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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民族主义带来惨痛,它选择搁置争议与所有邻居和解

花月满楼 2021-05-1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欧洲价值 Author 叶克飞



多年前,我在立陶宛维尔纽斯街头游走,寻找传说中的“对岸共和国”。


对岸共和国是一个未被任何一国政府承认的微型共和国。它于1997年愚人节那天成立,从一开始就带着戏谑意味,更没有主权,可是一转眼,它的存在已超二十年。


诞生之初,对岸共和国就拥有了国旗、货币、总统和宪法,还组建了一支12人的军队。直至立陶宛加入北约,军队才宣告解散。它的“国土面积”不过0.6平方公里,有15条街道,常住人口7000人。


一开始,维尔纽斯人都以为这是一宗恶作剧,愚人节过去了就会回复正常,谁知创建者托马斯等人连夜制作国旗,还推举电影导演、诗人莱利克斯为首任“总统”。当立陶宛政府发现并试图制止其行为时,对岸共和国以一纸“公函”回应,理由是“当我们宣布独立建国时,没有人出面阻止,这代表着默许”。


可贵的是立陶宛政府的反应,它确实默许了对岸共和国的存在。如果仅仅以对岸共和国并未真正割裂立陶宛国土,也未获得任何国家承认主权的事实,作为立陶宛政府选择“宽容”的依据,显然低估了这个小国的气量。在立陶宛,独立与自由一向密不可分。或者说,立陶宛人多年来的独立努力,就是为了让立陶宛人拥有这样“胡闹”的自由。


无论是艺术家们显得荒诞的“建国”之举,还是维尔纽斯政府的默许,本质都是对自由的捍卫。


如果你在前往对岸共和国之前,已经到访维尔纽斯老城中的种族屠杀受害者博物馆,就会更清晰认识到这一点。在长达五十年的时间里,这栋大楼的地下室监狱从未停止工作,立陶宛人的抗争也从未终止。


早在旧石器时代就有人类定居的立陶宛,于1240年成立统一的立陶宛大公国,13世纪形成立陶宛民族。1569年,波兰与立陶宛合并为波兰-立陶宛王国。此后的立陶宛命运坎坷,曾被俄国吞并,也曾被德国占领,一战后短暂独立,又在二战中两度沦陷,其后惨遭压制,民众被戕害。这个人均GDP曾经位居世界前列的富庶之国,在长期的不平等税收政策和极端钳制之下一步步沦落。直至1991年,立陶宛才再度成为一个独立国家。


在这漫长岁月中,对岸共和国所在的乌祖皮斯街区,经历了无数动荡与不安、流离与杀戮。这个早期的犹太人聚居区,承受着比维尔纽斯其他街区更多的苦难与漠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一个看似戏谑的“共和国”,不是最好的隐喻吗?


维尔纽斯曾是历史的焦点,是让波兰、立陶宛、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纠缠不清的城市。在立陶宛语、波兰语、俄语、白俄罗斯语和意第绪语中,它有着不同的名字。每个国家都曾自诩为立陶宛大公国的嫡系,也成为身份认同过程中绕不过去的纷争。


从地图上来看,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四个国家所处之地,是历史上民族冲突极为剧烈的地区。直至今日,尽管波兰和立陶宛日渐富庶安定,但这一地区仍被视为地缘政治的敏感之地。


前些年,我还有深夜驾车穿行苏瓦乌基走廊的经历。所谓苏瓦乌基走廊,以波兰小城苏瓦乌基命名,是一条约100公里的狭长地带,波兰东北部与立陶宛的连接之处。这个地带不仅仅连接着波罗的海三国和波兰,它的西侧是俄罗斯的飞地加里宁格勒州,俄罗斯在此布置了波罗的海舰队和导弹基地,东侧则是俄罗斯的盟友白俄罗斯。正因为这敏感地缘,北约和波兰都派遣军队在此驻扎。


《时代》杂志曾写道:“这里是欧洲最脆弱的地方,它可能决定波罗的海国家的命运和欧洲的安全走势。”在地缘政治研究者看来,这条波罗的海三国与北约其他国家相连的唯一走廊十分脆弱。《太阳报》和《世界政策杂志》甚至不无夸张地认为,这里一旦发生冲突,会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策源地。


当然,对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四国的理解,不能仅仅从地缘政治考量,还要加上历史因素。


