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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后自述 | 暂别耶鲁,在间隔年寻找人生方向

2016-06-24 高飞 乐天行动派

不久之前,一则新闻传遍了全球: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长女玛丽亚·奥巴马(Malia Obama)计划在进入大学之前休学一年,去度过自己的间隔年(Gap Year)。同是“95后”,我非常欣赏她做出的这一勇敢的决定。刷着手机,详读她的计划,我的记忆又回到了2014年11月15日那一天。 在那一天,我做了和她一样的决定。这个决定带给了我无与伦比的个人成长,以及一段终身难忘的回忆。
大二那年,我决定去申请清华大学和耶鲁的校际交换项目
2014年11月15日,我在耶鲁读大二。睁着眼睛,看着清晨的阳光穿过宿舍窗户的缝隙洒落在桌子上。课本散落在有裂纹的木板上。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打开日历app,检查一下整天的安排。

本文作者高飞(Jessica Gao),美籍华人,现年21岁
 从早8点到晚10点,计划表上排满了要上的课程,和老师的预约,以及各种聚会。点开晚餐的安排,我隐隐约约想起来,这次聚餐是两周之前和朋友约好的,因为我们发现那天晚上的6:15-7:10大家难得都有时间。再仔细一想,已经11月了,也就是说,现在正是申请夏季实习的绝佳时间,我得好好经营自己,把自己稳稳送到“毕业后马上成功”的轨道上去。 两年以来我一直指望着这些井井有条的日程过活,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一步一步,读医学院,组建家庭,生个宝宝,然后在弗罗里达完美地退休就是我的人生之路。 19岁的我已经能清楚地预知我今后的生活是什么模样。这是安全感吗?还是一种束缚? 从我们出生起,大人、同辈人还有媒体都在告诉我们哪些职业是最好的,应该怎样去赚钱,成功是什么样的……而我却不再满足于这些铺好了的康庄大道,反而开始质疑这些既定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很多个夜晚,我都在和我的室友讨论什么是“好的人生”,什么是值得过的人生,直到天已破晓,第一缕阳光夺窗而入,我们闭上眼睛终于睡了过去。Excel表上有那么多“完美的”实习和赚钱的工作等着我去申请,只要我能克服自己对它们的“不感兴趣”。 我的日记里记录着,我想要在“在美国郊外过舒坦的日子”和“用我的能力让世界变得更加平等”这两个愿望之间取得平衡。 关于“好的人生”的那些问题萦绕在我的脑海,我决定去申请清华大学和耶鲁的校际交换项目。回到耶鲁读大三之前,我需要度过一年的“间隔年”。或许,如果想要真正去理解我们和那些老生常谈的世界观、价值观之间的联系,就得暂时先抛开他们的影响。
在北京,在室友们的人生故事里思索自己的人生
2015年7月,我来到了北京,几周后便开始了在清华大学的中文课程。我每天的日程安排相当简单——在清华上4个小时的课,然后写作业、和朋友们一起吃饭、睡前享受一下休闲时光。而另一边,我的同学们,他们可以被列入“我有生以来遇到过的伟大的人”的名册之中。他们大部分在30岁上下,我经常和他们坐在一块儿听他们讲人生故事。
 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的对生活的体验有着一些共同之处:大学之后的生活不是线性的;没有一个客观上完美的工作;是那些在职业生涯的迂回转折处体验到的快乐,让他们走到了今日让人满意的位置。

一个同学轻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生活不是一辆沿着直路行驶的车,你不能完全地掌控它,却大可不必担心它的不确定性。” 简单来说,耶鲁只是将我庇护在真实世界之外,而同学们给我提供着一些珍贵的、进入成年人世界的速成课。 
来北京后不久,我在一个午后独自爬上了景山公园的最高点
秋天的傍晚,我经常站在桌子旁边,看着窗外建筑密密仄仄的五道口。我的朋友和家人在千里之外的美利坚,宏大的问题敲击着我平稳地跳跃着的、真挚的内心:谁是我珍视的人?什么能让我兴奋?我的人生目标是由于压力而产生,抑或确实从我内心发出? 离开了我熟悉的文化和我爱的人们,这让我从社会观念的束缚、循规蹈矩的压力和所谓“成功人生”的观念中解放出来。远离了大学的象牙塔,我自然而然地开始结交那些比我更有经验、在学术和人格上比我更加成熟的人。慢慢地,我能够带着对自己的信念和一颗平静、有力而坚强的心,去探索新的世界。
在马尼拉,我见识了真正的贫困
由于签证的原因,我需要在寒假时短暂离开中国,于是买了前往菲律宾马尼拉的机票。自出生以来,我只去过发达国家的大城市。在这次很短的旅行中,我第一次见识到了真正的贫困。

