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 | 欧阳日辉：建设开放型数字人民币生态的路径与策略
中央财经大学
中国互联网经济研究院副院长
中央财经大学金融学院
金融科技系双聘教授
数字人民币是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的法定货币，由指定运营机构参与运营，以广义账户体系为基础，支持银行账户松耦合功能，与实物人民币等价，具有价值特征和法偿性。
研发和稳妥推行数字人民币旨在创建一种以满足数字经济条件下公众现金需求为目的、数字形式的新型人民币，配以支持零售支付领域可靠稳健、快速高效、持续创新、开放竞争的金融基础设施，支撑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提升普惠金融发展水平，提高货币及支付体系运行效率。
法定数字货币的研发和应用，有利于高效地满足公众在数字经济条件下对法定货币的需求，提高零售支付的便捷性、安全性和防伪水平，助推我国数字经济加快发展。
数字人民币生态和应用场景不断拓展
我国是法定数字货币研究的先行者。
2014年，人民银行提出数字货币计划，成立数字货币的专门研发小组。
2018年，人民银行制定了数字人民币研发框架，作为研发工作的基础性指引。从2019年开始，我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进程进入到提速阶段。
2020年数字人民币在全国进行大范围的试点测试，央行在深圳、成都、雄安新区、苏州及2022冬奥会场景实行“4+1”试点测试，对多地多场景开展数字人民币建设布局，此后数字人民币的公众接受度大幅提高。
2020年，数字人民币试点城市新增西安、大连、青岛、长沙、上海、海南共6个城市，由此形成“10+1”的试点布局。
截至2022年9月，人民银行先后选择15个省（市）的部分地区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并综合评估确定了10家指定运营机构。
数字人民币定位于零售支付市场，正在走进百姓生活。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指出，开放型数字人民币生态和竞争选优的机制，不仅有效调动了市场机构的积极性，也为其营造了公平竞争的良好环境。
一方面，在地方政府协助之下，数字人民币应用场景借助数字政务通道快速打造。
2022年以来，各试点地政府就“抗击疫情”“绿色低碳”“促进消费”等主题进行了近30次数字人民币消费红包活动；多地电子政务平台开展线上线下数字人民币支付平台，以数字人民币的形式发放退税资金、医保月结款专项资金、困难群众帮扶资金、“专精特新”企业扶持资金等；县城以及农村市场在数字人民币支付的基础上进行农产品的销售、助农政策补贴的发放等。
另一方面，各商业机构也积极推进数字人民币市场化，推进数字人民币试点测试中的生态建设。
目前，数字人民币钱包的运营机构包括中国银行、农业银行、工商银行、建设银行、交通银行、邮储银行、招商银行、网商银行、兴业银行和微众银行10家银行，京东、B站、美团、滴滴、顺丰、途牛、携程、阿里等均接入数字人民币。
数字人民币的试点主要是零售场景的设计。目前，数字人民币试点范围有序扩大，应用场景逐步丰富。尽管试点测试的参与人数、笔数、兑换金额总体较小，但使用场景已经覆盖生活消费、餐饮服务、交通出行、购物消费等多个领域，还延伸到了生活缴费、教育支出、医疗账单、公共服务、企业收单、公积金缴存、土地拍卖等方面，整体表现出C端覆盖面不断扩大，并向B端延伸的趋势。
截至2022年8月31日，15个省（市）的数字人民币试点地区累计交易笔数3.6亿笔、金额1000.4亿元，支持数字人民币的商户门店数量超过560万个。
数字人民币正在改变金融生态
本期，我们聚焦数字人民币生态。对于数字人民币生态的讨论主要集中在两个方向：我们探讨数字人民币对支付、商业银行、货币政策的影响，并且展望数字人民币对国际货币体系和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
截至2022年10月底，在已知的全球112个已经开启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项目的国家和地区中，有11个已经正式发行CBDC，15个正在进行试点。乔依德等提出，CBDC是一国或地区货币当局发行的数字货币，其本质是数字化形态的法币。
CBDC数字化的形态及其背后的新技术基础，赋予其传统现金或电子货币所不具备的新功能，主要体现为降低现金管理成本、扩大普惠金融范围、提高支付多样性和安全性、改善货币政策传导以及提升跨境支付效率并降低成本等。
杨沃伦和魏贤达提出，数字人民币的生态格局，主要指由于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流通，所形成的货币生态域内不同主体及其相互关系的总和。
从主体方面看，以前沿科技为基础的数字人民币，使得金融范式发生了变化，推动数字金融的发展；从相互关系方面看，数字人民币基于其“支付即结算”特征，重塑了支付产业模式。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流通，采用双层运营体系，既可以满足我国当前的电子支付C端“高并发”的特点，全面渗透高频零售场景，也可以进一步在B端和G端的应用场景探索，形成涵盖B、C、G端的全生态场景。
数字人民币是法定货币，支付宝、微信支付等则是第三方支付工具，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央行推出法定数字货币并非为了取代现有支付方式。
孙扬认为，数字人民币是由央行信用背书的，由央行统一管理运营的，在可靠性、可信度方面，远超第三方支付公司。
