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三级片教父逝世，他曾是一代影迷噩梦
傍晚港媒传来消息，有「禽兽导演」之称的香港电影传奇人物——牟敦芾5月25日在美国费城家中病逝，终年78岁。
▲香港新媒体HK01傍晚的消息
这个名字对年轻观众来说恐怕有点陌生，但对于在内地成长于80年代的观众来说，他几乎是恐怖记忆的代名词。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一部讲述日军侵华制造细菌战题材的电影《黑太阳731》，得以以完整版在内地电影院上映，其血肉淋漓的场面一刀不剪呈现，有的学校甚至还组织学生进行爱国教育观影，许多人恐怕也留下了一生难忘的阴影。
须知道，1988年《黑太阳731》被划定为三级片，也是香港电影史上第一部被划归为三级片的电影。而彼时在内地根本没有分级概念，因此「误打误撞」地进入了内地影院。
除此之外，牟敦芾的作品都以大胆、暴力著称，也是90年代那些看盗版VCD长大的观众的集体记忆。
影评人魏君子曾写过关于他的生平传记，征得他允许，转载如下，以供怀缅。
牟敦芾（1941年5月3日－2019年5月25日）
在成长于80年代的内地观众看来，《黑太阳731》无疑是一个叫他们毕生难忘的「梦魇」，因为仅是那些不加删减便直观呈现的画面，其令人触目惊心甚至反应不适的程度就可想而知。
▲《黑太阳731》后来成为了国外影迷追逐的「Cult片」神作，1988年在香港公映时票房超过1000万港币
这部片于1988年12月1日在港公映时，距「电影三级制」推行（11月10日）尚不足一月，由此更成为首部被划为三级片的华语电影，可谓别具意义。
《黑太阳731》引发的震撼效应，也同样让众多观众记住了导演牟敦芾的大名——事实上，他从影以来所拍摄的多部作品屡踩底线，且就其血腥暴力程度而言，纵观香港影史也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1966年台湾纪录片《上山》，左边这位就是年轻的牟敦芾
他出生于东北，很小时候随父母来到台湾。事实上，牟敦芾的导演生涯其实从「被禁」开始：
早年在台执导的《不敢跟你讲》（1969）及《跑道终点》（1971）先后被当局禁映，原因是其剧情展示台湾地区百姓的穷苦生活，并反映当时社会贫富不均等现实问题。
▲1969年牟敦芾首部执导作品《不敢跟你讲》，后排中间的大胡子就是他。右一是主演归亚蕾
眼见于此，艺术家脾气甚大的牟敦芾宁愿流浪异乡甚至跑去玻利维亚拍电影。最终，他在香港重启事业，并加入「邵氏」做导演。因此，与李翰祥、胡金铨等港台名导演类似，牟敦芾的电影经历也是横跨两岸三地。
1977年，牟敦芾签约香港邵氏公司成为旗下导演，首个工作就是执导《香港奇案》系列中的一集《枪》。
影片故事围绕一个青年偶尔捡到一支枪而引发谋杀案展开。显然，拍犯罪电影对牟敦芾而言正是得其所哉，注重罪犯心理变化，狂热渲染戏剧冲突和火爆场面，邵氏对他的娴熟手法极为满意。
《枪》与桂治洪的《奸魔》凑成最新一集《香港奇案》系列公映，反响良好，牟敦芾也被寄予厚望，成为像桂治洪那样的邵氏少壮派主力。不过，当时可能谁都没想到，不久之后，牟敦芾确实总与桂治洪相提并论，但名衔是「邵氏最热衷视觉暴力的两大邪片导演」！
▲《枪》与桂治洪的《奸魔》凑成了《香港奇案》
邵氏时代，牟敦芾的「风流艺术家」形象可谓深入人心。
以媚嗲取胜的艳星恬妮就对牟敦芾情有独钟，不顾他是有妇之夫（家有靓过刘若英的大学讲师妻子），不顾自己与母亲关系紧张，彻底付出到满城风雨，终于令牟敦芾离婚，但二人也旋即分手，恬妮找了岳华做老公，牟敦芾则找了胡茵梦做未婚妻，继续羡煞旁人。
▲风情万种的恬妮最后嫁给了岳华，她妹妹恬妞也是万梓良的前妻
可惜好景不长，邵逸夫见李翰祥执导的黄梅调《金玉良缘红楼梦》票房大卖，随即找来包括牟敦芾在内的四个邵氏年轻导演，开拍色情版《红楼春梦》。
据牟敦芾回忆，邵老板的要求很简单，必须比李翰祥拍的风月片更激情，「我们这一组的四个导演，就在七天里完成了这部电影，整个制片厂都是空出来给我们拍戏，其它的电影都得暂停拍摄，而到了第八天，《红楼春梦》就在影院上映了。」
结果正如邵逸夫所料，这部「七日鲜」的情色版《红楼梦》果然为邵氏大赚一笔，但牟敦芾却因拍「咸片」有辱斯文遭胡茵梦毁婚，一时传为笑谈。
▲《红楼春梦》是这种风格的
牟敦芾当然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束缚自己的创作追求，《红楼春梦》只是牛刀小试，1980年他一口气拍摄了《连城诀》、《碟仙》和《打蛇》三部电影，其中《碟仙》依然有色情场面，但比起《打蛇》就大巫见小巫。
▲大尺度、极残暴的《打蛇》也是港片史上另一部经典Cult片
该片早在拍摄期间就已引起轰动，文隽至今记得写第一个剧本《喝彩》去邵氏片场，就被人流裹去后山看牟敦芾拍三点全露的裸体群戏。
让人称奇的是，《打蛇》中的「人蛇」（即偷渡者）因为一时找不到那么多临记裸露，居然由真正的偷渡者扮演。
