了珠峰山脉。


经幡在风中翻转,一批批游客被大巴车送来,又在导游“抓紧抓紧五分钟时间”的催促下匆忙离开。


呆了十多分钟,我也下去了。



往返珠峰的那天,是我十天里最崩溃的一天。


连开了六七个小时到了珠峰,又连着六七小时开回日喀则。


晚九点多,距离日喀则还有50公里时,我终于顶不住了。


在临近镇上吃了盘小份的大盘鸡后,我想就此住下,别到日喀则去了。


在镇上转了一圈,只有一家旅馆。一推房门,那房间脏的,藏式地毯油乎乎的,还有一股味儿。


得,还是一鼓作气开回日喀则算了。


但在那个小镇的茶馆上,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大哥。


我俩在互相无法听懂对方的情况下,凭着男人的默契友好交流。


我给他拍照时,他也掏出手机拍我,手机壳十分具有藏族特色。


回来翻照片时我震惊了,太巧了,我们居然是同时按下的快门。


看到闪光灯了吗,说明我们是同时摁下的快门!


无需多言。临走时,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我也以甜茶代酒。


干杯,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到达日喀则市区时,我找了一家汽车修理厂检测我的车子和轮胎。


维修人员告诉我,车况良好,轮胎良好。


29日晚,10天旅程结束。我将车还回车行。


当我最后一次凝望它时,心静如水。



在高寒地区,人有高反,车子也有。


因此车子的性能,汽油的好坏,轮胎的坚固耐磨度等都至关重要。


这一次,固特异轮胎陪我走过了一段安全的旅程。


大品牌更可靠。


高速时几乎都听不到胎噪,只有一点点的风噪,可以安静听点音乐。


山地上的每次转弯,我都能清晰感觉到车胎在努力抓地,没有一次打滑跑偏。


那种努力,让我想起自己对摄影极致的追求,咬定目标不放又稳中有变。


人生也是如此,经得起一路的颠簸摩擦,才能览尽世间风景。


我停在了普莫雍错,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型淡水湖,湖面海拔5010米。




摄影  刘飞越  |  采写  东北旺  |  编辑  小胡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