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札记（一）：靠人情的东北，没人性的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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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亚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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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年因在东北搞了土特产经营，孩子上学，父母年老等等原因，老王大多数时间都在东北老家休闲。
看着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感受着二十年如一日的社会氛围，总是感觉莫名的怪异。
无奈被拉出来跟几个老朋友一起聚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而立之年的七尺男儿们，家长里短，八卦猜拳，却决口不说大称分金的话题。
不缺钱吗？
不是不像，是不可能啊！
这次小聚的主题是庆祝老友张三搬进了回迁楼，一个600平米的大院，200平米的平房，据说是公摊面积比较大的原因，只换来了两套80多平的高层楼房，外带着不到20万的补偿款。
看着老友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抓阄选楼层如何幸运，平房前面新建的蔬菜大棚得了多少钱的实惠，后面地窖高墙拿了多少钱的便宜……………
在那一片赞誉声中，老王深感自己的多余----实在无法体会到老友分享的这份喜气。
随后的话题自然就是装修了
李四仰着脑袋说：地砖啥时候去买给我打电话，我给你找人。
王五拍着胸脯说：去家具城前千万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找人。
赵六歪着脖子说：三哥，家电我做了十几年了，用啥都能给你找到人！
老王竖着耳朵听完这一圈大义炳然：哥几个，怎么买个地砖家具的还得“找人”呢？拿钱去了不卖咋的？找人剩下这点钱都不够请人家吃饭的吧？
张三放下酒杯，坐我旁边，搂着老王的脖子讲述“找人”的道理
王哥呀，你就是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混傻了，你看啊，买瓷砖不找人的话，你看到的货和送到家的颜色，质地，甚至数量都肯定会有差异。就像我家邻居那家子傻叉，不信邪，两口子又是点数，又是对比的，还自己跑去库房搬的货装的车，现在哭都找不着调了，一打五张瓷砖里最少一张是裂开的，还有加塞进去的便宜货，还恬个脸找人家讲理去了，报了警人家过来看看说管不了，自己协商，警察前脚走后脚出了建材市场大门就被一顿胖揍，连车都给砸了。买建材的都是大老板，惹得起吗你？
还有卖家具的，也一样惹不起，不找关系，没熟人，家具到家别说啥看的是没甲醛的，实木板的。能保证拼装起来不少零件，没有开裂的受潮的掉漆的，能四个脚站稳就烧高香了。家电这边更是惹不起的主，你问老六，物流破损的，仓库受潮的，售后翻新的，哪一件砸手里了？
找关系，送礼花钱，可不是为了省钱，更不是为了占便宜，是为了别受气，别被坑了！
老王惊讶之余脱口问：商家为消费者提供满意的服务，保证质量品质不是应该的吗？怎么就为了得到本该得到的东西，要费如此周章？那你们办个酒席定个饭店是不是也得找找人才能避免死猫烂狗端上席？去菜市场也得找找关系才能不怕死鱼烂虾买回家？
在一双双肯定的眼神，鄙夷的嗤笑中，老王觉得大家在围观一个看外星飞来的傻逼。
2
曾经听老爸讲过早年间在农村的事儿，生产队大锅饭的时代。
生产队的大队长、小队长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管食堂的，管供销社的等等吧。但凡是能够管事儿的头头脑脑，每逢生产队里谁家婚丧嫁娶，或者来个亲戚，甚至“吃个小灶”改善伙食。都一定会被悉数请到，奉为上宾恭敬小心的伺候着。
老爸美美谈及此事总是洋洋得意，那时候，能请到这些人来把自家那一年一斤的猪肉一顿吃光，是很光荣的事儿。跟上面几个朋友“找人”不为了省钱一样，老爸也不是为了少干活啊，多拿工分啊，得到肥缺啊，他很清楚这些都是人家亲眷们才可以染指的“禁区”
社员们对干部的吃请，恭敬，完全是为了办事时候不被刁难，干活儿时候不被“穿小鞋”，干完一个劳力的活儿给记半劳力的工分等等这些要紧的大事。
还有食堂大厨惹不得，不然的话打饭时候不给“三清汤”—粥碗里没米，菜碗里是汤，馒头干粮隔夜饭，你当然可以不服告状去，但人家也只是在自己的规则之内没犯错啊：谁能保证打饭的不会勺子轻一下重一下的？
然后呢？
当这尊大神被当领导的亲戚说两句不疼不痒的话之后，你就等着全家，甚至全家族天天三清汤伺候吧。
咋？还不服？
你的工分会越来越少，你分到的工作会又脏又累，别人捡一筐粪到供销社能换一斤盐，你挑来两筐只能给二两，不为别的，供销社说你的粪不干净。（当老爸讲出大粪还要分干不干净的话，老王听着笑到肚子都转筋了，实在无法去想象供销社的大妈是怎样甄别你的屎比较肮脏，我的屎比较纯净的。是闻的还是舔的，抑或真的是靠着舌头…. ）
当然每个人都很清楚，实际情况是这些管事的头头脑脑们，七勾八连的“扯耳朵腮帮子动”，惹了一个就是捅了一窝。被整治的人不但不会得到同情和帮扶，还会成为没被整治的社员们的笑话：傻逼，呆瓜，废物。
甚至被向领导表忠心的“亲队长”派整治欺负得更加凄惨换来领导一笑，干饭一勺，净屎一筐…..。
………不过老王知道，这些“小事儿”在当年可都是会要命的。
七十年代的吃请，恭敬，是为了公平和公正的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权益。
3
讲完这个故事，放下面前的酒杯，对着懵懂的老友们撒个酒疯说几句醉话
众位朋友可曾想过
得到我们应该得到的权利为何如履薄冰？
得到属于自己的权益为何会如此艰难？
原本应该享受到的服务，为何要颠倒次序？
是自甘奴颜婢膝逼着“为人民服务”公仆不得不装出主子的样子，还是忍气吞声让“顾客至上”的商家以为“顾客是待宰羔羊大傻逼”？
东北骨子里认为，吃请了的权力才能给予自己公正的待遇。
东北人心里谨记，恭敬了惹不起才能保证自己的合法权益。
东北人眼里也总是把地痞流氓下三滥都认做黑社会大哥。
老王在异乡各种场合里常常听各种不同的人说东北人是
喝点逼酒就撒泼
说完大话花小钱
崇拜暴力拼凶狠
真耍流氓假仗义
现在看来，就是如今活在东北要是不耍耍流氓，依然活得就不会仗义。
嗯，每每谈及，还会对自己还活在六七十年代的世界里，洋洋得意！
酒醉，辞归！
满脑子为何衰败的东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