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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汉子”的袍哥人生,不需要解释

刘青松 点遍青山船头直 2019-09-07


一个川西平原小乡场,当地袍哥副首领因为传说中亲生女儿与年轻裁缝“曾干过不名誉的事”,为了维护袍哥人家的名誉或者说自己的面子,抓住二人,将他们枪决。


这件骇人听闻的事发生在1939年,杀人犯并没有因此吃官司。人们默认家族和袍哥的首领有生杀大权。


学者王笛用这个杀死亲生女的故事为其著作《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开篇,让人有读小说的错觉。书中描述,临刑前,父亲告诉女儿:“大女,没事就不要回来啊!”“是。”“不要回来把屋头弄得乒乒乓乓的呵!”“是。”“你要报仇就去找那个害你的,不要找我!”“是呵。”年轻的女儿依然埋着头硬声回答。


年轻的女儿,比他父亲更像一个“绝不拉稀摆带”的袍哥。


《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王笛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10月版(图片来源:豆瓣读书)


实际上,当年川渝地区的袍哥组织中,“女汉子”比男人还要彪悍。


大邑县一个袍哥组织的舵把子是个女人,人称王三大娘,1911年保路运动爆发时年已八十一岁,亲率百余名男女袍哥打下县城,后因清军来攻才撤出。王三大娘被誉为“辛亥女豪杰”。当时,还有屏山县的时三妹、新津县的苏二娘等女袍哥首领率部加入保路同志军。


荥经县女袍哥首领包三嫂,率部打进邻近的天全县,赶走县长,打开监狱,放走全部犯人。


1947年,重庆选举“国大代表”,两个女袍哥参选。二人同到一处拉票,一边带了一个童子军西洋乐团,另一边备了一拨川剧锣鼓,一齐吹吹打打,闹得谁也听不清拉票演说。两位主角都来了火气,先是对骂,继而各率一帮女人动起手来,撕衣服扯头发,打得不可开交。


1949年6月14日,重庆《国民公报》刊载消息《黄桷垭八百女袍哥为了社务大打出手》:“南岸黄桷垭前晚八时许有八百多妇女大斗殴的武剧,茶馆一家被捣,失踪妇女十人,重伤妇女十五人,轻伤多人。警官一人被打死,警所损失枪两枝,子弹七十多发……”当局对此事的处理不了了之,因为两伙人中“有副区长太太、参议员太太等特殊人物,势均力敌,互不相让,男子也有参加的,调解不大容易”。


民国时期的重庆女袍哥。


彪悍之余,“女汉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行走江湖,袍哥大汉多靠拳头说话,女袍哥不一样,她们喜欢到茶馆“吃讲茶”。


“吃讲茶”原为袍哥内部一种先礼后兵的仪式,通过茶碗摆放、喝茶顺序、茶诗内容等识别对方。随着袍哥组织的日益壮大,人员鱼龙混杂,这一难学难记的传统逐渐荒废。后来,女袍哥把它拾起来,发扬光大。


“吃讲茶”,要根据不同情况在茶桌上用碗摆出“仁义阵”、“单鞭阵”、“织女阵”等多种茶阵。比如女袍哥用于结拜的“织女阵”,由图象、阵式和饮茶诗组成。首先布阵:将七碗茶斜向横排,两端往相反方向稍微突出,模拟北斗七星图。次为破阵:结拜的女袍哥(多为七人)依照排位顺序自上而下拈饮,边饮边唱诗:“仙姬七夕渡银河,姊妹下凡兄弟多。年年七夕河边待,散溜渡过乐如何?”诗毕茶尽,茶阵破解,七人结为袍哥姐妹。


袍哥公口大堂。


当年,女袍哥多为富家或官商眷属,底层女子一般无缘加入。沉默的大多数,如那位被袍哥首领父亲杀死的姑娘,成为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就连那些风光一时的女袍哥,后来也逃不过自尽、被暗杀、被枪毙等非正常死亡。


“女汉子”从来不好当。


(原载于《能源评论》2019年9月刊“悦读”,原题为《袍哥“女汉子”》。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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