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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野的哭号:晴朗李寒x伊琳娜·赫罗洛娃 | 诗翻译 · 第7期




诗翻译栏目立足于“磨铁读诗会”积累了近五年的译者和外语诗歌资源,这是一个属于中外翻译家们的栏目。试图展现当代诗歌翻译家们的奉献、努力和成就,以及他们与诗歌之间深刻的关系。力图呈现这样的场景:把优秀的外语诗歌翻译成最好的汉语,打破晦涩暧昧的“翻译体”对当代汉语诗歌写作的畸形影响;把好的汉语诗歌翻译成各种不同语种,并在世界各地的发表、出版和传播;把最当代的、最有现场感的、最新的世界诗歌和中文诗歌,通过翻译家们的努力,交汇在一起,形成碰撞和影响。










晴朗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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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琳娜·赫罗洛娃



晴朗李寒


诗人、俄语译者。河北河间人,生于1970年10月。毕业于河北师范学院外语系俄语专业。多年从事翻译和编辑工作。译有《阿赫玛托娃诗全集》等,口述纪实《我还是想你,妈妈》等。现居石家庄,自由写作、翻译。与妻子经营晴朗文艺书店。




伊琳娜·赫罗洛娃

(Ирина ХРОЛОВА 1956-2003)


伊琳娜·赫罗洛娃,俄罗斯女诗人。曾就读于莫斯科高尔基文学院。作品发表于《青春》、《又及》等杂志,《特维尔林荫大道》、《温暖的宿营地》等文丛,入选《20世纪俄罗斯诗选》(1999年,奥尔玛-新闻出版社)。1996年,莫斯科“罗伊”出版社出版了她的第一部诗集《如果你可以—那就复活吧》。2003年4月8日去世,终年47岁。2004年,友人集资编辑出版了她的第二部诗集《我活着》。“在她的诗歌里,'死亡'几乎是一个重要的词根,它衍生了更多属于诗人自我的词语谱系,行成一种紧张、急促、凛冽的气场……她就像火一样的燃烧和奔突,带着死亡的速度和决然。”(辛泊平语)









……那时上帝抛弃了我


……那时上帝抛弃了我。

灵魂在我的上空显得慌乱不安,

它撞击着光滑的天花板,

隐藏到墙壁和窗子之间的

 

角落:它在医院灯光昏暗的

桌子旁,声音嘶哑,

一位头发灰白的女人躺在那里

苍白、冷漠,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那时,我突然发出粗野的哭号

嘲弄着自己的病痛,

用沉重的头颅撞击着

灰沙发坚硬的圆形扶手,——

 

那女人调亮了灯火,

走进前来,默默地微笑着……

我的灵魂冲她如野狼般呲着牙齿,

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





给母亲

 

当真正疲惫不堪时,

无力的肉体,无助的理智,

只有血缘的亲属关系才能拯救……

啊,这怎么能不让人心碎!

 

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错的。

我明白了你所有的不幸。

但是我依然在医院里像是接受

应得的东西,接受了你伟大的爱。

 

我不配享有

你全部崇高的仁慈……

这只是因为,

为了免于报复——你,只有你,

唯一的你——在为我祈求宽恕。





忙乱的火车站,空荡荡的上空……


忙乱的火车站,空荡荡的上空,

失眠的痛苦之上

仿佛漫长的故事,那些刺眼的聚光灯

一直厮杀到黎明。


一颗星星,它绝望而不可侵犯,

却在聚光灯的上空失明……

那棵鼠李为何成熟,

那些火车为何向边坡下驰骋?!


触摸着聚光灯黄色的光线,

我骤然而痛苦地明白:

这束光是为了在黑暗的出口

迎候和送行。





我在二月……

 

我在二月。

挡住了紧张的世纪,

我聆听着医院花园中

乌鸦的聒噪。

严厉惨白的寒冷

在我面前俯下身来,辽阔的原野嘶鸣,

死死地咬着我的肩头

并且倾听:


我是否还在呼吸?

它确认,我已经发疯。

我的第三十个冬天就这样走过。

我可能不会再看到春天,


但是,不顾那些伤人的言行与预报,

我说:

我要死在普斯科夫,

就像从前对自己预言过的。


但是首先——我应该到达那里。

可是也许,我永远也去不了

普斯科夫,就是说,我看不到自己的死……





致友人们

 

我是如此渴望别再看到你们,

当我无助地躺在病房。

你们不能再让我难受。

但还是有些什么,有些什么让我感到委屈。


如今,就算记住也是徒劳无益。

但是一切我都已然明白:

疾病那堵无形的高墙。

恐惧那堵无形的高墙。


你们的眼神中包含的是

恐慌、病痛和光明的混合物,

正是因此,我原谅了你们,爱过你们,

也曾憎恨过你们。





手摇风琴逐出泪水,如泣如诉…… 


手摇风琴逐出泪水,如泣如诉,

在灿烂的夏日的林荫道上……

我已经死了,死了,

你为什么还怜悯我……


这样的风景只在南方独有——

闪烁的光斑中的绿色……

我已经死了,死了,

难道你连这也不明白…… 

太阳,焚毁沸腾的绿色,

细细地碎裂在屋顶之上……

我已经死了,死了,

甚至我都听不到你的声音。


我安静地活着。什么也不希望。

注视着萎靡的绿色。

我如此安静……简直不像是活的。

甚至就像根本不曾活过。





是离开,还是发疯……

 

是离开,还是发疯——

这和死亡的意义有什么不同……

 

你看,冬天再次走近我,

它有着洁白而漫长的尺寸。

一年中有三个月

暴风雪吹面,寒风刺痛脊背,

 

我要离去,不,我要发疯,

我要在没有生火的房子里冻死。

 

如同巨大的虚空,

破旧的大衣伸给我

弯曲的手臂,

我用它盖起自己的双腿。





我要告诉自己的灵魂……


我要告诉自己的灵魂;

如果可以,那就复活吧,

在巧克力色的芦苇中,

在它簌簌作响和碎裂声里,

在青蛙睡梦的喧哗中

在芦苇丛中,在小鼠般的嘈杂里

在芦苇丛中……

你要像芦苇杆儿一样

沙沙地响着,尽情摇曳……



诗 | 伊琳娜·赫罗洛娃

译 | 晴朗李寒

选自《我活着:伊琳娜·赫罗洛娃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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