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研探索】“天空之城”云随处——规划师视野中的历史文化名镇柱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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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重庆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主管、重庆市规划展览馆（重庆市规划研究中心）主办的《城市地理》杂志“学研探索”栏目，为读者打造一扇展示与研究规划和自然资源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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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之城”云随处
——规划师视野中的历史文化名镇柱山
《城市地理》
2022年第10期
学研探索
天空之城
1.序
多年前的一次西班牙之旅，深深留在笔者记忆中的是龙达小镇。龙达地处安达卢西亚大区，被海明威称为最适合蜜月和私奔之地。小镇——桥架崖壁间，谷涧百丈；城筑山顶上，垒屋参差，故而得名“天空之城”。
穿行城中小巷，一边审视着他国的生趣别院小筑，一边比较着母国熟悉的建构庭园，心境轻松，却带有些许怅然：大老远地颠簸着来到人家门前寻觅旧物老件，如此兴致勃勃，而我们缺了点儿什么？
回国后，印在脑海里的西班牙“天空之城”始终抹不去。2013年12月举行的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提出，恰如春风拂面，让人看到了远方的秋果满枝。四大文明古国——古巴比伦、古埃及、古印度和中国，四中有仨早已灰烬散去。然而，唯独不带“古”字的中国，依然如长江汤汤，黄河滚滚，一路奔腾，不息于今。真是：常青藤在，大国泱泱；沃土生处，不无芬芳。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隅于重山复水间又一座“天空之城”出现了，其名柱山。作古体诗《风吹行迹》，是为题记：
方山葵花开尽处，
阡陌于寨磐石托。
天空之城行云举，
宗祠书声远上坡。
2.方山如桌
万州，自然天成。东晋史学家常璩在《华阳国志》称南浦县（今万州区）一带“山有大小石城势”，指的是这里有众多天生的“方山”，也称“桌山”。桌山，山的四周悬崖峭壁，而顶上平坦。桌山，如桌之山，形象称之极是；方山，称谓倒生出几分风雅。
方山并不是从平地陡然竖起的。在这里，还得引入“坪”的概念来解释，《辞海》说：“坪，泛指山区或丘陵局部平地或平原。多用于地名。”所谓“坪”，用涪陵的3个自然地理单元来理解较容易。涪陵据长江、乌江，按地势高低分成沿江、坪上和后山三个部分，也就是3个台阶。坪上就是第二个台阶上的广大地域，地势相对平坦。也就是说，涪陵坪上是过渡地带，万州方山却相对独立。
万州也有坪，但一般都不大。譬如，重庆三峡学院老校区（已搬迁）的地名叫做吊岩坪，其地势就像缩小版涪陵的坪上，处于沿江和方山之间的第二个台阶上。
西魏废帝二年（553年），南浦县改为鱼泉县，徙治长江北岸与苎溪河交汇口，所在地域具“上束巴蜀，下扼夔巫”之势，素被称为“（川东）门户”。长江自西南朝东北方向奔来，水至万州古城就陡然折东而去，河床因而形成了一些适合于船舶停靠的沱、湾，如徐沱、聚鱼沱、水井湾等。自此时起，万州凭借“黄金水道”长江水运和较多的天然港湾，渐渐形成了四方人员物资的集散地。盛唐时期（650年~755年），以荔枝古道为标志的南方驿道和干道的建设时期，古人发现，自湖北水路入川后，在万州取道陆路往成都走的距离最近。于是，万州作为古往今来水陆交通枢纽的地位就不可取代了。
交通，通途便于交往，交往带来地区繁华，繁华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尽的烦恼。人们向来“不患寡，患不均”，世上贫富不均，进而造成社会问题。动荡年代，特别是反常的改朝换代时期，聚居于繁华市邑集镇的富裕人家便成了被打劫的对象。是时，逃难来不及了，大户只好领着小户，就近找一处居高临下的藏身之地，就着干粮，护着细软，保命要紧。待风吹过而草不动时，大家再各回各家，各自营生。
天无绝人之路，上天自有安排。万州多方山，大大小小成群聚众，山顶是为存身保全之地。就如欧洲阿尔卑斯山区不曾发生过地震，那是上帝眷顾着这座“大自然的宫殿”。方山如古时城墙之城，壁立高耸，易守难攻。人们在“城”内制高点处筑起了藏身保命的石砌寨楼。独立寨楼高高在望，一个接一个的点点相望。一方有事，各方响应；摇旗呐喊，击鼓声势；事毕鸣金，休养生息。
