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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这东西

2017-10-21 王跃文 文学批评

  

     



孤独这东西



我迷恋罗大佑歌的时候,还是一个倔头倔脑的少年。那时不知怎么回事,我平素没有音乐细胞的,罗大佑的歌却一下听到心里去了。我夜里坐在窗下,听着不知被翻录了多少次的苍哑的罗大佑,心中感觉实在无以言说。有时在深夜,听到遥远处火车呜地一声长鸣,一头撞进茫茫夜色,渐行渐远,我也会有这种感觉。这感觉如烟似水,刹时弥漫了我的心底。


罗大佑有首歌,歌名我忘了,里面几句歌词我却印象很深:“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姑娘你别生气,我和你在一起,今天有欢乐将是明天床头的回忆。”


活了这么些年,爱情这东西是什么,我现在好象也不很清楚。这暂且不用管它。但永远是什么,我倒慢慢儿有几分明白。只是越明白,越不愿意说,越不忍说。永远是什么呢?就是孤独。


我有时并不很信科学家的话。科学家说,孤独只是一种心理感受。我却相信孤独这东西肯定是一种生理机制,一种物质,它蜇伏在我们大脑某处,就在那里,阴暗,固执,沉默,与我们的生命共始终,与人类命运共存亡。有时我们感觉不到孤独,那是它睡了。可它只打了个盹,一转念间它又会醒来,睁着灵闪的眼睛。我忍不住想象人的大脑。我们已经能知道大脑的模样儿,它的构成,功能,哪里管形象思维,哪里管逻辑思维,好像都挺明白。可孤独那块地方却永远处于黑暗蒙昧之中,没有任何一束亮光能照亮它,不论是神,还是人。


人人害怕孤独,逃避孤独。它像虫子一样无情啮咬着你的神经,你的生命,把你的心吃个空空,除非你已麻木到以为自己没有心。千万别凭一个人的外在生活去判断他是否孤独。最有名的喜剧大师憨豆先生就是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曾贵为王妃的戴安娜因为孤独而求助于医生和药物。逃避孤独的方法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彻底把自己的心交出去,让别的人、或者神、或者不管什么东西代为保管。于是有人成了宗教狂,有人成了艺术家,有人纵欲无度及时行乐。只有彻底迷失自我,丧失自我,孤独才不再存在。


一个风雪夜,我给妻子留下一封致歉信,独自驾车出走了。我在信里说,我不知要走向哪里,我没有地方去,可我一定要走,因为有一个东西在后面追我,使我无法安宁。我暂时独自离开,我要找一个地方,静下来,转过身面对这追我的东西。我不想再逃。等我回来,那我一定是战胜了它,我将不再怕它。


我在高速公路上狂奔了四个小时,精疲力竭了,才找家宾馆住下。我关了手机,睡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四十八小时之后,我冒着漫天大雪回家了。


这东西是什么?那是无论人们怎样相爱也无法驱走的内心孤独。现在我明白多年前听罗大佑的歌时心中那种感觉了。那就是孤独,它让我有时候很想狼一样长嚎,林冲一样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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