《民族的重建》不是新书,不过前段时间查找资料时,又从书架上找了出来,它从1569年开始讲起,铺陈的正是这四个国家四百多年来的历史。


书名:《民族的重建——波兰、乌克兰、立陶宛、白俄罗斯:1569-1999》

作者:蒂莫西·斯奈德

译者:潘梦琦

出版社:南京大学出版社

出品方:三辉图书

出版时间:2020年1月

定价:68元



作者蒂莫西·斯奈德是美国历史学家,现为耶鲁大学历史系教授、维也纳人文科学学院终身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现代东欧史。


他在书中写道:

“在波兰、立陶宛、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人们可以找到所有能想象到的造成民族冲突的原因:帝国瓦解、不具有历史合法性的国界线、挑衅的少数族群、扬言复仇者、恐惧的精英人群、新建立的民主政治体制、种族清洗的记忆以及长期冲突的民族迷思。”


不过,在历史上维系这四个国家所在地区的,却是早期欧洲最庞大的共同体,也堪称一大荣光的波兰-立陶宛王国。相比后来主流的民族国家,这个王国多元且包容,容纳了不同宗教、语言和文字。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便造成了一个看似不可思议的问题:“早期的一种民族观念是如何演变为四种现代民族观念的?”


这种分化漫长而复杂,很难给予定论。波兰和立陶宛更倾向于贵族文化,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则承继了平民文化。有趣的是,这种历史分野似乎也印证了四个国家今日的发展不同,相比波兰和立陶宛在经济上的蒸蒸日上,白俄罗斯和乌克兰似乎一言难尽。


如今有雕像在波兰首都华沙市中心矗立的密茨凯维奇,就是这种复杂分化的典型象征。在世界文学史上,他被视为波兰的代表,但他本人出生于立陶宛,一生从未涉足华沙和克拉科夫这两大波兰象征之地。他秉持的也非波兰民族主义,而是渴望波兰-立陶宛王国复国。


许多人会误认为民族主义是一种“传统”,其实并非如此。在漫长的历史上,无论东西方,民族主义大多数时期都不是主流。直至近代,民族才在反复的重构中获得相对普遍的认同。


正如书中所言:

“我们应当明白,在现代民族的崛起过程中,历史的影响非常重要——但不是以现代民族主义者所宣称的那种形式。我们所遭遇的每一种现代民族主义都忽略了近代早期的传统,反而支持想象中的中世纪历史延续。我们也应发现,现代化和民族主义息息相关,尽管现代化理论无法解释民族兴衰的基本事实。现代社会的特征——包括政治意识形态、民主政体、不断精进的宣传技巧、大众媒体、公立教育、人口增长、城市化、工业化——在这份研究中均有所涉猎。民族主义者和社会科学家同时迷信于所谓集权化的国家:前者试图让国家回到过去;而后者更强调它的创新和潜力,但有时他们也夸大了建国者取得的成功。留存至今的国家和民族一样多。当人们认为国家的权力是合法的,它就是合法的。而本研究表明,现代集权国家的建立,常常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复杂结果。国家被建立、被摧毁、被摧毁的方式往往会决定下一代的民族观念。当国家被建立时,它的形式经常是含糊不清的。”


也正是民族主义,让这片土地最终演变为四个国家的争斗。19世纪的民族主义兴起,让松散多元的共同体变成彻底的过去时。尤其是1863年波兰贵族反抗俄罗斯统治的失败,堪称标志性事件。波兰人更加强调波兰文化的独特性,并寻求民族认同,沙俄则出于对波兰认同的压制需求,扶持立陶宛人建立民族国家。至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兴起,更是与波兰产生了巨大纷争,甚至最终演变为连纳粹都没搞明白的血腥种族清洗,比如上世纪40年代乌克兰民兵对犹太人的屠杀。


所幸的是,这种血腥纷争早已成为过去时。书中提到一个国际政治场域里非常著名的对比:苏联解体时,东欧地区所面临的危机绝不比巴尔干地区小,但是当巴尔干地区陷入战争和种族清洗时,东欧地区却平稳过渡。而且,波兰与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和波罗的海三国一起,纷纷迈入发达国家序列。


之所以有此差别,在蒂莫西·斯奈德看来,波兰居功至伟。书中提到,正是因为波兰率先将历史与政治分离,认同自己同邻国的所有国境线,促使立陶宛和乌克兰先后放弃民族主义的政治路线,采取现实路线同波兰和解。正是这种以国家利益而非民族主义为前提的政治环境,让过往民族仇恨不再影响当前外交政策。


尽管直到今天,这四个国家仍然是地缘政治敏感之地,乌克兰更是纷争不断,但波兰和立陶宛的经济和社会环境,足以说明它们在选择上的正确。



图片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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