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新娘江晓梅在扣林山激战前到来

　　题记：1981年1月25日，解放军三总部向广州、昆明军区下达《关于做好骑线拔点作战准备工作的指示》。进入1981年2月，云南某部师、团级首长已经着手拟制扣林山作战计划，后勤准备也开始了，但是步兵126团的连队军官还毫无知晓。这个故事就发生他们即将知晓的前夜。

     1981年2月13日早晨，126团一营二连新任连长曹志富很早醒来，感到心神不安。再等一会儿，四川夹江同乡、老连长、新任副营长邓登成就要从四川转道昆明，乘坐当年中法战争之后法国人主持修筑的窄轨列车探亲归队，还要带来他两个月前只见过一面的女朋友江晓梅。对这个女孩，曹志富打心底里喜欢。他实在佩服老连长邓登成，以前素不相识，居然能够一番口舌，就把江晓梅捎来了！ 

　　两个多月前，26岁的副连长曹志富回乡探亲，打算利用这次假期交上女朋友，最好敲定其中一个，很快建立自己的家庭。结果，短短假期中他见了5个女孩，最喜欢的是最后见面的那个——在四川眉山铁道部车辆厂工作的江晓梅。但是轮番见面用去了时间，眼看到了该归队的时候，他们只在眉山见了一面。

　　曹志富告诉邓登成，见到江晓梅的时候还见到了她的父母。她父亲曾是一位军人，解放初期在阿坝州剿匪，认识了当地的藏族姑娘，结婚成了家，因此江晓梅的民族成分填作藏族。看来，两位老人对曹志富挺满意，但是江晓梅似乎还不太乐意，至少是不肯定。

      藏族姑娘江晓梅和父母亲

　　但是曹志富一眼看中了江晓梅。

　　曹志富特别信赖老连长邓登成，对他说，你已经有家了，帮上我一把，你探亲回来的时候，把我在眉山认识的女孩带到部队来。

　　曹志富说这番话的时候，底气不足，因为他刚刚收到江晓梅的来信，婉转地说所见一面真是短暂，她的工厂是直属铁道部，有两万员工，分配到厂里的大学毕业生有不少，他们都很优秀，值得学习云云。这意思可能是说，比较起来，曹志富的条件比不上他们。

　　邓登成一问，才知道他们只见过一面，觉得要把人家姑娘带来部队太难了，就问，我见到那小姑娘咋个说？

　　曹志富说，你就对她说，我打仗是英雄，提拔得很快，而且可能上军校深造，前途远大。

　　邓登成听罢说，行，我一定帮上你这一把！

　　邓登成这样说，心里也有几分把握。他是眼看着曹志富在部队成长起来的。

　　1977年，文革结束后的军队训练走向正轨，曹志富被选送到到团教导队参加班长培训班。第二年，曹志富参加昆明军区大比武，手榴弹投出64米；步枪射击，5发有4枪命中10环；游泳，3个半小时游出10公里。作为军事训练尖子的曹志富，带领42师一个班参加军里组织的大比武，扛了8面优胜旗帜回来。

      攻占扣林山主峰的步兵126团二连连长曹志富

　　1978年11月，曹志富升任126团一连二排长，这个排是连队的主力排，连长就是邓登成。他们一起参加了1979年的中越边境作战，都负了伤。曹志富伤势较重，马上送回国治疗。

　　既然有着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战友之情，邓登成说到做到，1981年2月5日是春节，邓登成带上父母和岳母，拉上妻子郭玉莲，到成都旅行了一番。几天后返程，他要妻子带上老人先回家，他在成都以南的眉山站下车，着一身军装，一路打听到了眉山车辆厂，找到了江晓梅。

　　邓登成一看，这是一个长辫子及腰，说话一口带一个笑的姑娘，怪不得曹志富喜欢。当晚他就在江家住宿，一夜无话。

　　第二天，江家父母在座，加上正在二炮部队服役、此时也探亲回家的晓梅的哥哥，面对江晓梅，邓登成作了一场庄重谈话。

　　邓登成说，这次我回家探亲，我的老搭档、过去的副连长老曹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把晓梅带到云南的部队驻地玩一玩，因为他很喜欢晓梅。云南是个好地方，我们部队的驻地在蒙自也很美丽，不远处就是美丽的南湖，云南“过桥米线”就出在我们驻地。

　　邓登成说，作为男朋友，老曹很优秀，作战勇敢，称得上战斗英雄，他在作战中是排长，作战归来担任副连长，这回要提拔连长了，将来他还有更大的前程，可能上军校深造，应该说前途无量。

　　他说了不少话，主导的意思就是这些了。

　　一番话打动了江晓梅。邓登成从眼神里读出来，这姑娘想去蒙自的军营看看。他心里暗自寻思，她还是没有想明白，大姑娘进了军营，再出来，身份就要变了。

　　然而江家父母都想到了。晓梅的母亲是位干部，她说，只见过一面，就带到军营去，不太合适吧？

　　邓登成说话机灵：阿姨，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大家都开通了，部队也常有外地的女孩子来看看。看看合适就是好事，觉得不那么适合，看过了就回来嘛。我们云南很美丽，很值得看看。而且，我带她去嘛，一定保证安全。

