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的恶果 —— 那些奥斯曼帝国教给我们的事

从数百年前的奥斯曼帝国到今天的叙利亚，气候变化与其他的社会危机相互作用，导致了饥荒和暴力冲突，乃至战争。以史为鉴，我们要帮助受气候变化影响最大的人群 —— 尤其是全球小农户，找到适应性的农业解决方案，这是社会稳定的重要因素。

■ 干旱对人口的影响减缓了16世纪奥斯曼帝国的扩张 / 莱辛档案

16世纪末期，数百名匪徒骑马袭击了奥斯曼帝国安纳托利亚地区的乡村，用暴力动摇了苏丹政权。400年后，几百英里外的叙利亚，即前奥斯曼帝国领土，大规模抗议活动在2011年升级为血腥的内战并一直持续到今天。

地中海历史上的这些黑暗往事，向人类的未来发出了警告，这些事件都具备相似的特征：暴力冲突植根于政治问题，并带来了重大的政治后果，迫使人们背井离乡，颠沛流离。此外，二者都由与气候变化相关的极端天气推动。

作为一名环境历史学家，我对东地中海地区的冲突和环境压力进行了大量研究和著述。尽管严重的干旱、飓风、海平面上升和气候变化带来的移民问题对我们这个时代来说看似是全新而独特的挑战，但过去类似的情况及相关危机都给我们上了重要的一课，告诉我们气候变化会如何破坏人类社会的稳定。

■ 最贫困而脆弱的人受干旱的打击最大。1962年，土耳其埃尔祖鲁姆附近地区，干旱导致了饥荒。贫困家庭的男人和孩子，凝视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 美联社

帝国中心的干旱

我们生活在全球变暖的时代，这在很大程度上由不可持续的人类行为导致。人们普遍认为，这个时代始于19世纪，在“小冰河期”（Little Ice Age）之后到来。

小冰河期给全球许多地区带来了低于平均水平的温度和极端天气。与目前人为变暖的情况不同，小冰河期可能由火山活动等自然因素引发。小冰河期在不同时间，以不同的程度和方式给世界不同地区带来了影响。

16世纪末，它对安纳托利亚地区的影响尤为明显。安纳托利亚是一大片农村，曾是奥斯曼帝国的心脏地带，与现代土耳其大致接壤。很多土地传统上用以种植谷物或放羊。它为农村人口及繁华的奥斯曼帝国首都伊斯坦布尔（君士坦丁堡）的居民提供了重要的食物来源。

■ 奥斯曼帝国版图 / 威廉·r·谢泼德的《历史地图集》，1923年

1600年左右的那20年尤为艰难。树木年轮和其他古气候数据表明，安纳托利亚经历了史上最寒冷和干燥的年份。这一时期经常发生干旱、霜冻和洪水。当地居民还被瘟疫和压迫性的国家政策困扰，包括被征用粮食和肉类，在匈牙利打了一场代价高昂的战争。

长期的歉收、战争和艰苦生活暴露了奥斯曼供给系统的弊端。恶劣的天气使政府分发有限食物的努力陷入停滞，饥荒蔓延到伊斯坦布尔的农村地区，并伴随着致命的流行病。

到了1596年，一系列起义爆发（史称塞拉利叛乱），成为奥斯曼帝国存续的600年里对国家政权最持久的内部挑战。

农民、半游牧群体和各地领袖发起了一连串的暴力和强盗事件，并一直持续到了17世纪。干旱、疾病和流血冲突的持续，迫使人们放弃农场，逃离安纳托利亚去往更稳定的地区，而饥荒导致许多没有条件离开的人丧生。

■ 16世纪的塞拉利叛乱，人们在马背上作战 / 伊斯坦布尔博物馆

奥斯曼帝国的衰落

在此之前，奥斯曼帝国是现代世界早期最强大的政权之一。它包括了欧洲、北非和中东的大片地区，并控制着伊斯兰教、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圣地。此前的一个世纪，奥斯曼帝国军队侵入中亚，吞并了匈牙利的大部分地区，并在1529年越过哈布斯堡帝国（Hapsburg Empire)威胁了维也纳。

塞拉利叛乱带来了重大的政治后果。到1611年，奥斯曼政府重建了安纳托利亚农村的相对平静，但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苏丹对各省的控制被不可逆转地削弱，这种对奥斯曼权威的内部制约遏制了帝国的扩张。

塞拉利叛乱关闭了奥斯曼帝国“黄金时代”的大门，使这个庞大的帝国陷入了权力下放、军事挫折和行政管理薄弱的恶性循环，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奥斯曼帝国余下三个世纪的统治。

气候变化是一种“威胁倍增器”

400年后，环境压力与社会动荡共同导叙叙利亚陷入了持久而毁灭性的内战——这场冲突出现在叙利亚现代史上最严重的干旱末期。环境压力对叙利亚内战起的作用难以准确估量，因为与塞拉利叛乱时期一样，环境与其他社会和政治问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力量相互激发，这就是今天的军事专家把气候变化称为“威胁倍增器”（threat multiplier）的原因。

■ 2010年，干旱袭击的叙利亚哈萨卡地区，农民们坐在拖拉机上 / 盖蒂图片社

叙利亚战争已进入第二个十年，迫使了1300多万叙利亚人背井离乡。大约一半的人口在国境内流离失所，其余的人则流浪在周边国家、欧洲和其他地方以寻求庇护，这极大地加剧了全球难民危机。

今天和未来的教训

地中海地区特别容易受到全球变暖的负面影响，但上述冲突故事远非个案。全球变暖的加剧，气候变化将日益妨碍人类社会的各项事务，加剧冲突和移民问题。近几年，孟加拉国等地势低洼的国家遭受了洪水的破坏，而干旱打乱了非洲之角和中美洲的生活，导致大量移民涌入其他国家。

地中海的历史为解决当前的全球环境问题提供了三个重要教训：

● 首先，气候变化的负面影响不成比例地落在了贫困和被边缘化的人群身上，他们是最没有能力应对和适应的人。

● 其次，环境挑战会与其他社会力量相互作用，放大其他危机的破坏性，而我们往往很难理清其中的关联。

● 第三，气候变化可能加剧移民问题，引发暴力冲突，推翻政权，并极大地改变世界各地的社会面貌。

气候变化最终将以剧烈的、令人痛苦和无法预见的方式影响每个人。当我们展望未来的时候，可以从过去吸取很多教训。

本文编译自The Coversation（对话）官网文章：What the Ottoman Empire can teach us about the consequences of climate change – and how drought can uproot peoples and fuel warf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