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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晨你不愿意起床……

2017-11-09 马可·奥勒留 文学批评

  

  

    



如果早晨你不愿意起床……



早晨当你不情愿地起床时,让这一思想出现——我正起来去做一个人的工作。如果我是要去做我因此而存在,因此而被带入这一世界的工作,那么我有什么不满意呢?难道我是为了躲在温暖的被子里睡眠而生的吗?——但这是较愉快的。——那你的存在是为了获取快乐,而全然不是为了行动和尽力吗?你没有看到小小的植物、小鸟、蚂蚁、蜘蛛、蜜蜂都在一起工作,从而有条不紊地尽它们在宇宙中的职分吗?你不愿做一个人的工作,不赶快做那合乎你本性的事吗?


但休息也是必要的。休息是必要的,但自然也为这确定了界限,她为吃喝规定了界限,但你还是越过了这些限制,超出了足够的范围;而你的行动却不是这样,在还没有做你能做的之前就停止了。所以你不爱你自己,因为,如果你爱,你就将爱你的本性及其意志。那些热爱他们各自的技艺的人都在工作中忙得精疲力尽,他们没有洗浴,没有食物;而你对你的本性的尊重却甚至还不如杂耍艺人尊重杂耍技艺、舞蹈家尊重舞蹈技艺、聚财者尊重他的金钱,或者虚荣者尊重他小小的光荣。这些人,当他们对一件事怀有一种强烈的爱好时,宁肯不吃不睡也要完善他们所关心的事情。而在你的眼里,难道有益于社会的行为是讨厌的,竟不值得你劳作吗?



这是多么容易啊:抵制和清除一切令人苦恼或不适当的印象,迅速进入完全的宁静。


判断每一符合你本性的言行,不要受来自任何人的谴责或话语的影响,而如果做或说一件事是好的,不要把它想作对你是无价值的。因为那些人有他们特殊的指导原则,遵循着他们特殊的活动,你不要重视那些事情,而是直接前进,遵从你自己的本性和共同的本性,遵循两者合而为一的道路。



我按照本性经历所发生的事情,直到我倒下安息,直到我呼出的气息化为我每日吸入的那种元素,直到我倒在这块大地上——我的父亲从它收集种子,我的母亲从它获得血液,我的奶妈从它吸取奶汁,在许多年里我从它得到食物和饮料的供应;当我践踏它,为许多的目的滥用它时,它默默地承受着我。


你说,人们不能欣赏你的机智——就算是这样,但也有许多别的事情是你不能这样说的,有许多事情是我先天不适合的。那么展示那些完全在你力量范围内的品质吧:真诚,严肃,忍受劳作,厌恶快乐,满足于你的份额和很少的事物,仁慈,坦白,不爱多余之物,免除轻率的慷慨。你没有看到你马上能展示多少品质吗,那些品质都是你没有借口说是天生无能或不适合的,你还愿意使自己保留在标准之下吗?难道你是先天就不健全以致不能不抱怨、吝啬、谄媚、不满于你可怜的身体、试图取悦于人,出风头和内心紧张不安吗?不,的确,你本来可以早就从这些事情中解脱出来了,除非你的理解力的确天生就相当迟钝和麻木,但你也必须在这方面训练自己,不忽视它也不以你的迟钝为乐。



有一个人,当他为另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就准备把它作为一种施惠记到他的账上,还有一个人不准备这样做,但还是在心里把这个人看作是他的受惠者,而且他记着他做了的事情。第三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不知道他所做的,他就像一株生产葡萄的葡萄藤一样,在它一旦结出它应有的果实以后就不寻求更多的东西。一匹马在它奔跑时,一只狗在它追猎过,一只蜜蜂在它酿造蜜以后也是这样,所以一个人在他做了一件好事之后,也不应要求别人来看,而是继续做另一件好事,正像一株葡萄藤在下一个季节继续结果一样。


那么一个人必须以某种方式如此行动且不注意它吗?是的。——但这也是必要的,即观察一个人正在做的事情。因为,可以说,察知他正以一种有益社会的方式工作,并的确希望他的社会同伴也察知他是社会动物特征。——你说得对,但你并没有理解现在所说的:因此你将成为我前面说过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因为甚至他们也因理性的某种展示而误入歧途。但如果你愿意理解现在所说的话的意义,就不要害怕你将因此忽略任何有益社会的行为。



雅典人中的一个祈祷是:降雨吧,降雨吧,亲爱的宙斯,使雨降落到雅典人耕过的土地上,降落到平原上。——我们确实不应当祈祷,不然就应以这种简单和高贵的方式祈祷。


正像我们一定理解这样的话:爱斯库拉普给这个人开药方,让他练骑马或洗冷水浴或赤足走路,同样我们也一定理解这样的话:宇宙的本性给这个人开药方,让他生病、损折肢体,丧失或别的这类事情。因为在前一种情况里,开药方的意思是这样的,他为这个人开药方是作为适于获得健康的东西;在后一种情况里它的意思则是:对每个人发生(或适合于他)的事情,都是以某种方式为他确定的,是与他的命运相适应的。因为这就是我们所谓事情对我们合适,正像工匠把石头相互适合地联结起来时,说墙壁上或金字塔里的方块石头合适一样。因为这整个就是一个适合、和谐。正如宇宙之成为这样的一个物体,乃是由所有个别的物体构成的,同样,必然性(命运)之成为这样一个原因,乃是由于所有的实在的个别原因造成。甚至那些完全无知的人也了解我的意思,因为他们说:它(必然性、命令)给这样一个人带来这样的事情。