说到战事，值得一提的是著名方山“天生城”。其“城”绝壁凌空、峭立如堵，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也被列为万州古八景之一——“天城倚空”。三国时刘备伐吴曾在此屯兵，于是，天生城也叫天子城。据考，天生城于1243年筑城，由山顶内城、东外城和北外城三部分组成。南宋末年，蒙古军队大举入蜀，这里发生过一场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天生城保卫战”，此战在宋蒙（元）战争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吟《七绝·天生城》诗，以作记：
峻壁天生城屹立，
依山前后设三门。
峡江壮士凌空刃，
铁骑蒙元血溅喷。
天生城
万州众多方山，有叫做城的方山，除天生城外，还有万斛城、椅子城等；有叫做寨的方山，其中一座特大型山寨，叫做葵花寨。
葵花寨，其名形象，空中俯视就如一朵巨大的葵花。葵花开尽，当有奇处。
3.葵花阡陌
葵花寨，不是一家的寨城，而是一个庞大的多地联防工事体系，大规模建设时期是在清代中后期。寨中有寨：皇兴寨、关圣寨、高峰寨、太平寨、永宁寨等等都在其中。有山寨就有寨卡（也叫卡门），就“卡”而言，1995年版《万县志》写道：“相传有48道大卡，72道小卡。”如此多的寨堡、寨卡，需要广阔的地盘来“装”，葵花寨“东西七十里，南北四十里，兼跨一二三各区地”（民国《万县志·卷一》）。其广袤700余平方千米，地跨万州十余个镇乡（街道），西南一角还延伸进了梁平（古称梁山）、忠县（古称忠州）区（县）境内。吟《七绝·葵花寨》诗，以便记忆：
万州葵花寨巨大，
卡门百道数难分。
东西连续七十里，
域外忠梁纳入群。
葵花寨，如葵花之寨。巨无霸大的方山顶上并不是平平展展的，仍然是沟壑纵横，田野阡陌，山峦重叠，林草起伏。这座方山的核心区域，以及相对较高的点位，是在柱山乡一个叫做扁担场附近的柱头山。以此山为中心，发育出无数山涧小溪，涓涓细流如绵绵蚕丝向四面八方发散，水到方山外围崖壁薄弱处坠下，并带走松土落石，天长日久地将断崖形成外面阔、内里狭，约呈V形的岩口。两个V成一个W，数不清的W一个接一个沿着方山一周，自然围合成一朵巨大的“葵花”，而且花形还是椭圆形的。
布满葵花寨四周的V形岩口有百余个。岩口附近辟有通往山顶的小路。临近岩口，往往在一侧峭壁、一侧深崖的要害处设卡子，即寨卡，用坚石砌成。门平时洞开，遇险情紧闭，流寇劫匪很难“破门而入”。寨卡即“关”，一卒把关，可退敌千里之外。
吊岩坪如一片巨大的叶，伸展于花茎半腰间。“花”即葵花寨，“茎”非细细长长，而是“粗壮”的山体。吊岩坪顶上有寨卡，和平年代时夜不闭户，门洞大开。站在坪上一个恰好位置，对望洞口能看到一方小小的天空。当十五的月亮徐徐升至石门框处，如白玉盘挂在门上，清辉似洗，倒是让人诗情酒意慨然而生。吟《五绝·神情》诗，以作记：
凝望框中月，
心间念旧时。
月辉三五夜，
钝眼续痴眉。
一位历史学家曾对笔者说过，万州古寨堡数量之多应该是居中国之首。除了古寨堡多以外，古道也多。万州古道叫做大路，以方位起首，称为东、西、南、北、中大路，再加上西北大路，名易记，方向感也强。万州水码头上岸，起旱（即走陆路），不仅是西去成都府（唐时成都名）的最近路，也是北上长安（唐时西安名）的最短路。因此，水陆交通一旦发达，地方经济繁荣，“烦恼”随之而来，用于御敌之寨堡也就应“运”而生。
巨大的葵花寨南北边上各有一条始于万州古城的驿道，南面是经忠州往重庆的中大路，北面是经梁山到成都的西大路。葵花寨核心深处的柱山乡，尽管中西两条大路并没有经过其中，却有南北、东西纵横两条抄近的古道（路名不存）穿行和交汇，是战乱险时最为安全的通道。
柱山古道
从开州去重庆，最近陆路就是进入万州境内后经柱山，至瀼渡驿（今瀼渡镇境内）接中大路。自湖北利川往成都，进入万州境内走南大路至长江边的沱口过江（无须绕道古城），经柱山，至三正埠（今分水镇境内）接西大路。还有，利川至四川开江，则是在三正埠向西北接西北大路。和平年代时，西、南、中大路等驿道车来人往，甚是热闹。然而，当匪患四起，畅通的大路就是通向死亡的路。官民们纷纷上山躲避，此时，柱山所在区域的陆上交通及其枢纽就发挥起了更大的作用，更是成为了秘密的生命线。因此，诸多寨堡拔地而起，万州寨堡之多，或许就是历史学家所说的是居中国之首。
补记
1.戈厂村谭家包是重庆市传统村落；
2.文章在写作前的资料搜集、调研，写作中的史料甄别、研判，得到了张永明、王开健、罗忠平、黄承亮、宋华平等先生和刘蓉女士的帮助，在此致谢。
作者简介
杨洪露
一级注册建筑师、注册城市规划师、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硕士研究生导师、重庆市城市规划学会理事、重庆历史文化名城专委会委员、重庆山地城镇可持续发展学委会委员。
来源：《城市地理》
作者：杨洪露
图片：骆仁新 汪昌隆 张剑锋
主播：刘一诺
美编：张雪
责编：叶倩
主编：王旭
出品：重庆市规划展览馆多媒体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