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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我走了,我还会回来 | “反诗人”帕拉的葬礼

智利诗人吉列尔莫·加西亚站在尼卡诺尔·帕拉的墓前 | 由吉列尔莫提供


尼卡诺尔·帕拉(1914-2018)是一位极具反叛精神的“反诗人”,他嘲笑一切,甚至包括死亡。他在诗中大量提及“死亡”这个话题,他说“死亡是一出戏”,“是一种集体风俗”,他还说"诞生不会带来任何答案,唯独死亡会揭秘答案”。“死亡”在帕拉笔下完全脱离了悲伤、阴郁、恐惧的情绪,他与死亡如此亲近,就像是他熟悉的朋友,这与他小时候住在墓地旁的经历不无关系。

“我准备好随时去死,也准备好再活一百年”,帕拉曾如此说道。这位不怕死亡也不怕活着的诗人在诗里对自己的葬礼做出过指示——

最后指示

请别再奉承我!
我唯一苛求的是个体面的追悼会
地点当然是拉雷纳
露天的——车库后面
室内绝对不是举办葬礼的好地方

仪式千万避开
大学礼堂或“作者之家”
之类的场所
这毋庸置疑!
不然会很可耻,
一定要避开那些地方。
其次,请记住
给我准备以下随葬品:
一双足球鞋
一个华丽的便盆
一副开车使用的墨镜
一本《圣经》

愿荣耀归于圣父
       归于圣子
           归于圣灵
让那只叫多米诺的猫也来陪我。
请遵守死者的遗愿

仪式结束后
你们就自由了
随便笑——随便哭——随便干什么
假如你们发现一块黑板
请小心,保持镇定:
那块黑色的洞穴可是我居住的地方。

选自《反诗歌:帕拉诗集》
翻译 | 莫沫


2018年1月23日,帕拉在圣地亚哥拉雷纳的一家医院去世,享年一百零三岁。葬礼于两天后在拉斯克鲁塞斯小镇举行。

下文是智利诗人吉列尔莫·加西亚(GuiIlermo García)撰写的有关帕拉葬礼的文章,收录在他的《我父亲的黄金佛像》(El buda dorado de mi padre)一书。吉列尔莫与帕拉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让我们跟随吉列尔莫的文字重回帕拉的葬礼现场吧!

尼卡诺尔·帕拉与吉列尔莫·加西亚 | 由吉列尔莫提供



尼卡诺尔的十字
吉列尔莫·加西亚

 
尼卡诺尔·帕拉家附近就是“帕哈雷拉”,也叫“黑色城堡”。几年前突发一场大火,烧毁了这栋小楼,山坡上只留下了地基和两层平台。尼卡诺尔从未想过在此地再建什么。


葬礼当天,这里划定了不同的区域,让吊唁的宾客来站在对应之地。往下,靠近海的地方,放置着他的灵柩,上面盖有尼卡诺尔的母亲亲手缝制的一床花被子,头顶立着尼卡诺尔的诗句:一句原本写在十字架上的“我走了,我还会回来”。他的女儿哥伦比娜及丈夫、外甥“杜洛洛”、儿子“巴拉科”和“查马科”、巴勃罗·乌加特及其妻子、弟妹卡塔琳娜·罗哈斯、律师瓦伦丁·费拉达、诗人比森特·加西亚·维多夫罗、作家兼记者帕特里西奥·费尔南德斯(几分钟前,在教堂内,他被认定为不受欢迎的人,被禁止进入仪式现场)、两名拿着铁锹的埃尔塔波市政府官员和几名各自抱着吉他的亲属站在这一片地方。


“我走了,我还会回来” | 图片来源于网络

往上两米,其余来客站在上层平台上,俯瞰这一切。前排,长女卡塔琳娜·帕拉戴着墨镜,旁边是她的女儿伊莎贝尔。往后是总统米歇尔·巴切莱特、文化艺术部部长埃内斯托·奥托内和埃尔塔波市市长埃米利奥·约克拉。候任总统皮涅拉、即将同时上任的新文化艺术部部长亚历杭德拉·佩雷斯和诗人劳尔·祖里塔坐在塑料椅子上。作家兼记者拉斐尔•古穆西奥、诗人马蒂亚斯·里瓦斯、作家圣地亚哥·埃洛迪、迭戈·波塔莱斯大学视觉艺术系老师宝琳·温特、编辑兼作家玛丽亚·特蕾莎·卡德纳斯、新闻记者佩德罗·巴勃罗·格雷罗和其他人站在后面。