　　母亲还在犹豫，这时候，晓梅的父亲表态了，怕啥？当年我当兵剿匪的时候，我们两人不是一见面就成夫妻了吗？

　　他接下来拍板，去吧。

　　父亲是当家人，这话一说，母亲就跟着点头了。父亲立即出门买肉，做起香肠，过几天让女儿带着走。

　　邓登成在江晓梅家又住了一晚，和晓梅的军人哥哥谈得投机。原来，这是一个有军人传统的家庭，邓登成感觉，好事可能已经成了一半。

　　两晚过后，邓登成辞别，回夹江老家，他和江晓梅约好，若干天后她乘火车南下，在夹江车站碰头，一起去云南。

　　江晓梅对曹志富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青年军官也有好感，而且好奇。最新奇的就是在见面那次，临到分手，曹志富提出，去照相馆两人合拍一张照片。

　　江晓梅说，这怎么行呢！我们刚刚认识呀。我不同意。

　　曹志富很会说话，说，同不同意没有关系，认识一场留个纪念也行嘛。

　　他好说歹说，居然把江晓梅说动，两人真的到照相馆合拍了一张照片。

      1980年11月，曹志富、江晓梅初识那天拍摄的合影照片。值得留意的是，两人各在一边，没有并肩坐在一起，是留出了余地的。然而就人生来说，这是他们最珍贵的第一张合影

　　邓登成回到农村的家中过了几天，假期未满，突然接到加急电报：“火速归队。”他向同时探亲的战友询问，原来他们也接到了同样内容的加急电报，于是产生了同样的感觉：“要打仗了！”

　　邓登成立即通知江晓梅提前赶来，然后一起在清晨赶到部队。

　　江晓梅乘火车晕车，一到军营马上由曹志富接走休息。

　　邓登成被召到营部，营长刘廷贵向他宣布任命：已经任命你为一营副营长。

　　他接着说，任命书在你探家的时候已经下了，你的副连长曹志富已经是二连连长。现在，你立即前往团部接受任务。

　　作为野战军，126团全团集中驻扎，团部抬腿就到，邓登成径直来到了团部小食堂。屋子中间摆出一个巨大的扣林山沙盘。邓登成一看就明白，要打扣林山了。

　　团长姚双龙和政委黑光赐站在一起，向邓登成宣布战前预先作战命令：你们一营的任务，是攻取扣林山主峰1705.2高地。你，带领三连，加强八连的两个排和配属分队，打穿插，断敌后路，阻敌增援，保证全团全歼扣林山之敌。

　　邓登成心里咯噔一下，军人都知道，打穿插是作战中最艰巨的任务，在山岳丛林地带尤其艰难。他出于本能地立即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大沙盘四周围满了人，但此时的邓登成眼里只有团长和政委。他听到自己带的队伍有三连，这是一支过得硬的连队。接下来听到“八连”，不禁心里一沉。原来八连在1979年的边境之战中表现得不过硬，受过批评；更要命的是，新任八连连长邵维贵是1968年参军的老兵，自己入伍进新兵连的时候，邵维贵就是自己的排长。现在指挥关系倒过来了。

　　就在这时，邓登成耳边响起了邵维贵的声音，原来，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和三连长熊万明站在一起。只听邵维贵说：“小邓、邓副营长。”他把两个称呼一起叫出来了：“小邓、邓副营长：你不要有顾虑，该怎么指挥就怎么指挥，我坚决服从命令。”

　　一股暖流顿时充满邓登成的胸臆。

　　接下来，邓登成和两位连长听取团长、参谋长，相关参谋对穿插任务的详尽布置，从敌情介绍、配属兵力、火器等等一路下来。原来，作战部署详尽到排，时间、地点、作战任务规定得清清楚楚。一直到晚上10时以后，几位参谋才和邓登成谈完，整整一天都在团部。

　　邓登成深感压力，离开团部的时候，姚双龙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着：1979年作战，你是中央军委命名的“钢刀连”连长。这次打穿插，你要沉着指挥，机智灵活。这次打穿插，两个连，关键是要绕到敌后，是秘密穿插；如果秘密不成，立即转为强攻。你的任务艰巨又光荣！

　　邓登成离开团部后走出一段路，才想起今天带来的江晓梅不知怎样了？曹志富的二连宿舍就在营部后面一排，他特地到曹志富宿舍门前去看看。一看，屋里已经关灯，窗台上挂出一块红布——在部队，这是有家属探亲的标志。

　　邓登成看了奇怪，身边的通信员告诉他：“二连长今天结婚了！”

　　邓登成心里说，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本章完  待续）

附记：

      2018年6月20日，我专程到四川夹江访问曹志富、江晓梅。事先我只知道曹志富是扣林山战斗的英雄人物，并不知道他和妻子江晓梅经历战争的故事。这要感谢身在夹江的原42师政治部宣传干事李文义，我们都是当年知青，他非常支持我了解扣林山战斗，作了热情周到的安排。他特意告诉我，要采访江晓梅，这是极好的切入点，会使你对扣林山战斗的认识丰满起来。

     1981年，准备投入战斗的126团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