数字人民币从人民银行到指定的运营机构，再从运营机构到普通民众，其中整个发行过程都是可电子化回溯的，这能够充分地保证资金的定向使用，有助于反恐怖、反洗钱和反诈骗，能够很好保护普通老百姓的资金交易。
第三方支付有其历史使命，继备付金利息的取消、断直连之后，数字人民币的试点和推广一定会让第三方支付市场发生深刻的变化。
数字人民币对商业银行的影响，主要集中在三个问题：
发行数字人民币是否会导致商业银行市场份额的下降？
是否会导致金融脱媒？
央行是否会凭借数字货币取代商业银行地位？
程雪军等提出，我国商业银行需要牢牢把握新时代下数字人民币给予的发展机遇，积极寻求对策应对发展挑战：
一是准确把握商业银行与数字人民币的关系与定位；
二是通过数字人民币推进商业银行的数字化转型发展，即推动软硬件升级促进商业银行的数字化建设，深化产品应用促进商业银行的科技成果转化，加快商业银行物理网点的转型。
数字人民币采取的是一种双层运营的发行体系，中央银行无意也不会直接面向千家万户发行数字货币。当然，数字人民币毕竟是新生事物，其运行规律、对商业银行和金融体系的影响可能存在较多不确定性，还需要持续跟踪观察和深入研究。
全球主要国家（经济体）的中央银行虽然对于在辖区内开发和使用CBDC的态度有所不同，但是对参与CBDC的跨境应用和国际合作均表现出积极意愿。
宋爽和刘朋辉提出，我国可以基于《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依托广泛的国际经贸联系与利用现有海外人民币支付基础设施，扩展数字人民币的跨境应用。
依托我国广泛的国际经贸联系，从周边国家开始逐步拓展数字人民币国际合作。贸易结算可以成为数字人民币跨境应用的起点，在2022年10月开展的mBridge真实交易试点测试中，跨境贸易就成为主要的支付结算场景。
张纯信和王振华通过问卷调查发现，我国央行数字货币与支付系统将大力赋能支付能力、提高跨境清算与人民币国际化，成为G20组织以及诸多国家央行的典范：数字人民币支付清算系统能降低使用成本、提高清算效率和安全性，通过独立电子钱包直接做支付转账，这些功能对我国的中小微企业尤为重要。
理性地分析，中国研发试点法定数字货币立足于零售环节，对于国际跨境支付的影响至少在初期应该是有限的。
在跨境支付上，可能其顺利推出后能让中国人到境外去旅游购物或者外国人来中国消费时更方便，但对跨境大额支付的影响不大。
海外媒体一直炒作数字人民币是为了对抗美元霸权，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举措。目前各国央行开展数字货币主要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批发型CBDC，各个金融机构将使用这类货币买卖金融资产；一种是零售型CBDC，这种货币主要适用于零售场景，用于支付商品或向他人汇款等。
在博鳌亚洲论坛2021年会“数字支付与数字货币”分论坛上，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周小川强调，中国央行开展数字货币的初衷就是为建立更方便、更有效、成本更低的支付体系，而非要做批发系统或是人民币国际化。
当然，数字人民币不仅会对境内用户开放，也会面向国际用户。央行负责人在会上也强调，数字化人民币的发展重点目前仍是推进国内使用，目标绝不是要取代美元或者是其他国家的国际货币。就人民币的国际化来说，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进程，监管的目标是让市场来做出选择，实现进一步的国际化，建立一个健康的支付生态系统。
加快构建开放型数字人民币生态
数字人民币是人民银行为国内零售支付市场提供的公共产品。未来，央行将根据试点情况，有针对性地完善数字人民币设计和使用，接入尽可能多的场景，接受稳定性和易用性的检验，推动数字人民币与第三方支付工具之间的交互，进一步完善数字人民币生态体系，实现安全与便捷的统一。
一是继续完善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的场景建设和支付方案。
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是基于数字人民币开发的智能合约，是数字人民币的重要应用之一。目前，人民银行表示已经开始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在特定领域的小范围试点，未来将进一步扩大普及范围。
数字人民币智能合约或将成为数字人民币的核心应用之一，有序推进各行业市场上数字人民币的支付结算的技术支持建设。在商户销售、智能电子化缴费、代发代缴业务方面落实好数字人民币的智能合约应用。
二是从扩大试点广度与深度两方面继续丰富数字人民币应用场景。
除了日常消费场景之外，当前数字人民币试点正在税务、信贷、对公、贸易等领域加速落地。如央广网消息指出，北京银行将围绕基础能力建设和推动场景化应用两个主线开展工作，在服务提供方面，继续推进数字人民币应用场景多元化，探索数字人民币支付、代发等功能。
三是加强数字人民币和数字贸易深度融合。
数字人民币应用场景的不断拓展，必将从C端用户向B端产业侧延伸，在产业互联网、跨境贸易等领域逐步开拓应用场景。数字人民币市场主体和用户将进一步扩容，必将从小额零售向大额支付、跨境支付等领域延伸，试点金融机构也将从银行向非银金融机构拓展。借鉴微信和支付宝等第三方支付平台出海的经验和通道，数字人民币将在境外建立合作关系，探索在贸易结算中直接使用数字人民币，增加数字人民币的国际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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