马尼拉大都会的冬季景象,这里的人口密度在亚洲都会区中排名第七
一个女人躺在路边,她的两个孩子睡在她身旁的小货车上。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在两棵树之间绑吊床。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边向游客兜售小玩意儿,一边跟着母亲走回被他们唤作“家”的“盒子”一般的屋子——这些“盒子”是他们将那些在垃圾堆里寻得的,各种形状、质地、颜色的板材和塑料钉在一起做出来的。 四分之一的菲律宾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国家。 第一次,我开始问自己,我该怎样和他们建立联系。他们和我们看似不同实则相同,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我出生在不夜城,而他们却生在了贫民窟。 那晚我躺在宾馆的床上,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为自己滥用了自己的特权感到深深的厌恶。 那时候我想:爱因斯坦关于量子力学的看法错了,他声称“上帝不会掷骰子”。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上帝确是掷骰子的,这个想法在我呆在马尼拉的日子里一直冲击着我。与此同时,我发现试着去理解量子力学的随机性很有意思,而试图去理解人类不平等的随机性则有更深远的意义。 我意识到,我的特权是无上珍宝,这些馈赠应当成为改善我周围不幸的人的生活的动力。值得宽慰的是,我发现“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一部分特权”和“获得个人幸福感”之间并不需要所谓的平衡。对于我来说,它们本来就是一回事。
在台北的一周,我遇见几十个辞掉了工作旅行的背包客
2016年春天,我攒够了钱,预订了台北的一家廉价旅馆。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叫本(Ben)的巴黎人,我们做了一周的室友。
 当我们翘着二郎腿坐在酒店的房间,他告诉我说,他摸鱼打混地做了十年房地产中介后,终于鼓起勇气辞了职。他说环游世界的这九个月让他重新敞开了心扉,收获了个人成长,而这些东西是呆在法国的那个他永远得不到的。本有一颗旅行者的心:他热爱那些逼着他对自己坦诚,也容易让自己受伤的挑战,他喜欢在这个过程中挖掘自己的缺点、长处和成长。
台北:我和一个耶鲁校友相约,半夜爬上了大象公园,迎接我们的是这幅震撼人心的台北夜景

在台湾的一周里,我有幸遇见了几十个辞掉了工作的城市背包客,当他们发现预定的生活轨迹让他们缺少了本心、热情和人情,他们决定通过旅行来挑战自己,去寻找真正想要的生活。 对他们来说,走的越远,这个世界就不再那么未知和充满敌意,他们也变得越来越谦和、平易近人。当他们渐渐成为当地人的朋友的时候,我也学会了如何也在几杯啤酒的功夫里和这些来自不同文化的背包客愉快交谈、找到共性、成为朋友。 当我被这些欧洲来的游人围绕着,我终于察觉到,那些被我们用来分割世界的所谓政治界线不过是人造的;我怎么能不认为这个世界是一个紧密联系的整体?比起民族认同更有意义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拥有作为世界公民的认同。 通过热切地拥抱这一身份,他们能够勇敢地拒绝刻板的社会文化所建构的枷锁,在一个新的层面去设计自己的人生。我深深地敬佩他们。 离别前最后一天,本给我了一个日程表。我把它平放在酒店的床上,安静地打开它。90列,52行,白色的方块散落在纸页上。“每一个方块代表着你人生的一个星期。”他说道,“在划掉每一个格子之前,由你来确定要怎么度过它。”
我们拥抱,分别。我一直把这个日程表带在身边。
再过一个多月,我就要回到耶鲁继续我的学业了。很幸运地,我意识到我在健康领域的专业和职业规划依旧那么适合我。只是和以往不同,当我确信这些将会是衡量我人生充实程度的标尺时,它们就不再是划定我生存范围的界线。 重回耶鲁,我的心灵将不再蜷缩于学校的“围墙”之内,因为世界上有如此丰富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看到身边越来越多具有冒险精神的同龄人,我不禁自觉谦卑,同时又倍感鼓舞。这就是我们这一代,拿着铁锹,开拓着新的道路,鼓足了勇气重新定义自己的人生轨迹,为生命赋予意义。
本文作者高飞(Jessica Gao),来自美国北卡罗来纳州,耶鲁大学学生,主修社会学,是健康公平和性别平等的倡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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