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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为你的国家做点什么?
国家这个概念,好像离我们的生活很远,但是,在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读书,身边的人和事儿,时刻提醒着你什么是“家国情怀”。
南苏丹小哥的使命感
人类有一个宏伟的梦想,要解决世界上所有的贫困问题,还有所有贫困衍生出来的问题,水、艾滋病、基础教育、等等等等。肯尼迪学院有个项目,叫国际发展硕士,所有来报名这个硕士项目的学生都是被这个梦想所感染。
项目中有一个叫Charles Data的小哥,开学伊始大家做自我介绍,他开玩笑说:我恐怕是班级中唯一一个年龄比国家大的学生了。他来自南苏丹,这个国家刚从战争的废墟中建立(南苏丹于2011年7月9日通过独立公投宣告独立,编者注)。
小哥对宏观经济政策等非常有兴趣,上课总是坐在最前面,笔记记得很厚很认真。我们曾经跟他开玩笑:“Charles你这么刻苦地学习是要当教授么?”小哥笑笑,不置可否。后来跟他熟了,他才跟我说:“南苏丹是一个全新的国家,我们没有成熟的经验,没有完善的体系。一切的一切都要我们从头开始去建立。我们现在学的大多都是经典理论,我要把他们记下来,回去一点一点儿去建设我自己的国家。这是我作为南苏丹人的使命。”小哥说的很认真,也很郑重。
肯尼迪政府学院有个经典的项目叫“From Harvard Square to Oval Office(从哈佛广场到椭圆办公室)”。每年在全校范围内选拔20多位杰出女性,为她们提供竞选、演讲、管理等一系列培训,帮助女性领导者成长。项目历史悠久,已在全球范围内成功培养了多位杰出的女性政治家和企业家。
在肯尼迪的第二年,我有幸入选了这个项目。我记得在竞选筹资专题课上,主讲嘉宾奥巴马竞选团队的资深顾问Terry Walsh在课后问大家:“你们的下一个筹资活动是什么时候?”一个来自索马里的同学说:“我下个筹资活动是下个月,为我竞选总统筹资。”
这样的回答,如果放在平常,伴随的一定是一片欢呼声。但是这次,是一段长久的沉默。因为在索马里,总统候选人被暗杀的几率高达60%。“你害怕么?”长久的沉默后,一个姑娘问。这个在英国接受了高等教育、在国际机构有着很高职位的同学这样回答:“我出生在索马里,因为奖学金得以到英国读书和工作。我有一个当律师的先生,两个上大学的孩子,我的生活非常幸福。但是,这样的幸福对生活在战乱和极端贫困中的我的同胞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我想回去,完成一个索马里人的使命,尽我所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顿了顿,说:“我明白,竞选总统意味着什么,我和我的家庭都做好了准备。我下周动身回国,这有可能是我跟大家见的最后一面。”课程结束的时候,大家自发地排队跟她拥抱道别。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说:“I will see you next time!(我们下次一定见)”
正在竞选索马里总统的女生Fadumo Dayib
你能为你的国家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是每个肯尼迪学院学生持续思考着的问题,也贯穿了我在肯尼迪学院两年的求学生涯。对这个问题的思考,直接促成了我和小伙伴创建了NGO组织:世界青年发展论坛,希望从民间外交的角度,将中国介绍给世界。
在肯尼迪学院读书,感觉很多人对中国有着或多或少的偏见。我不只一次地听到身边的同学说:“看看北京和上海,地铁比纽约都好,中国好意思说自己是发展中国家吗?”“中国的网络管制太可怕了,毫无人权可言。”可是,我也同样知道,这些偏见大多不是基于意识形态的对立,而是因为他们做出判断基于的事实是不完整的。我无意改变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相反,我认为多元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本身就应当被尊重的。但是,我想给他们创造机会认识一个真实的中国,好的和不好的,以及为什么会这样。
