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一生,用生命爱中国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有风来无声 Author 操风琴
《苗族史》写道:历史上,苗族是我国最受压迫的少数民族之一。而四川贵州云南交界的苗族人,又是苗族中最受压迫的一部分。
百年前的苗寨,土司和地主不把苗人当人,“取其牛马,夺其子女,生杀任性”, 以人为马,任意驱使。
残酷的压迫,艰苦的自然环境,民风的落后,让苗族人认为自己摆脱不掉贫穷与悲痛,认为疾病与死亡是自己一生的宿命。
刀耕火种的苗民,没有自己的文字,祖先和民族的历史,全靠口口相传。
苦难和愚昧之下,苗民的生活习俗也与现代文明有很大的差距。
每个苗寨旁,都有一个似棚非棚、似房非房的“建筑”,或是土石垒成,或是藤条树枝编成,或者土墙茅草搭成,它叫“花撩房”。
苗家女孩到了十二三岁,由于家里屋子挤,就只能到“花撩房”睡觉,而男性也可以来留宿。落后的婚恋观,使得苗族人,尤其是苗族女孩早婚,早育,而这一切,又被视为理所当然。
在万里以外的英国,有个叫Samuel Pollard的年轻男子,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在伦敦的一个机关工作,衣食无忧,生活舒适安逸,但他厌倦了这种一眼看到尽头的枯燥生活。
于是,1887年,23岁的他飘洋过海,来到了中国上海。并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柏格理。
年轻时的柏格理
但上海并不是他在中国旅行的终点。
在这里,他换掉西装,穿上中式衣服,脚蹬缎子鞋,甚至还在脑后拖了一条长的假辫子。
他从上海坐江轮逆长江而上。船翻了,他险些葬身于长江三峡。
再转道去西南部的贵州。崎岖山路上,他被马抛落在山涧,几乎摔死。
他来到了贵州苗乡石门坎,苗族人生活的艰苦,文化的落后,让柏格理震惊,超出了他的预想,但他没有嫌弃,没有打道回英国。
柏格理换上苗服,努力学说苗语,和苗家人同吃同住,吃的是洋芋和包谷饭,睡的是满是臭虫的草堆。
有时苗人家里挤,他就住到牛棚里,与牛们同睡在干草上。路上遇到苗民老人,柏格里就恭恭敬敬打招呼。
他还帮助贫苦的苗民反对土司的压迫,为他们说话,石门坎的土司们对他恨之入骨。
慢慢地,穷苦的苗民开始把这位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视为朋友,视为先生。把他当成可以倾诉的贴心人。柏格理,成了苗人最信赖的人。
有一次,众多全副武装的男子举着火把,手持大刀、长矛,半夜里踹开柏格里睡觉的屋子,往死里打他。苗民们用自己的身体掩护他,救了他。
柏格理遇险不止一次,土司还指使人绑架了他,他险遭杀害。
为了从根本上扭转苗民们世世代代的悲惨命运,少年时也有失学经历的柏格理,又开始办学。
1906年,他在石门坎创办了苗族史上的第一所小学——光华小学,接收苗民的子女接受教育、读书识字。他还编写了一套叫教材,教材名字叫《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向成年苗民扫盲。
在光华小学,老师们用苗文、汉语和英语三种语言教学。学校甚至开当时的中国风气之先——男女同校。而当时的中国,尚处于清朝!
光华小学创办三十多年后,也就是抗战期间,中美开辟了驼峰航线,美国飞越珠穆朗玛峰向中国运输抗战物资。
一架美军飞机日军击落,飞行员迫降在贵州苗寨,被苗民发现。有个苗民用英文和这名飞行员交流,并按照他的要求,把他送到了中国军队驻地。
从这件事上,可以想见当时石门坎地区的教育水平。
但柏格理办学之艰辛,从石门坎至今流传的轶闻中可见一斑——
办学校,没有地,怎么办?
