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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娘”走了,记住她的好,也莫忘她的恶,我们才能不作巴甫洛夫的狗

胡锦成 花月满楼 2021-05-22




75岁的老演员张少华于2021年3月23日11时10分在北京去世了,有人写文章说“她带走了一个时代”。



如此说法固然夸张得无以复加,因为张少华毕竟不是马克斯也不是马斯克,没有哪一个时代会因为她的生而开始,也没有哪个时代会因为她的死而结束,但死者为大,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一个词组或短句用得是否恰当而打笔墨官司。


不但我们认为没必要,就连新凤霞的儿子,画家吴欢,也认为没有必要了。



与我们认为的“没有必要”不同,吴欢所认为的“没有必要”是指张少华欠了新凤霞的一个道歉再也没有必要去让她去还了。



在我的记忆里,新凤霞永远是十六七岁天真活泼的少女张五可,而张少华则永远是七八十岁的老态龙钟的丑娘王菊翠,但吴欢的话提醒了我,新凤霞比张少华大出了将近二十岁,准确地说新凤霞比张少华大了19岁零8个月。



1946年9月25日,张少华出生于北京的一个城市贫民的家庭,她三岁失祜,母亲随后改嫁,由奶奶养大,其人生开始时的艰辛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也不会十二三岁就进评剧团学艺,也自然不会去新凤霞家抄家,更不会被吴欢指认为打她母亲的凶手和主谋。


但新凤霞会因此逃避这一场触及皮肉乃至半月板的革命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或轻或重,只有天知道。



尽管张少华本人并不承认她亲手打了新凤霞,更不承认新凤霞的致残与她的那次抄家有关,但她至少是证明了那次抄家事件的发生,并未否认从新凤霞家抄走了许多珍贵的字画。



有许多网友看到张的回复很气愤,要张向新道歉,更有人要张少华归还被抄走的字画,但张既没有道歉,也没有归还字画。


道歉还有可以有的,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但字画是不可能归还了。当时只有二十岁的张少华一是不可能想到这些“四旧”会有什么价值和使用价值,二是会同躲避瘟疫一般对这些“四旧”避之不及,怎么可能私下里藏匿呢?


这些字画有幸的可能成了康生们案上把玩的物件,不幸的或者变成了纸浆,或者变成了灰烬。


那一场运动对中华文化的摧残如同崖山之战(见《崖山之战,中华文明至暗时刻的开始》)。



我不怀疑吴欢所陈述事件的基本真实,因为他的父亲吴祖光和他的妹妹吴霜都对这一次抄家记忆深刻,尽管他们所描述事件发生的时间不尽一致,但这恰恰证明了三人不是事先“串供”的。


但我也并不认为张少华有多么的大奸大恶,因为她不是我在《致敬那些不肯为历史的潮流所裹挟的人们》中说的那些的具有独立思想的人,而是我在《对那被历史潮流所裹胁的人,让我们抱以同情和宽宥》中所提到的更多的普普通通的人,如果那个时代重来,我想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包括我都可能是后者而不是前者。


张少华是一个普通人,是一个被时代的潮流所裹挟的人,在当时的她看来,新凤霞就是一个为地主资产阶级服务的戏霸,吴祖光更是反革命俱乐部“二流堂”的“堂主”,这一对夫妻都是要被革命的对象,她无论对新凤霞和吴祖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都是正当的,而且是正义的。


所以在我看来,那个时代多数的人,他们不是张志新,不是遇罗克,更不是彭令昭,他们不止是脑残,他们根本就是无脑人。



当然说他们是完全的无脑人也是冤枉了他们,他们也知道冷,知道热,知道饥饱,也能趋利避害,甚至有田忌赛马一样的智慧,但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模板来完成的,换言之,他们的无脑只是在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场合下对一定的是非判断时出现的间歇性的症状。


只要是一个比他们更有权威的人说什么是对的,他们便一致认为什么是对的,坚决地而且是誓死的赞成和拥护,如果那个权威说是错的,他们就一致地反对和批判,同样也是坚决地和和誓死地。


这样的人不止是文革中有,文革前也有,文革后如果我们不唤醒他们的大脑也仍然会有。



张少华能够被称为老戏骨,可见其演技的精湛,一个有着精湛演技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完全或始终没有头脑的人,但比她更有知识和阅历的人同样也会在类似的问题上表现出同样的病症,这只能说明人们在某一特定的场合或时代或出现集体性的脑功能萎缩,此时的他们便成了能呼吸也有心跳的植物人。他们得到某一指令时所做出的反映如同巴甫洛夫的狗,完全是不经过大脑的条件反射。





对权力的屈从让位于对真理的服膺,这是人类作为个体得以生存的条件反射。但对于人类整体而言,这便是一个人类自己为自己挖下的陷阱。一个民族总要有一些普罗米修斯一样的盗火者,才能让昏睡者觉醒并启动大脑开始思索,才能走出困难,走向光明。


我们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们只要努力使自己不再人云亦云,不再随帮唱影。



吴欢说他已经原谅了张少华,我要为他点赞,但吴欢说以不了了之,我却是不赞同的。



那个让我们付出惨痛代价的疯狂,如果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那我们怎么还能避免重蹈复辙呢?


追究张少华是否打了人,是否抄走了古玩字画,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然而以佛系的心态选择回避却是不明智的,不然,那个腰扎武装带的青年造反队长张少华可能死而复生,蔡洋会的U型锁还会时时刻刻砸在我们的颅骨上。



文革中有那么多的人没有道歉,他们有打死卞仲耘的宋要武们没道歉,有逼死严凤英并侮尸的刘万泉们没道歉,更有指使他们作恶的人没道歉,我们自然也没有理由要求遵命行事的张少华道歉,那样我们就是欺软怕硬。


张少华当然应该道歉,就像陈小鲁那样,但她没有道歉自然地有她的难处,毕竟那会让她失去很多的片约,或者她是在等那些比她作了更大更多的恶的人先来道歉,只是她没有等来。



在利益的面前我们没有理由要求每一个人都成为圣人,事实上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有圣人,如果有,那一定是一个伪君子,但我们看到了张少华在她的劫后余生里,努力地作好人,努力地演好戏,这也可以说就是她的自我救赎。


记住一个人的每一个好,也不忘时代或环境加给这个人的每一点恶,这才是我们应该有的态度。


我们记住他或她的好,是为了鼓励我们自己,让我们认识到再平凡的人内心也有美好和善良;我们记住他或她的恶,同样是要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我们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还没作恶,并不是我们有多么的善良,而是我们没有那样的时机和环境。



我们要成为一个坚守自我、坚守良知的人,我们要成了一个不为名利所诱惑,不为权势所屈服,亦不为潮流所裹挟的人。


我们这样做固然会很难,但只要我们努力,学会独立思考,学会分辨善恶,不因恶小而为之,不因善小而不为,这个世界就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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