2015年3月,我作为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的主席,带领哈佛中国行的学生认识中国,了解中国。我们设计了四个主题,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崛起中的私营企业、崛起中的社会组织、中国人对历史的态度,根据这四个主题,安排了一系列的交流和参访活动,从政府到企业,从NGO到学校。例如,我们邀请了一位在国外读了七年政治学的学者,他目前在河南一个镇做镇长助理,在他所管辖的10个自然村做基层民主普选研究。我们请他讲为什么中国无法实行美国式的民主,普选民主在中国遇到了哪些困难。在交流中,他毫不掩饰地将事实、困境展现出来,并给予足够的空间讨论。
本文作者柳茜
整个行程下来,我们的一位来自以色列的团员在邮件中写道:“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封闭的中国,在那里,人们甚至不敢怀有梦想。但是事实截然相反。我看到的是一个开放的国度,有远大梦想的青年一代,现代化的基础设施,以及优秀的高等教育。”来自美国、行走过20个国家的Theodora Skeadas说:“我开始明白,真的并没有一个‘正确’的政府形式。相反,只要有一个强大和一致的愿景去推进,无论你接受什么样的意识形态,他是中国成功的关键之一。”随行的哈佛大学Kelman教授评价到:“这是一次非常直接对中国环境状况的探索。尽管如此,真实的中国依然和我们从美国媒体上了解到的差别很大。”
“哈佛中国行”的团员在哈佛大学范围内进行选择,选拔条件很严格,2016年收到了265份申请,只有27人获得机会。来自哈佛大学的这些青年人,未来有的可能会成为各个国家的总统总理,更多的会是各行业的领军人物。我希望这群可能影响未来世界的青年人,能对中国有一个客观而立体的认识,对中国的复杂性有深刻的理解。未来某一天,当他们可以做关于中国问题的决策时,他们会多一份理解。同时,这批人在青年中很有影响力,他们就像一粒粒种子,可以把他们对中国的理解和认识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为中国的发展创造有利的外部环境。
因着这样的经历和思考,我和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一起创立了一个旨在将中国介绍给世界,并促进青年发展的NGO,叫世界青年发展论坛。2016年的“哈佛中国行”是其中的一个项目,反响意外地好。因此,顺着结构化参访和民间外交的思路,我们不仅想把中国介绍给世界,同时把世界介绍给中国。于是,就有了我们后面的项目“未来雕塑家——青年分享”、“青年世界行”。青年发展不是缺乏动力,而是缺乏眼界和高度。“未来雕塑家”邀请正在塑造未来的青年领袖们,和广大青年们做线上交流,通过讲述自己的故事和对世界的理解,为青年们提供一个更宽广的视野,告诉青年:“世界不只是你身边的那一点儿,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值得你去探索和奋斗。”“青年世界行”是“哈佛中国行”的姐妹项目,通过结构化的参访和shadowing program(跟踪项目),将世界的发展趋势和国外的成型经验,通过参访和体验介绍给青年,让青年站在更广阔的天地中思考和前行。
一个NGO的创立,背后是无数个不眠夜、汗水、甚至泪水,注册、资金、人员,方方面面的压力,有时候让我们崩溃。支持我们坚守下来的,是这样一个信念:NGO组织的影响力可能有大有小;但是做与不做,是天和地的差别。只要我们能影响一个人,这个人又能将这种改变传递给周围的人,我们就能改变一些事情。
也有很多人跟我说:“你今年25岁,刚毕业,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不等到40岁左右功成名就了再来做这件事儿?”的确,没有资源和经验,刚毕业就做NGO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挑战。可是,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最能放下羁绊,专心做一件关于梦想的事儿。等到自己到了什么都有的时候,恐怕就没有勇气放下一切了。
本文作者柳茜,毕业于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管理学院公共政策硕士专业。世界青年发展论坛(www.wydforum.org;微信:WYDForum)创始人,世界青年发展论坛旨在推动青年之间的民间交流,增进世界与中国的相互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