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遭遇“灾难性时刻”，这件事情可要严防死守

疫情向全世界蔓延后，美国遭遇了一系列“灾难性时刻”。
如何看待美国实施零利率、量化宽松等政策？这种做法对中美贸易关系，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中国企业及个人又该做出哪些准备？
近日，岛君对金菁教授进行了专访。金菁教授在新作《钱的千年兴衰史》中，对很多金融问题的来龙去脉进行了精彩的介绍。在这次采访中，她回应了上述热点问题，观点新颖，内容丰富而深刻。
相信大家看完，也会对当前经济现象，有颠覆性认知。

口述：金菁 中央财经大学中国经济与管理研究院副院长

采访：杨羽婷

来源：正和岛商业洞察

01

制造业可能重回美国吗？

特朗普上台以来，一再敦促让制造业回美国。制造业回美国需要什么样的条件？美国政府在创造这些条件吗？

“让制造业回美国”的口号对特朗普赢得大选至关重要。它的目标人群就是那些因为制造业转移出美国而失去工作的中产阶级。

我们先了解一下为什么制造业会搬出美国。

美国在两次世界大战中，因大量贸易顺差积累了大量黄金，并在战后借助与黄金挂钩，赢得了世界储备货币地位，这就是我们熟知的布雷顿森林体系。

1971年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此后，美国贸易逆差持续，不断超出贸易能力大量供给美元。

这固然廉价收获了别国的产品和劳动，但同时推升了要素价格（比如人工、土地等等），结果是，进口产品持续比美国自己生产的更划算。

这样，很多制造业就逐步离开美国，从上世纪50年代制造业占GDP比重的将近30%，一路下降到现在的12%左右。这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脱实向虚”。

只要美元还是储备货币，它就必然面对制造业离开美国的问题。这是一个硬币的两面：如果印钞就可以换回来全世界的货，谁还会投入巨大人力物力去从事制造业。

当然，美国政府现在也表示，会用政策强制的办法，但是这样可能对美国企业竞争力的损害更大。

自从新冠病毒疫情开始，美联储已经一次性把联邦基金利率降至零，宣布量化宽松无上限，并且动辄万亿的救援法案。

这些做法，无法促进制造业回流美国，而是在造成制造业离开美国的路上，越走越远。这就如同对嗜酒如命的人说：“来，再喝几杯解解酒”一样。

02

怎么看美国施压中国汇率？

美国一再对中国汇率施压。去年8月，特朗普政府更正式宣布中国为汇率操纵国，目的和作用是什么？

汇率是改变贸易条件最直接的办法。让贸易伙伴货币升值，本国货币贬值，就可以使本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变得便宜，卖更多的产品，扭转贸易逆差。

美国自上世纪60年代开始，贸易赤字不断扩大，黄金大量流失，就经常采取这种施压汇率的办法，试图扭转贸易逆差。

但实际上，它又承受不了美元剧烈贬值的后果，所以始终无法改变贸易赤字的恶化。

大家熟知的20世纪80年代的《广场协议》：日元相对美元升值1倍，接踵而来的是，日本失去的20年；

但实际上，美国无法承受美元的贬值不止，所以在签订《广场协议》18个月后，又召集各国，签订了旨在稳定美元的《卢浮宫协议》。

美国做出过种种努力，但都没能改变贸易赤字继续恶化的状况。80年代后，美国的财政赤字持续快速扩大。

给中国打上“汇率操纵国”的标签，是同样的逻辑：让人民币相对于美元升值，帮助美国改善与中国的贸易逆差问题。

如果美国真的想通过美元贬值来改变贸易条件，那么贬值的幅度要足够大。大到可以使美国产品比其他国家产品，更加便宜，或性价比更高，才有可能扭转美国贸易赤字的持续恶化的情况。

但是，这一点在短期，甚至是中期都无法做到。因为：

1）如果美国在上世纪80年代都无法承受美元的不断下跌（签了《广场协议》要贬值，又马上签《卢浮宫协议》阻止贬值），那么35年之后的今天，它就更无法承受了；

2）美国长久以来享受世界储备货币地位，以印刷纸币美元就可以换回来全世界的货，主观上也很难想象谁可以戒不掉这种不劳而获的瘾。

03

成为世界货币，

必须靠强大军事力量来维系吗？

一个完全的硬通货，如黄金，不需要任何军事来维系，大家也会因为它能长期保持购买力而乐意持有。

在一个国家内，纸币代表国家信用，它进入本国流通，首先就需要法律的规定和严刑峻法来维系；世界货币的道理也是一样，所不同的是范围覆盖全世界。

所以我们说，“钱”和“货币”是不同的。

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发生的过程非常长，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难以复制的优势：