牟敦芾不仅剥削「真人蛇」的肉体，甚至要他们重回现场拍偷渡戏，结果那帮真人蛇虽知是演戏，但还是被弄得提心吊胆，据说有些女人蛇还因害怕拍戏时被真警察抓而吓得大哭！
至于《打蛇》的变态暴力场面则比比皆是，强奸，轮奸，甚至鸡奸，一次次挑战观众的承受极限，难怪当时被影评人批为「兽性大发，毫无人道可言」。
▲《打蛇》只能放这张尺度小的，看得出《发条橙》和《索多玛120天》的模仿痕迹
对于《打蛇》遭遇的「非议」，牟敦芾当然觉得委屈，他认为《打蛇》是自己于1978年拍摄的《捞过界》的续篇：
当时很多年轻人从内地偷渡来到香港，而来到香港就是为了赚钱又要生存下去，《捞过界》正是讲述在难以融入到香港的主流社会的巨大压力下，曾经当过红卫兵、多少受过军事教化的偷渡者开始进行反抗（作者按：影响后来麦当雄拍《省港旗兵》）。
《打蛇》也是参考自真人真事，但香港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故事，因为他们会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么坏，其实事实应该比这个故事更糟糕。
这种事情不只是发生在香港，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在尼泊尔的英国军队，一些佣兵在那里侦查边界，虽然有些是好人，但太多的偷渡客，你强暴了人，谁知道呢？而且当地的黑帮都以这行业维生的。
我拍《打蛇》是没剧本的，因为我当时为邵氏拍的电影都小有票房，所以他们很信任我，任我发挥。
我说想拍内地人来香港的故事，但只是想法没有剧本，他们说如果我需要剧本，可以帮我找编剧，但我就说，我们省点钱吧，不用剧本了。
即便《打蛇》票房相当不俗，但一向「唯利是图」的邵氏也深感不安。在遭到邵氏高层提醒「不要太过界」之后，牟敦芾萌生去意，恰好夏梦的青鸟公司找他去内地拍戏，遂与邵氏解约。
很难想象牟敦芾也能拍带有喜剧色彩的功夫片，《自古英雄出少年》在内地广受欢迎，小孩版「大丈夫」与熟女版「童养媳」的强烈反差风靡一时。
▲1983年的《自古英雄出少年》在内地也极为流行，也是出自牟敦芾
不过，牟敦芾对于这次的成功并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一个刚刚听说的故事上面——「日本731部队曾用中国人做生化实验」。
当时牟敦芾就意识到，「731」才是自己一直想拍的题材。为了搜集相关素材数据，牟敦芾四年间走遍日本美国，但等到80年代后期开始撰写剧本申请拍摄时，却遭政府劝告：「目前中日关系良好，希望暂缓拍摄。」
▲《黑太阳731》LD大碟版海报，这部电影在海外还出了无数个收藏版DVD
无奈牟敦芾固执己见，最终还是花了六个月时间坚持拍摄完成。在这部片名《黑太阳731》的电影中，牟敦芾重施故技，除了五六个专业演员和军队用专业军人外，起用大批业余演员演出。
戏中充斥各种731部队虐杀中国人的惨状，令人作呕之余，却又让人真假难辨。此中窍门，牟敦芾自有心得：
我们当时没使用任何的特效，因为这部电影是在八十年代的中国拍摄。
我们就使用比较不人道的方法，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等公安局运尸体来拍摄，就在我要放弃时，公安局突然打电话来说：有尸体了，我就赶紧把剧组拉到现场穿起医生剧服拍摄，不过他们不会感到害怕，因为都是专业医生。
《黑太阳731》于1989年在内地公映，牟敦芾特意在片头片尾分别打上字幕开宗明义，「友好归友好，历史是历史」和「谨以仅以本片献给千千万万被实验的苦难人民」。
他也在接受报道时表示：「只要日本人一天不道歉，就将他们的恶行继续拍下去。」
在牟敦芾看来，自己所为是一种政治社会责任感，是在向世人揭露日军当年罪行，但以完全实录的方式直接展现血淋淋的暴力兽行，还是让观众感到极度不适，更令影评人结合牟导以往「劣迹」得出仍有「制造绰头贩卖暴力」之嫌。
▲去国、离开电影圈后的牟敦芾仍以《黑太阳731》为傲
正因如此，《黑太阳731》在香港上映时，正值分级制度首次实施，竟成为香港第一部三级片。
《黑太阳731》后，牟敦芾直至1995年才拍出新作：
同样以日军侵华暴行为题材的《黑太阳：南京大屠杀》，场面依然残暴及恐怖，但此番却没能如《黑太阳731》那般顺利，非但险些被禁拍，拍完后还屡被要求更改片名，最终甚至不获准在内地公映，令牟敦芾多年后仍耿耿于怀。
同年，牟敦芾又与李华月合导香港首部动真格的咸片《血恋》，作为他迄今为止最后一部作品。
该片也没能逃过被删的命运，结果只以三级版公映。
此时，牟敦芾嗜好重口味及剥削题材的拍片风格，以及他对尽情贩卖血肉淋漓的噱头的坚持，也已注定他要在影坛留下永久的「变态导演」之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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