那么,就是这件事带给了他,这件事作为药方开给了他。那么,我们就连同爱斯库拉普的药方接受这些事情吧!在他的开方中当然也有许多并不一致,但由于希望健康,我们都接受了。各样事情的完满与成就——这种为共同的本性断定是好的东西,你也把它断定为与你的健康属于同类的吧!要接受每一件发生的事情,即使它看来不一致,因为它导致宇宙的健康与宙斯(宇宙)的成功和幸福。因为宙斯带给任何人的,如果不是对整体有用,就不会带给他了。不论是什么东西,它的本性都不会引起任何与它所支配的东西不相合的事情。因此,你有两个理由应该满足于对你发生的事情,第一,因为它是为你而做的,是给你开的药方,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它对你的关联是源于与你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那些最古老的原因;第二,因为即使那个别地降临于每个人的,对于支配宇宙的力量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和完满的原因,甚至于就是它继续存在的原因。如果你从各个部分或各个原因的联结与继续中间打断任何事情,整体的完整就破坏了。而当你不满意并且以某种方式企图消灭什么事物时,你确是力所能及地把它打断了。


如果你根据正确的原则没有做成一切事时,不要厌恶,不要沮丧,也不要不满;而是在你失败时又再回去从头做起,只要你所做的较大部分事情符合于人的本性,就满足了,热爱你所回到的家园,但不要回到哲学仿佛她是一个主人,而是行动得仿佛那些眼疼的人用一点海绵和蛋清,或者像另一个人用一块膏药,或用水浸洗一样。因为这样你将不在遵守理性方面失败,你将在它那里得到安宁。记住,哲学仅要求你的本性所要求的事情,而你却有那不符合本性的别的什么东西。——你可能反对说,为什么那件事比你正做的这件事更使人愉悦呢?——但这不正是因为快乐在欺骗我们吗?再考虑是否慷慨、自由、朴素、镇静、虔诚不更令人愉悦。当你想到那依赖于理解和认识能力的一切事物的有保障和幸福的过程,有什么比智慧本身更令人愉悦呢?



事物是在如此一种包围之中,以致在哲学家们(不是少数的也不是那些普通的哲学家)看来是完全不可解的,甚至对斯多葛派哲学家本身来说也是难于理解的。所有我们的同意都在变动不居之中,从不改变的人哪儿有呢?那么把你的思想带到对象本身,考虑它们的存在是多么短促而无价值吧,它们可能是为一个卑鄙的可怜虫,或一个娼妓、一个强盗所占有。然后再想想那些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们的道德水平,即使容忍他们中最令人愉悦的人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更不必说容忍一个几乎不能容忍自己的人了。


那么在如此的黑暗和肮脏中,在如此不断流动的实体和时间、运动和被推动的物体的急流中,有什么值得高度赞扬甚或值得认真追求的对象呢?我想象不出有这样的对象。反之,顺应自身,等待自然的分解,不为延缓而烦恼,却是一个人的义务,但仅仅使你在这些原则中得到安宁吧:一是对我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符合宇宙的本性的;二是决不违反我身外和身内的神而行动是在我的力量范围之内,因为没有人将迫使我违反。



我现在要把我自己的灵魂用于什么事情上呢?在任何场合我都必须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在我的这一被称为支配原则的部分中拥有什么呢?我现在拥有谁的灵魂呢?是一个孩子的灵魂?抑或一个年轻人、一个软弱的妇人、一个暴君、一个家畜、一个野兽的灵魂?


我们甚至可以从这个问题学习——即那些在许多人看来是好的事物是一种什么样的事物呢?因为,如果有人把诸如明智、节制、正义、坚定这样一些事情视作真正好的,他在首先抱有这种认识之后就将不耐烦听任何与真正好的东西相抵牾的事情。但如果一个人首先把那多数人认为好的东西理解为好的,那么他就可能把喜剧作家所说的东西作为真正适合的东西来倾听并欣然接受。这样,甚至多数人也觉出这差别。因为如果不是这样,当我们听到有关财富、有关促进奢侈和名声的手段的巧妙和机智的说法时,就不会觉得刺耳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加以拒绝了。那么,接着问问我们自己,你是否重视这些事物,是否认为它们是好的?是否在心里抱有对它们的既定看法之后喜剧作家的话还可以恰当地应用于它们——那占有它们的人,由于纯粹的富足却没有办法使自己得到安宁。


文/马可·奥勒留 译/何怀宏

选自《沉思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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