1.一战以后从英国接盘，所以自然在全世界有了很多军事存在和设施；二战之后这些军事存在和设施进一步扩大。

2.当初美元是唯一一个与黄金挂钩的纸币。

3.后来国际石油交易选择用美元结算。

所以，美元，虽然与黄金脱钩，但由于历史的原因替代了黄金在货币体系中的角色，而不是美国仅以武力，就使美元成为储备货币。

而当美元纸币成为世界储备货币后，要让全世界持有，强大的军事力量作为保证就是一个必要条件。

美元有绝无仅有的条件。欧元、日元、人民币甚至数字货币等，要么自身起点低，成色不足，要么在美国的围堵打压下难成气候。美国对于潜在对手的出现，始终保持高度警惕。

目前的世界金融体系中，就是美元一家独大的格局；在众多各国纸币中，很难出现替代选项。

所以，如果不引入一个全世界都接受的硬通货，如黄金，很难想象这个局面可以实质性打破。

美元对人民币国际化和走向储备货币之路有什么启示？

迄今的人类历史上，还没有任何一种国际硬通货是以纸币形态进入流通的。美元是因为在国际货币体系中，替代了黄金作为锚定的角色，才得以成为储备货币。

现在的国际外汇市场上，只有美元、欧元和日元这三种货币之间可以直接报汇价。而任何其他币种，都必须通过美元。比如，计算人民币和欧元的汇率，要先算人民币与美元，再算美元与欧元，才能推导出人民币与欧元的汇率。

另外，仅从账面上看，美国依然是世界各国中，黄金储备持有量最多的——8133吨，是排名第二的德国（3346吨）的两倍多。实际情况如何，我在《钱的千年兴衰史》中做了详细的介绍，大家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挖掘更多信息来证实各种猜测。中国央行公布的黄金官方储备数字是1948吨。

我个人认为，任何一种纸币要被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接受为一种储备资产，背后必须有一个国际上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资产。而黄金就是这样一种资产。

否则，一个主权国家仅凭其政府信用，如何说服另外一个主权国家冒着被征收铸币税的风险接受其货币呢？

如果仅仅依靠军事力量去维系，这种成本一定会拖垮这个国家，无论这个国家多么强大。

04

全球大放水，企业和个人如何应对？

在全球大放水背景下，中国企业需要做什么准备？

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后，世界各国基本上都是以货币放水的政策来应对的。这次也一样。中国在2009年后，毫无意外地出现了人力成本快速推升，房地产泡沫和脱实向虚的趋势。

这次疫情之后的世界，恐怕会是另一个世界了。经济的真正复苏，要等到两个条件具备时才可能发生：

一是以前过度增加的货币和信贷扭曲了的价格，矫正过来。

二是产业链的结构性调整磨合得差不多时。

但美国目前强推国际产业链脱钩，对全球产业结构与国际贸易格局会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也必然对国际货币体系产生冲击。

企业在这段时间，控制风险要排到更重要的位置。

个人应该如何为未来做准备？

货币灌水最终埋单的都是我们每一个人，最终都会体现到商品的通货膨胀，或资产泡沫上，或两者同时发生。通货膨胀不会缺席。

黄金的保值历史远远超过千年。如果个人财富中没有，作为资产配置，是可以配置一小部分的。

但是，我的免责声明是，黄金的价格在现在这种极端市场行情下，同样面临巨大波动。所以希望买了就挣钱的朋友，一定寻求专业入市时机的意见。

金菁教授，中央财经大学中国经济与管理硏究院副院长，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博士。 她先后就职于世界银行、瑞士银行、雷曼兄弟、摩根大通，从事资本和金融衍生工具市场工作十余年，对金融市场的深刻体会和认识，来自理论研究和实务操作两方面的积累，著有《钱的千年兴衰史——稀释和保卫财富之战》。

排版 | 王佳斌 审校 | 夏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