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view] Hit Parade - Róisín Murphy (2023)

Rated by 豆目豆科、猫尾草

Genre: Deep House/Art Pop/Neo-Soul/Electropop/Microhouse

Release: 2023‍

Label: Molo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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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t Parade的创作时间线比我们想象中要长的多，Roisin和DJ Koze的配置最早在DJ Koze 18年的个人专辑Knock Knock的两首歌曲中出现（“Illumination”, “Scratch That”）。那时Roisin Murphy与专辑里的其他一众feature vocalists相比表现略有不同，但依然处在框架之中。并非vocalist的人声魅力不足以支撑一整张专辑多样的听感，“Seventeen”一曲Sophia Kennedy中灵活而多样的创作和演唱就可见一斑；只是她们在DJ Koze的鼓点里都好像被压缩进一个爵士女伶的标签下。回到Roisin Murphy，她在Knock Knock中的演唱并非没有这样的问题，但服务于技术层面的表达，趋同的人声处理是可以原谅的。

二人进入Hit Parade的时空，DJ Koze这次将他在个人作品中的展现出的制作技艺尽数加装在Roisin Murphy性感十足的歌声上——“Illumination”中他深厚的律动能力、一直以来精妙切中肯綮的采样，当然也有他敏锐的合作意识搭配收放自如的制作力度——“CooCool”相比传统Disco的制作方式，先后两次在副歌里弱化鼓机的存在感转以trumpet lead，而在临近结束的部分再将鼓拉至台前，颇为激进的处理让整首曲子迷幻慵懒的氛围和Roisin流水似的吐字更为契合；“What Not to Do”先是半分钟的Burial-like灵异配乐，随后是一直延续到这首歌结束的键盘Loop加以前半段渐进累加的多声轨，尽管整张专辑是以非线性的结构呈现的（这点后面会提及），但是这首作为intro隐约间就将Hit Parade整张专辑诡怪、超现实的叙事平台搭建起来。

进一步看Roisin和DJ Koze的配置，我们可以从Melodrama中Lorde与Jack Antonoff的组合入手，一个吊诡但还算恰当的类比。Lorde在Melodrama里选择了一个线性、剧幕式的叙事，形式上勉强呼应了Melodrama的标题；Jack Antonoff“不至于差”的well-produce为这出“伪舞台剧”的成效保驾护航。而Roisin和DJ Koze在Hit Parade中无论是视觉、听感还是文本上的呈现都远超Lorde在Melodrama中的“戏剧”架构。

尽管Roisin Murphy关于亲密关系的迷思早在第一首就揭露出来（后文提及），但归功于整张专辑非线性的凌乱叙事，录音切片频频介入Roisin Murphy相对流畅的演唱之中，听众很难把握Roisin Murphy在一个标准专辑中应该，或是说往往体现出的某种“成长弧光”、“顿悟”或“解脱”。如果怀揣着这样的“信念”去欣赏这张专辑，你会在第二首就得到你想要的结果——“CooCool”用夏日的慵懒讲述着春日里无畏而浪漫的自由爱情故事；来到“The Universe”，维系宇宙运转的业力让命运中的二人跨越无尽时空而相爱。但紧接着第四首Roisin又开始讲述自己的不安全感，质疑自己在亲密关系中的所作所为，“炸弹”的意象在多次重复的段落里尤为刺眼，好像这个情感早已脆弱不堪，误解、怀疑渐渐累加，以至于某次突发的争吵就会将二人的关系“炸成碎片”。“You Knew”与“Hurtz”共享着类似的主题，是一段期望和回报不一致的关系动态——“You Knew”中的另一方是被动的，一个人愿意“燃烧”自己的情感有所作为，而另一个人只简单地、“纯粹地”做出回应，尽显冷漠。

所以相较于捕捉某种看似必要的成长或是自我和解等等我们能在Melodrama中找到的回答，Roisin Murphy至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这样的答案，就像不是所有的情感都要有结果一样，关于人类脑域的种种迷思无论理性与否也不见得有什么答案。我们不如去相信Roisin Murphy叙事中的荒诞、无常，那些穿插在专辑中的情景剧对话片段就是预告，你怎么知道你自己不是超维空间某个作家笔下的人物之一呢？

Roisin Murphy的思考不仅如此，来到专辑的后半段，“Can’t Replicate”是我们最先听到的来自HitParade的声音，初听这是一首情歌——你们偶然邂逅，你发现你们二人生活中的所有琐碎对你来说都独一无二无法替代，你愈发珍视、你发现这样的“爱人”无法复制。这里给出解读Roisin Murphy眼中的事物的另一个思路，在我们纵览整张专辑之后，Roisin在这里的讲述可能并非看起来的那样美好。最先初见端倪的可能是“Fader”——“When it comes to this song, you can't play it too long, oh / Off to meet my maker, when I'm good and ready”——Roisin Murphy打破了第四面墙又宣称要面见自己的“制造者”，MV中Roisin至始至终直视着镜头，黑白画布里看似与背后的游行人群频频互动却从未干扰。Roisin在质疑现实。到“Free Will”，一段录音过后，Roisin Murphy告诉我们她不相信自由意志，这一整张看似简单讲述情爱的专辑深处的隐喻才真正浮现。回到第一首“What Not to Do”，Roisin Murphy低微的“Tell me what not to do / Show me, teach me, how to be / Turn me into anything you need”好像她才是情感中的被动方，才能满足于另一方的一切，就像一个仿生人一生只为服从人类。但也是在这里她第一次抛出问题“Wherefore art thou my love?”，并非同朱丽叶问罗密欧一般源于这情感深陷身份的枷锁“O Romeo, Romeo, wherefore art thou Romeo?”，她在质问为什么命运偏偏让我爱上你，这是否是命中注定我无法逃过只能随之，究竟是“我爱”还是有所谓的决定论“要我去爱”。同样的不真实感在“The House”中也有所印证，创作灵感是JG Ballard的短篇小说The Thousand Dreams of Stellavista，书中的故事发生在未来，那时存在一种用于精神治疗的房屋，这些房屋会识别记忆居民的情绪，并根据居住在其中的人们的情绪而显化出相应对症的形态。“Can’t Replicate”描述的那些两人间美好的生活琐碎是否就是有人精心为你准备的情绪药剂呢？

如此这般整张专辑好像都能在自由意志与决定论，仿生人与人类的相悖中架构起来。包裹在这样隐喻下的情感关系被逐层解构，它不再是某种个人情感履历上的一行或是若干年后拿来伤心追忆的往事，而是某种理性与感性的交融。Roisin Murphy这样地解构情感并非是要去拥抱虚无，她承纳着生命中的美好与痛苦，“There's no pain without the gains of feeling something true”，也坚信： 

“When all you believe in seems to fall apart
Remember more than there's a will, there's a heart
When it's all in the lap of the Gods
And you're afraid to get into your part
Just make believe that you can write the play

Roisin Murphy近来所面临的Cancel风波将Hit Parade这张极为深刻的、私人化的作品推向了一个它从未涉足也难以应对的公众领域，而音符里流露的情感却退居帷幕之后，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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