柏格理跋山涉水,来到苗族的大官寨拜访土司,表示想办学,需要土地。土司以为大买卖来了,很是高兴,热情招待了柏格理。
酒席上,土司问柏格理需要多少地,柏格理笑着说:只需要一张牛皮大的地。
“慷慨”的土司当即表示:既然只要牛皮大的地,送给你好了! 胸有成竹的柏格理,痛快地与土司签了协议,然后告辞,回到了石门坎。
他找苗民要来一张牛皮,用化学药品处理牛皮,处理后的牛皮柔软好切割,他再将牛皮剪成丝,牛毛结成线,用牛皮和牛毛线做成绳子,再用这根绳子 圈了一平方公里的土地。
他又找去土司,表示,牛皮大的土地,自己已经找好了。土司不好反悔,只好把这块地“送”给了柏格理。
光华小学设立之后,柏格理又以石门坎为中心,到处筹钱,在各个苗寨办了几十所各种形式的学校,让当地孩子接受良好的教育。
这些学校为苗族和彝族培育出了许多优秀的人才。据统计,1905到1945年之间,这些学校培养出四千多位小学生,数百位初高中生,三十多位大学生和四位博硕士。
贫穷落后的云贵苗族区,变身为海内外学者口中的“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
教学用的苗文,是柏格理同苗人、汉人一起研究创造的。他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结合苗族衣服上的符号花纹,创立了一套简明易学的拼音文字。
柏格理创造的苗文
他和教师们还用苗文编了图文并茂的《乌蒙山区平民识字课本》,在成人中开展扫盲活动。
还记得上面提到的“花撩房”吗?
柏格理来到石门坎之后,大力倡导苗民男女婚育年龄要推后。
他跑遍一个个村寨、一个个家庭,苦口婆心做工作,劝导村寨把“花撩房”烧掉。
这个落后的风俗,慢慢在石门坎消失了。
柏格里还建起了旧中国第一间麻风病院。一百多年前,这里麻风病盛行,传染性又强,令人闻之色变。
当地的官府,消灭麻风病的办法,竟然是消灭麻风病人,当地人将这些病人赶到很远的深山老林中去,让他们自生自灭。甚至先用酒将他们灌醉,再活活烧死他们。
麻风病人的悲惨命运,让伯格利震惊。1914年,柏格理听到广西都督诱杀活埋麻风患者的消息后,在报刊上撰文抨击这个地方大员,又辛苦筹来资金,定期给麻风病人送去生活用品。
后来,他又在石门坎建起了中国的第一座麻风病院。接收了昭通、威宁、彝良一带身体溃烂的麻风病人。
早在1914年,石门坎的苗民就有了足球队,也是柏格理组建的。
这支足球队,水平很高。
1923年,四川军阀杨森调到贵州做省主席,路过石门坎,看到石门坎有一个足球场,很震惊。
杨森军队里,也有一支足球队,实力雄厚。他就让这支足球队和石门坎的苗民足球队比赛,
踢了三场球赛,杨森军队的足球队输了两场、胜一场。
比赛结束后,杨森对自己的足球队说:“你们都把鞋脱下来,送给对方,你们还有脸穿鞋吗!” 因为,石门坎球员没有鞋子穿,是光脚踢球。
一度,石门坎成为贵州省的“足球摇篮”,不少足球队员都来自石门坎地区。新中国建立的第一支国家足球队,就有两名队员来自这里。
《用生命爱中国——柏格理传》
一百年前,这个西南边陲小镇,就有了足球场、电信局、双语学校、中学、小学、麻风病院和邮局甚至男女公共澡堂,令人惊叹。
1915年,柏格理积劳成疾去世,他的遗体就埋在在石门坎。
他用毕生精力打造的这个“西南文化高地”,走出了一大批人才。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做过人口普查:汉人每10万人中有2.19个大学生,而苗族人每10万人中有10个大学生。
苗族人朱焕章就是其中一个优秀代表。他16岁才读小学一年级,后来考到成都华西大学,因品学兼优,毕业典礼上,他代表这一届学生发言。
1946年,朱焕章作为全国苗族仅有的两名代表之一(另一名是湖南湘西苗族著名教育家、学者石启贵),到南京参加国大会议。
朱焕章的才华,甚至被蒋介石关注到,蒋介石在南京召见了他,希望他到总统府工作,但是朱焕章表示:想与柏格理一样,从事教育工作。
于是教育部又向他发出了邀请。但朱焕章表示:自己是想回到家乡石门坎,为父老乡亲们服务。
朱焕回到石门坎,在石门坎创办了苗族地区的第一所中学,并任校长,倾力培养苗族青少年。
当年伯格理在石门坎因地制宜、创制苗文、振兴教育,开启了这个贫困地区通往现代化的大门。
这些不仅是伯格理个人的成就,更是他和苗族人民共同创造之功,苗族人民和伯格理互相成就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