往外,拉斯克鲁塞斯镇的居民聚集在林肯街上。诗人、音乐人、媒体人员、景仰尼卡诺尔的人,还有为数不少的旁观群众。


在下层平台上,音乐此起彼伏,现场气氛高涨。市政府官员抬着灵柩,人们跳着奎卡舞、进行赛歌、表演着音乐剧《亲爱的埃斯特尔》并诵读诗作《想象中的人》片段。恍然一场盛宴。没有泣不成声,只有经久不息的掌声。没有繁文缛节,也没有西装革履。一切都是尼卡诺尔喜欢的风格。


帕拉葬礼现场 | 由吉列尔莫提供

巴切莱特总统席沙地而坐。“罗伯托叔叔”的遗孀卡塔琳娜·罗哈斯唱着维奥莱塔·帕拉的《感谢生活》,尼卡诺尔妹妹的传世名曲。外甥“杜洛洛”举着一份简短的声明,上面贴着照片,解释了为何将其祖父埋葬于此。或许就是为了给他姨妈卡塔琳娜·帕拉看。卡塔琳娜仍旧戴着墨镜,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冷淡且疏离。


我忙着用手机记录现场。尼卡诺尔是我最敬爱最钦佩的人,这是他的告别仪式。他是我的老师,也许是我最重要的老师,他的离去是深刻沉重的,值得所有人的怀念和哀悼。


突然,一阵风把白色木制十字架甩在石墙上。人们急忙扶起,重新扎入沙堆,又在一旁压上几块石头,以防再次被刮倒。一切自然而然地进行,我保证没什么意外。尼卡诺尔活了103岁。他离开了,百年归寿,安详且平静。他的家人,我的意思是部分家人,几个小时前才决定好将这位诗人安葬何地。幸好,最终遂了尼卡诺尔的心愿,于是就有了外甥“杜洛洛”手举带有照片的打印说明这一幕。


十字架撞在墙上时掉落了一小块,人们把十字架捡起重新立好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大约十厘米长的缺失。没人关注,好像这个木块无足轻重,而真正重要的,是奎卡舞、是吉他、是飘扬的手帕和哒哒的踢踏声。


“你看十字架,刚才倒下的时候被撞落了一块。”我对佩德罗·蒙特斯说。


“他们没固定好。这个葬礼已经非常帕拉了。”他回答道。


“我找个机会捡回来,保存起来。”


人们示意巴切莱特总统下来唱歌,跳几曲奎卡舞,即将卸任的文化艺术部部长奥托内作陪。气氛实在太好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市长约克拉就在我旁边。又有一些人上台表演,欢快轻松的气氛蔓延。没有节目单,一切随心。根本不需要吉他,吉他手更是多余。


“佩德罗,来。现在是绝佳时机,你掩护我一下,我把木块藏进夹克里。”


几个月后,哥伦比娜给我发了几张灵柩的照片。我看到了尼卡诺尔母亲克拉拉·桑多瓦尔太太亲手缝制的花被子,还有那句——“我走了,我还会回来”。我还看到了一尊更洁白、更稳固的新十字架,边缘呈弧形。原来那个十字架想必被悄悄送上了市政府的某辆垃圾车,只有那片掉落的碎块还在,被我安放在一个深口玻璃框内,保留至今。

2018年2月25日于拉斯克鲁塞斯

(刘田彬、梁佩佩 译)

 活动预告

7月28日磨铁读诗会将联合智利驻华大使馆北京塞万提斯学联合举办《反诗歌:帕拉诗集》系列活动。我们将在智利驻华大使馆,与智利驻华大使Mauricio Hurtado、北京塞万提斯学院院长Isabel Cervera Fernández、译者莫沫、诗人沈浩波、翻译家孙新堂等嘉宾一起,共同探讨什么是反诗歌,什么是反诗人,以及超越时代与地域的反诗歌精神。

 

本次活动因为场地特殊,我们将采取1对1邀请制招募参与者,不对外招募观众,欢迎大家届时观看精彩直播。扫描下方二维码即可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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