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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的不服从,公民的异议:在一场愚蠢的战争中送死是愚蠢的

2017-10-23 刘青松 点遍青山船头直

战场一隅(图片来自网络,拍摄者不详)


战场上,明知要去送死,士兵有没有拒绝挺身而出的权利?


对于将军来说,这不成其为问题;而对于士兵的母亲来说,这是过于沉重的问题。“对于世界,你是一个士兵;对于母亲,你是整个世界。”


战争中的母亲困境,二战期间从军的法国作家罗曼·加里有过描述:“急促、血腥、猛烈而短暂的无声之战,事后在任何地图上都无法找到,在任何档案中也无处可寻,只是被一些母亲铭记在心。”


1999年,以色列的一些士兵母亲发起了一场抗议运动,抗议政府对黎巴嫩真主党的军事打击计划,要求以色列部队撤出黎巴嫩。这些母亲奔波于全国各地,在路上按响喇叭、挥动标语,让人们相信士兵们正在黎巴嫩白白牺牲。她们并不说“士兵们”,而是说“孩子们”。


抗议运动积极分子布鲁莉娅的小儿子奥弗,一位普通的以色列士兵,直言不讳地说,他的母亲是对的。


当年,奥弗在黎巴嫩南部交战区遭遇了敌人的埋伏。


一天晚上,奥弗随一批战友从前哨出发,去一条游击队出没的小路执行伏击任务。到了伏击地点,两名军官在黑暗中走入前边的灌木丛以确认是否安全。结果,他们被潜藏于此的游击队员射杀。一名士兵冲上前去救援,身中数枪。


另一名军官大卫跑过来寻求支援。奥弗犹豫起来。


“我不敢过去。”后来接受记者采访时,奥弗说,“我知道不论谁去都不会再回来。我知道如果冲过去,就意味着在这场愚蠢的战争中送命。”报纸上,奥弗受访的报道标题为《我为什么没有挺身而出》。


大卫死在了灌木丛中。奥弗没有躲藏,也没有逃跑。他一直朝敌人开火,直到他的机枪被敌人子弹击中而毁坏。当晚在场的另外几名士兵不记得奥弗有丝毫退缩,他们记得他在战斗。他们记得,大卫并没有点名让奥弗去,而是叫的所有人,但谁也没去。即使他们去了,可能也无济于事。


然而,所有责任似乎都被推到了奥弗身上,只是因为他在采访中说了实话。


由于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诚实做人,奥弗从不隐瞒自己的政治观点。他认为应该把这一点说出来:这是一场愚蠢的战争,为此牺牲是愚蠢的。


假如奥弗保持沉默,那么在战友们的记忆中,他会是最优秀的士兵之一,也不会有其他不相干的人来指责他。他开始被人们称作那个“没有挺身而出的机枪手”。


一个将军把奥弗视为堕落的标志。部队负责教育的部门用奥弗事件警告士兵和见习军官:不要让你的政治观念妨碍你履行职责。奥弗被拿来同以色列另一位著名机枪手埃坦作对比——埃坦参加了1967年以色列和约旦之间的耶路撒冷弹药山战斗,他手持机枪冲在前面,牺牲了。


有人甚至上诉到以色列最高法院,要求以叛国罪审判奥弗。布鲁莉娅不得不为儿子聘请律师。最终,法院驳回了起诉。


讲完这个故事,奥弗的战友马蒂·弗里德曼在《南瓜花:士兵的故事》一书中写道,如今,奥弗在自己的集体农场过着平静的生活,“对曾经的一切绝口不提”。


少有人意识到士兵的公民权利。绝大多数士兵的故事没有说出来,写出来,它们随士兵一起老去,凋零


对曾经的一切绝口不提,这是几乎所有老兵离开战场后的一致选择。在中国,一位曾在老山前线被地雷炸断一条腿的老兵对孩子说,腿是出车祸断的。逢年过节,他去看望一位牺牲战友的年迈母亲,从不提及战友牺牲时的细节,他怕老妈妈承受不了。


至少,为了母亲,士兵有像奥弗那样拒绝挺身而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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