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 | 疫情正急，却出了这种妖蛾子

1月30日，科技部发布文件，提到“把研究成果应用到战胜疫情中，在疫情防控任务完成之前，不应将精力放在论文发表上。”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事出蹊跷必有妖。

这是官方的信号，学术界也有呼应。

由著名海归学者、北大生物学教授饶毅主办的《知识分子》公号，也发文指出：

“这次疫情研究的重要数据，只是为发表在英文刊物上，并没有在国内中文媒体上公开，也没有用到疫情防范的过程中”；

“感觉这次的主导方向是科研和抢着发论文，而不是公共卫生的实践，以保护人民的健康为首要”。

尽管没有明说，却都有所指，指向国家疾控中心主任、科学院院士高福团队的论文，以及国家卫健委专家王广发的论文。仅在今年一月，他们就在国外的医学刊物上接连发表了几篇论文。取样、数据都来自去年12月以来对武汉新型冠状病毒的现场调查、分析。 

从这些论文的数据来看，国家疾控中心（China CDC）早在今年一月的头几天，就明确地掌握了病毒人传人的证据，但在那以后的两三个星期，作为国家专门防控疫情机构的科学家，却仅仅满足于在国外发表论文，并没有在国内媒体向大众呼吁、警告，也没有尽快促成防控措施和政策的出台。

这些专家忙着研究、发表，他们认真研究了，成果也尽快发表了，作为科学家他们的学术责任完成了。但是作为国家最高疾控预防机构的专家，难道没有职业责任和道德责任吗？职业和道德要求他们预防疫情、保护公众健康，而不只是在英语小圈子发表，自娱自乐、沽名钓誉、沾沾自喜。

这些专家拿到了人传人的证据，私授而不公宣。还有专家，比如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成员、北京大学医学科主任王广发，在武汉现场调查后，宣布疫情“可防可控”，官方和公众释然。但1月21日媒体披露，他本人也感染住院，“可防可控”变成了武汉封城、全国紧张、全球防范。

看一下这两拨专家和事件发展、政府决策的关系吧。

网络时代，每有公共危机，批评官员和领导是最正确的做法，因为确实有不少“三拍”官员：拍脑门决策、拍胸脯保证、拍屁股走人。

在拆迁、提拔、投资等方面，官员或许敢三拍决策，但在涉及医疗、公共卫生等专业问题上，就像自己生病不会请示领导、学习文件、开会研究，而一定要去看医生一样，是否出现疫情，如何防范，官员一定会听专家的，因为他真的不懂，又怕后果。

想想当年非典时由于延误和瞒报，卫生部长张文康、北京市长孟雪农都被断然拿下，前车之鉴，现在的官员如何敢造次？如果专家真的起到作用，武汉在疫情已经非常明显的情况下，民间还敢举行4万人宴吗？官方还敢搞团拜会吗？

可是中国的专家呢？

要么是王广发教授的那样的“砖家”，研究出现了偏差，“可防可控”的结论让官方和民间掉以轻心。最后用自我染病的方式，做出迟到的贡献，惨痛的代价。

要么是国家疾控中心主任高福院士那样的专家，带领大波教授、副教授、博士生，为发表而研究。

发表有那么重要吗？

我在高校干过，知道发表是如此的重要，对于个人的名利来说，发表至关重要。对教授来说，发表重于教学；对医生来说，发表重于看病。

无论是教授还是医生，教学和看病只是本职，不会产生增量、增值的名利，应付一下就行。但论文发表，则能带来无限的好处。

首先是奖金。现在随着整个国家有钱，对研究的投入很大，学术大跃进，主要靠奖励。我过去任职的北京某大学，在国内的核心刊物或中文的C刊（CSSCI系列）发表一篇论文，会奖励两三千元。在国外发表论文，奖励五千元。如果是国外的EI、SCI、SSCI系列刊物发表论文，则奖励一万元到两万元。

评职称。教学、看病只是个基础分，一般只占30%。是否有竞争力、最终能否晋升，主要看论文和出版物。中级职称拼副高以上的职称、博士生要获得学位、教授要当博导，都要看论文。不同职称、职务、学历的待遇，差别很大。教学、看病这些基础的工作，应付一下就成，没本事、没地位、没能量的人才干基础工作，有能耐的都做研究、带博士、挂名发论文。

报课题。如果说职称是名的话，课题则充满了利。一个课题少则研究经费十几万、几十万，多则几百万、上千万。要想拿到课题，需要发表论文；课题最后交差，也要论文发表。

其他名利。有职称的争位子，有位子的争头衔，什么主任、院士、长江学者、讲席教授、学科带头人、各种奖项、付费讲座，都要看发表的论文。至于内容如何、有何实际作用、能否产学研转化，都不重要。在量化管理的模式下，有数量、发表在有影响因子的刊物上就行。

这种情况下，一些疫情防控专家，研究本来是为了防控疫情，最后却变成为了发表论文而研究。现在疫情仍在持续，在重奖的SCI刊物上，高福发表两篇论文，王广发发表一篇。

防控疫情只是本质工作、日常上班，又带不来更多的；而有了论文发表，上面提到的名利就会滚滚而来。

结果是在职、一线的专家没发挥多少作用，而不在一线、不争名利、不为发表的钟南山说出实话：人传人、很严重。

批评专家，并不是为官员开脱。现在疫情告急，防疫是最重要的。

但危险过去，总结教训的时候，总是要追究问责，不管是老爷，还是师爷。为了全民紧绷的神经，为了那些无辜的冤魂和饱受折磨的家庭，为了这个民族不要总是记吃不记打，老在原地打转。

罚酒三杯继续醉，乱世重典长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