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纪录片里，有你想知道的红灯区教父日常
在人们鲜有关注的角落，有这样一部纪录片，诞生于2013年的广东陋巷之中。
粗粝，生猛，却直指人心。
这部鲜为人知的纪录片，叫作《阿辉》，主角也是阿辉。
首先，谁是阿辉？他是千千万万厂弟的中年缩影，用混迹社会的经验谋求自己的生存方式。
15岁的阿辉，是来自河南驻马店的毛头小伙，混迹在电子厂流水线，肮脏的小餐馆，过着有这顿没下顿的生活。
30岁的阿辉，是广州当地公认的“大哥”，整条街都是辉哥罩的，从吃不饱饭的打工仔到一呼百应的大哥。
阿辉用什么身份串联起这两个世界？
答案是：皮条客。
皮条客，性工作者和性消费者之间的中间人，在买方和卖方之间穿针引线，牵线搭桥。
在普遍的认知里，“皮条客”总是与“逼良为娼”这样的字眼分不开。
但只要有人类的欲望存在，它就不会消失。
它是最令人痛恨的职业，却也是常人眼中最神秘的职业，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带，串联起欲望与金钱的纽带。
要想记录皮条客的真实影像，就要同他们一样沉溺在灰色的世界中。
这就不得不提到本片的导演——冯阳阳。
网上关于他的资料甚少，可谓名不见经传。
但他的先天优势在于，他跟辉哥都是河南驻马店人。
也因此，他能博取辉哥百分百的信任，用影像的力量满足我们空洞的想象。
2013年，国内开发商龙头碧桂园，在广东惠州渔村，开发建设着一座巨大的临海楼盘——“十里银滩”。
原本偏僻安静的小渔村汇集了大量施工队、周边服务产业，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成为一个的混乱不堪又极具生机的“小社会”。
而阿辉的故事，就发生在这泥泞之中。
作为专业皮条客的阿辉，在这样混乱的小社会里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用两把刷子在此立足。
一是两家按摩店，起名叫新东方，经营皮肉生意。辉哥估计十分崇拜俞敏洪老师，不仅中文名蹭了新东方的热度，连英文名New Oriental Club也与新东方的New Oriental Education 相似。
二是赌档，主要靠打麻将收台费赚钱。
在小弟的簇拥中，他用黄和赌维护着自己的“帝国”。
故事的开头，辉哥在酒桌上左右逢源。
人在江湖飘？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义气和兄弟？
辉哥说：“不，是钱。”
那么钱从哪里来？答案显然——性工作者。
她们出卖身体，换取报酬，她们在片中是无名之辈，鲜有近景的特写和描述，看完后我甚至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但是她们并非是单纯的赚钱工具。她们有各自的经历，有人类应有的一切七情六欲。
在灰色的视角里，辉哥和她们是互相成就的关系，负责给她们提供保护和场所。
辉哥将自己从事的行业称为服务行业，经常用自己的生意经指导她们服务。
“第一个是服务态度要好，第二个咱们的信誉要好。”
另一招则是恩威并施，客人在这儿闹事，我肯定维护你们的利益。
但看似稳固的帝国实则危楼将倾，各种内外矛盾与冲突悄然而至。
首先是同行竞争者的骚扰。
你以为他们会跟香港黑帮一样火拼抢地盘？
错了。
他们的方式很简单——低价竞争。
低到什么程度呢？120元/次。
他们藏身于辉哥按摩店后边的巷子中，靠着拉散客的生意过活，辉哥屡次带领小弟扫荡，和谈，效果甚微。毕竟，有需求就有市场。
其次是兄弟间的利益之争
兄弟反目的戏码在江湖并不少见，辉哥的过命兄弟刘敬坤经常去外地与东莞皮条客势力接触。
利益分配的不满，兄弟之间的猜忌，任何一个都足以毁掉本来稳固的关系。
《江湖》
再有是性工作者不服从管理的问题。
比如小丽，对外造谣“新东方” 休闲控制自己的人身自由。
辉哥处理的矛盾越复杂，我们越接近一个更真实的“辉哥”。
他既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评判，也不能以片中的节点去定性。
一个熟知红灯区生存法则的辉哥正愈发立体地向我们走来。
辉哥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狂妄的辉哥，在小弟面前叫嚣着荒诞的话语。
他是睿智的辉哥，精准地把握了时代的走向，知道自己捞偏门的路走不远。
丢掉“皮条客”的职业外衣，辉哥面对的，是所有中年人都要面对的现实。
年老孱弱的母亲，不懂事的亲弟弟，生活中围追堵截他的矛盾。
导演冯阳阳用片中的一些细节，有效地向我们展示了辉哥的经历。
开头聚会时一起吃饭的狱友，说明阿辉蹲过监狱。
朋友聚会时聊起过往，我们得知他有一个死于食道癌的爷爷和一个贫苦的童年。
而他因为事业忙碌，无法兼顾年事已高的母亲。
这一切的困局与我们的生活是如此相似，阿辉与客人拉皮条，我们与生存拉皮条。
很难想象，砍人不眨眼的阿辉，也有脆弱的一面，他睡觉时有个癖好，必须抱着鳄鱼抱枕。
他是求心安吗？还是出于对童年不幸缺失的潜意识补偿？片中没有给出答案。
辉哥跟在座的各位读者一样，爱看电影，仅仅片中就出现了三部电影：《艋舺》《电锯惊魂》《第一滴血4》。辉哥的精神世界或许丰满、绚丽、充满英雄主义。
《电锯惊魂》《第一滴血4》剧照
但放眼现实，进过监狱的辉哥，一没学历，二没技术能力，只有江湖经验和案底。
想要过得好一点，他有的选吗？
没有。
他能想到的，也仅仅是最原始的办法：
拉皮条。
《阿辉》所呈现的世界与我们想象的大不同。
你以为的皮条客，凶狠，蛮横。但辉哥抱着抱枕时，又是那么脆弱。
在电影《出租车司机》中，皮条客被男主一窝端，让人高呼痛快。
但与电影的艺术效果不同，纪录片往往具备更高的真实性。
导演为什么要拍皮条客？
是因为赚钱吗？
播都播不了，钱更是一分没有。
他追求的，是另一种更高级的尊严。
他用生猛的镜头提醒着你，
在大家都抬起头仰望明月的时候，
总有人在臭水沟里摸爬滚打，
他们只能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游走，上不了台面。
不信？
当片中辉哥们赖以生存的碧桂园惠州临海楼盘“十里银滩”完工后，这些人又将继续奔赴下一个工地。
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的今天，强者成为人人艳羡的目标。
当时代跑步前进时，应当有人记录掉队者的尊严。
给文明以岁月，而不是给岁月以文明。
纪录片不是让你灵魂感到安逸，而是要让你和你的灵魂战斗。
辉哥的罪证，除了拉皮条，就是他卑微的出身。
设计/视觉：L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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